话说, 前后两辈子,活了二十多年,秦如烟都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 身和心非要向两头用劲, 也不知道会不会扯出个什么来。她笑着摇摇头, 走到周梦荥眼前, 拍拍他的肩仰头, 看进他的眼底。
“周兄,你与我,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前夜太太在合卺酒里下了药,为的是不让你新婚之夜就率兵而去……”面对周梦荥震惊的脸, 秦如烟淡定的继续, “你我虽然中了药, 但是一则药性不重,二则我没有喝多少, 所以……你……昏过去了,我也睡着了……”这个细节她跳跃了一下,因为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打昏他了吧?
看到周梦荥置疑的眼神,秦如烟转身, 边走边道:“你若不信, 你可以去问太太, 也可以问大爷, 大爷也是知道的!”走到门口, 她勾勾手指,侍书才回过神跟上来。
走出十米, 听见后面响当当起脚步声,秦如烟弯了弯嘴角:“看来玩笑是开不得的……”突然想到周太太,她又加了一句,“不过,女人都很不一般……很不一般!”又想到莹月,便由衷的点点头。
周太太已经准备歇息了,听说秦如烟来请安,特特让人将她叫进去,拉住她的手道:“有什么委屈尽对我说,没有我做不了主的!”说的空儿里,还狠狠剜了周梦荥一眼。
秦如烟但笑不语,周太太又闲话几句才放她出来,对她一天不出现的事儿一个字也没提。回去的路上,侍书嗫嗫的说:“小少爷留下话说,姑娘回来了一定去瞧瞧他……”这一路上,秦如烟和周梦荥的脸都象石头,让她不安。
秦如烟点点头,却步子没停,直接回到自己院子,只是院门前站了站:“这院子也该起个名字了!”然后就进去了。
周梦荥跟到院门,略一犹豫也进来,撩起帘子便见秦如烟三两下拨下头上的钗环,一头黑发瀑布样散下,衬得肌肤雪白,面如春花,目似漆点,他竟然看呆了。
秦如烟一斜眼:“周兄只管站在那里做什么,是进来还是不进来?”说着,她又脱了外头的大衣服,只穿着一件大红小衣,“周兄今夜要歇在这里么?”对她而言,这真的不是什么问题。
周梦荥却红了脸,看看外间的榻道:“我就在这里歇吧!”只扫了秦如烟一眼,他的心已经跳得快了。
本来,他想去书房的,可今日被太太教训,若是再宿地别处,只怕明日就不是跪一跪那么简单了。
秦如烟也不客气,吩咐侍书将榻收拾好,铺上被褥,自己便进里屋了。
第二日一早,秦如烟先去给周太太请了安,又去大奶奶的那里绕了一圈,逗着雨枫说了几句话,然后回来换了男装,对侍书道:“给二爷说一声,我出去略走走,就回来了!”不带侍书是怕万一有事,行动起来不方便。
另外,有侍书在家,她也算在后方留着一只眼。
侍书跟上来道:“姑娘出去,我本不该说,可是若姑娘天天这样,只怕……”她一脸忧色,“姑娘既已拜了天地,就应该笼络二爷的心,要不这一辈子,可怎么好?”原本秦如烟要逃,她也赞成,不嫁也罢,可一旦嫁了,此生此世,不就是这个人了么?
秦如烟微笑:“此处不我久留之地,你不用担心!”想了想,“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天黑前一定回来,我说了便会做到!”安抚好侍书,她去马棚里牵了马出门。
别说只是拜了天地,便是有了夫妻之实,她也不见得就会留下,没有爱情没有牵挂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南山桥头,第一日出府逛时,曾经看到过,当时画云说:“过了桥,便是上南山了,南山寺里签极灵!”她的目光落在一片云雾缭绕处,有片刻的失神。秦如烟也曾随她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见,只觉得山路萧瑟。
今日,路上却人来人往,大车小轿,好不热闹。桥头也搭起了几家茶棚,上山的路人渴了便过来解解渴,下山的香客累了也过来歇歇脚,一片人声鼎沸。
秦如烟骑在马上,手搭凉棚,四下张望,只见河对岸有一棵紫薇花开的正浓,映着河水铺展了一大片深深浅浅的紫色,引得无数蝶儿恋着花,上下翻飞。
树边,一匹白马,马边一人身穿一袭白衣,正转头看过来,看到秦如烟,不由展颜一笑。顿时,热闹的蝶和花一起淡去,只留下白马白衣,在天地间亮起来。
秦如烟失神一刻,方纵马过去,这才看到树后还有两个人,看到她后其中一个几步上来,也微微一笑:“你来了!”顿时,一股热流涌入秦如烟心底。
秦如烟跃下马,笑着拉住迎上来的人:“凌大哥,我来迟了,劳你久等了!”转头,对踱过来的白衣人道,“四爷,你刚才那一笑,天地都失色了!”她由衷的夸赞,手却一直拉住凌云飞不放。
另一个人啪的展开扇子上来:“秦公子,怎么独独不理我?”他笑的仍然戏谑,可少了几分欠扁的轻浮。
秦如烟放开凌云飞,也撑开手里的扇子:“何公子,我怎么敢招惹你,我只怕你一时兴起,便将我收做了妾,哈哈……”这句话一出,凌云飞和方四爷的嘴角同时一抽。
上山路上,凌云飞驱马到秦如烟身边,低声问道:“姑娘到海门做什么,什么时候动身离开?”他自然看得出,秦如烟不是本地人。
秦如烟被他这一问,倒犯了犹豫,说实话显然不能,可不说实话……她沉吟一下道:“实话说了罢,我……”正说到这里,就听身后有人吆喝着驱赶人,说是什么府衙的人清道。
凌云飞默默让到一侧,秦如烟跟上,方四爷却不避不让,淡淡回首,只见一车两马远远而来,不一时到了眼前,官兵们忙冲过来,高声嚷骂,方四爷冷冷哼了一声,依然不动。
官兵们油锅里炼过的眼,立时就看出了方四爷的气势,也不敢大声喝骂,一个兵头样的人上来道:“这位爷,烦您让让,这是朝廷规矩,您多包涵!”说的极客气。南山庙会远近闻名,来的人众多,鱼龙混杂,他也怕得罪什么微服出游的官员。
方四爷这才拨转马头,还没让开,车边马上的人正好看过来,怔了一怔后,那人立时下马扑过来做势欲跪,方四爷手里马鞭虚抬,微微点头道:“你也来了?”说罢才缓缓下马,迎向小心翼翼搀向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