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的是探春。
探春虽是赵姨娘所生,但是,却总是刻意地跟赵姨娘疏远,保持距离,反而跟王夫人走的非常近。
在自己的兄弟中,也是近宝玉而远贾环。
“宝二哥,我就有些奇怪了,珉四哥怎么有那么大胆子,竟然敢跟你们那么多人打赌,难道他就不怕被大老爷赶出去吗?”
“我哪里知道?不过,他后来是想反悔来着,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愿赌服输,大老爷岂能让他反悔。”
“要是你真的输了,难道真的就把晴雯送给他?”
“没事儿,不会输的。三亩西瓜卖五千两银子,你们谁信?”
宝玉扫视一圈儿,没人回答。
“你看,没人信吧。”
李纨听了,也是暗暗摇头。
其实,李纨还是比较同情小叔子贾珉的。
这或许是跟她自己的经历有关。
贾珠早亡,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守着贾兰度日,唯一的希望,就是贾兰能够考取功名,自己将来也有个依靠。
想来那珉哥儿的母亲,虽然有老爷,但是,这些年也是不管不顾的,跟守寡也没什么两样,珉哥儿来了,谁都知道,府里不待见他。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只是这一回,怕是要回到乡下去了。这样打赌,怎么会赢呢,怕是上了别人的圈套了。
妙玉听了,心里也核计开了。自己其实是不必来的,珉四爷回乡下,怕是定局了。自己有时候还想起他,可真是不识时务啊。宝二爷才是值得惦念的人啊。
王夫人正在打坐念佛。
看起来一脸平静,心里却高兴的恨不得找个地方大笑几声。
虽然周瑞让她又一次丢脸了,没想到,那个野种的报应来的这么快。
就连大老爷都出手了,再加上蓉哥儿和宝玉,我看你还往哪里跑,这回可是你自己找死。
我的宝玉长大了,知道为娘着想了。
梦坡斋。
贾政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不时地唉声叹气着,时不时地嘴里骂着。
“这个孽畜,这个孽畜。”
内城大金门胡同,是帝都夜晚最热闹的地方。
整条街上,一溜排去,有几十家青楼。有官妓、营妓、还有私妓。
这里是男人销魂的地方,每到夜晚,华灯初上,就人流如织,往来不息。
玉华楼,就是其中最为有名的一家妓馆。
这里,既有卖身的***也有卖艺不卖身的艺妓。
玉华楼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这里除了有上等的***还有卖艺不卖身的艺妓——谷盼盼。
谷盼盼当今帝都最为有名的四大艺妓之一,一支琵琶,不知道迷醉了多少文人骚客,达官贵人。
现在,谷盼盼正在陪一群贵公子在喝酒宵夜。
谷盼盼本来是不愿来的,但是,这些人,个个都是有来头的。老鸨得罪不起,她也得罪不起。
为首的,是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三十来岁。
其余的,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
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烈将军陈瑞文。
治国公马彪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德。
定城候之孙,世袭三等男京营游击谢鲲。
景田候之子,五城兵马司裘良。
以及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和陈也俊,卫若兰等,都是勋贵之家的后代子弟。
今天,由冯紫英做东。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固定社交圈子,圈儿内基本上都是一些勋贵子弟。贾琏、宝玉、贾珍、贾蓉等,都是圈儿内人。
到了一起,无非就是斗酒狎妓,玩儿狗斗马,捧角儿做诗之类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味搞乐。
话题,无非就是哪个角儿好,那个妓红。当然了,最多的,还是朝廷、官场以及帝都各大世家的轶闻趣事。
今天的主要话题,就是荣国府那个私生子的事儿。
这个私生子,可是颇为有趣儿。
还没等到了府里,名声就传出来了。
先是在路上暴病身亡了,后来又活了过来,然后就是破棺而出,第一天到荣国府,就把庶子给打了,然后就出了府,自己到郊外弄了一个住处。
没想到,到了那里也不安生,又鼓捣出了大动静。
开始还比较靠谱,弄了个压力井,也算是一件好事儿,这些天,正忙着赚钱呢。
接下来,就有些不着调了。
“那个压力井,可是个好玩意儿啊,我们这里还安了一个呢,一压就出水了,很便宜的。”(ps:红楼一书中,“便宜”这个词,经常使用,是“方便”的意思,不是价格便宜的意思。读音是bianyi。这个用法,至今在东北一些地区还在使用。)
谷盼盼一边说着,一边理着头发。这是她的招牌动作,显得很有风情。
“那就是我们说的那位主儿鼓捣出来的东西。”
五城兵马司裘良说道。
他在五城兵马司,消息很灵通的。
“说起这个贾四儿,我倒还有一面之缘。上次去栖霞山,我还跟他在一起住了一晚。”
冯紫英喝了一口酒,慢慢说道。
“哦?这倒是新鲜,该不是他和我一样,也有龙阳之好吧?”
