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贾母将尚且年幼便失了父母的史湘云接到贾府暂居,又因贾母素喜女孩儿,对这幼女便也更怜惜疼爱的几分,不仅命自己房中一个最为忠心耿耿的名为珍珠的丫鬟专门照料湘云,又将其安置在自己院中,一应吃穿都与宝玉一道,令其歇在自己的身畔。
另一边却说宝玉,宝玉性喜女孩,于是对于胞姐元春便远较于胞兄贾珠亲近。且待贾珠入了官场仕途之后,宝玉对于贾珠的敬而远之之心便也更为明显,贾珠见状心下暗笑曰这小子怕是早将自己划归了跟贾政一般的国贼禄蠹之中了,对此亦是莫可奈何,只能笑笑了之。而虽说宝玉因了亲近元春而为元春口传相授了几本书在腹中,然而到底元春之龄却是大了宝玉许多,一旦闺中女儿过了总角之龄而迈向豆蔻之年,便也渐渐变得端庄稳重,心中那份如水清纯便也退去不少,在宝玉看来便与自己生出许多代沟来,|遂近来与元春便也日渐生疏了。因了姐妹中探春尚小,迎春沉默木讷,宝玉只觉日子过得有些百无聊赖。
所幸此番贾母又将湘云接到了荣府,湘云个性直爽活泼,如男儿一般豪气大方。素日里与了宝玉一道同吃同住,因了年幼,便也未有甚男女之防,湘云性子大大咧咧,便连宝玉的衣服都是混着穿。彼时贾母见了身着宝玉衣服的湘云,便将之错认为了宝玉,亦不在话下。
而自有了湘云相伴,又仗着贾母念他年幼不可逼得太紧,宝玉便愈加远离了进学取试,家学更是因了当初贾珠便未上过,宝玉当然也乐得依了这个惯例。遂成日间地便与湘云一道,不是厮混內闱便是满后园畅游,好不逍遥自在。
而彼时贾珠尚且下场在即,贾政便也将全副心思俱放在了取试的贾珠身上,对于宝玉便也无暇他顾。遂那段时日里宝玉便也如脱笼的野马似的敞开了玩耍,而并不担心贾政会查问自己功课。
而贾母见宝玉成日与湘云一道,自是乐见其成,只道是两兄妹间便要如此情深意笃,关系融洽方是最好不过的了。而王夫人见状,虽知晓放任宝玉贪玩不妥,届时落在了老爷眼里又会埋怨她宠溺纵容幼子,毕竟在从前,她夫妇俩教导珠儿之时是断无如此放任的。然而毕竟心中对于这衔玉而生、老来得子的幼儿多了几分偏溺,遂心下只道是宝玉还小,无需逼得太紧,反而对着先天体弱娇贵的幼子不好。若是逼出个三长两短的,被头上老太太见了指不定又会生出许多抱怨来,遂她便也听之任之。
另一方面,却说在贾珠高中入仕之后,贾政便将教育的重心转至幼子身上,惟盼着这二儿子亦能跟随其兄一道,兄弟俩同入翰林。遂待贾珠科考结束之后有了空闲,贾政便命宝玉拾了《四书》去往贾珠处习学。随后更是忆起当初贾珠在宝玉这般年纪之时府中便已聘请了西席传道授业,后来又前往林府拜师。思及此番贾珠正是得益于师从应麟从而蟾宫折桂,遂欲令宝玉亦拜在应麟门下。而在此之前贾政亦唤了贾珠前来商议宝玉拜应麟为师之事,自贾珠高中入仕之后贾政对贾珠便是言听计从,遇事常与之相商。
且说贾珠得知贾政欲令宝玉拜应麟为师之事,心下很是不以为然,只道是宝玉天性不喜读书又极厌官场,你便是将他头盖骨撬开将时文硬灌进去他怕也做不出一篇来。拿现代的话来说便是富二代愤青一个,又正值叛逆期,这般逆反的学生,又有哪个先生肯收了?然贾珠这话自不会当面对贾政道明,惟不过敷衍道曰“宝玉天生聪颖灵慧,过目不忘,若此番能得名师指点,指不定就能杏林独步、平步青云”。
贾政闻言冷哼一声对曰:“照他现下这般淘气贪玩,不求上进、不慕圣道的模样,又能有甚指望?!”
贾珠闻罢于一旁赔笑道:“老爷莫要如此说,宝玉如今尚且年幼,怎可以一时之状便断言了终生?……”
贾政则道:“珠儿莫要帮这孽子说话,可知你当初如宝玉这般大小之时早已拜师进学,何尝令我像现下这般操心过?”
贾珠闻罢不言,心下只道是“好歹我亦是一活过了两世之人了,怎能与宝玉相提并论”。随后不出所料地,便见贾政摆出一副自以为颇为和颜悦色的神情说道:“珠儿,邵先生一向最是疼爱你,此番你便先行前往林府面见先生,恳求他收了你兄弟,令其跟随他读书进学。”
贾珠听罢面露一脸为难之色对曰:“老爷有命,珠儿不敢不从,何况宝玉又是珠儿胞弟,他进学之事本便是我这做兄长之责。只是此番珠儿并无万全的把握,因了近日先生总道之前连带了我与玉哥两名学生进学,好不容易盼得我二人出师,他方才得了些空闲,并不欲接着授徒,只道是授人举业太过伤神,他如今较起从前来是力不从心……”
贾政则道:“这是自然,我们又如何敢劳累了邵先生?不过权且请先生指点宝玉一番,对于宝玉举业亦是大有裨益。”
话已如是说,贾珠便也无言以对,心下只暗自道句:“宝玉如此乖张之人,若是先生执意不收,你却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