柳芳说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去,别胡说八道,你好这个,我还不好呢。”
众人哈哈大笑。
“要说你们男人可真就是一个坏,有了女人还不满足,还非得自己搞搞自己。”
谷盼盼及时地插了一句。
“我知道,你上次是陪令慈还愿去了,他去那儿干嘛了?”
“我也奇怪着呢。就一个人,一个随从也没带,上山了。”
“这倒是个标新立异的人物。”牛继宗说道。
“这小子,标新立异的事儿多着呢。胡家酒坊的事儿,都听说了吧?那就是他搞的。”
这回又是裘良。
“这个道道,确实新鲜,这么做生意,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听说,现在,可是有不少人关注着呢。连我都被勾起了好奇,倒是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酒。”
陈瑞文也不甘落后。
“酒确实是好酒,非常烈,说是辣死你,倒也不过分。”
冯紫英摇摇扇子,一副稳坐泰山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那是好酒,难道你喝过?”
马尚德有些不服气。
“嘿嘿,我还真的喝过。今儿个贾府的宝二爷给我一小罐儿,那叫一个辣,好酒,这辈子从没喝过。到了那天,我也是要去买上几罐儿的。喝了那酒,再喝咱这个,那就一个字儿:水!”
“照你这么一说,到时候,我也是要去看看热闹的。”
谢鲲说道。
“还有一件新鲜事儿呢,胡家酒坊的胡老板,找到了我们五城兵马司,说是到了那一天,叫我们派人到那里维护秩序。怕是那天发生什么拥挤踩踏事故。嘿,一个商家,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
“你们去吗?”
“自然是去了,到时候,一人给我们一斤酒,能不去吗?说起来这事儿,还是跟那个贾四儿有关。叫我们去,就是他的主意,还给我画了图形,说些什么行进路线,用些隔离绳什么的。我一听,倒还有些道理,就答应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一件事儿来。今儿个下午,也是胡家酒坊的,来找我们鸨母,说是那天要请我们一些姐妹去给捧场,我还得去呢。”
谷盼盼说道。
“好,那天我们都去给你捧场。”
牛继宗显得很爽快。
“我听说,那酒卖的很贵呢,据说,有的要100两银子一斤呢。”
噗,牛继宗把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什么酒卖一百两银子一斤,劫道啊?傻子才买呢?”
“说是什么高档酒,专门送礼的,叫什么礼品酒,买酒的时候,还有神秘礼物赠送呢。现在,整个大金门都传遍了。就连姐妹们都想去看看呢。”
“要说这个银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听说,那个贾四儿跟他的大伯打赌,十天之内,他的酒要卖上一万两银子。如果到时候,他不给府里交上一万两银子,就回老家去,如果交上了,他大伯就当着荣宁二府人的面,在府里爬上一圈儿。这事儿,倒是很有趣儿的。”
“如此说来,这个贾四儿倒是有些胆子。”
“胆子倒是有了,也不过是个莽夫而已。那酒再好,怎么能卖上一万两银子,你当那是劫道啊。再说了,那贾四儿还放出狂言,说要把自己的三亩地西瓜卖上5000两银子,还说要种出灵芝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唉,到底是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以为咱这帝都是他乡下呢,那里到处是牛,他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原来我见他弄那压力井,还以为他是个靠谱的,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主儿。”
“倒也不奇怪,这贾家现在也没什么象样人物了,一个乡下小子都敢出来招摇撞骗了。”
“如此有趣人物,奴家倒是很想见见呢,看看他到底长得是什么脑袋?”
“谷大家想见,哪天我们就把他约来,到时候你就跟着他到乡下,给他生一堆孩子去。”
“裘良,你那狗嘴就吐不出象牙来。看我不撕你的嘴。”
“这贾四儿如此胡闹,贾府就没人出来管管?”
“你们也该知道,那贾存周历来在府里就是个不愿理事的,据说史太君至今也没见那个贾四儿。这回不就自己作到头了,他大伯出手了,存心就要把他给赶回乡下去呢。”
“唉,到底是歌妓出身,总是上不了台面的。”
“喂,不带这么说话的,奴家也是歌妓呢。”
“好好,不说,不说,我自罚一杯。”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