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归怀疑, 只是关菲菲还是坐上马车随着青衣小厮离开了。
自己那么大年纪了,也不至于被拐了去当童养媳,还能怕这么个人不成?
那青衣小厮也是无奈, 他素来是机巧的, 看到关菲菲那神色就知道也不是十分的相信自己, 可是管家不是跟自己说, “你长了个老实巴交的模样, 她定是会信你的吗?”
两人各自心思,唯独马车稳稳地驶出。
彩柚看到马车过来的时候,连忙迎了上来, “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都把她吓死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她还以为主子是被寸青给骗走了呢。
关菲菲笑了笑, “怎么,我还能被人给拐卖了不成?”
只是她眼神又是瞥了眼寸青, 倒是让寸青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得很,简直是比窦娥还要愿望几分呢。
“小的幸不辱命,夫人,小的告退。”
虽然明面上还好, 可是寸青的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委屈, 关菲菲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寸青想要躲开, 只是慢了点, “多谢了,下次见你请你吃果子。”
寸青咧了咧嘴, “那寸青等着夫人的果子。”
目送马车离开,彩柚这才搀扶着关菲菲进了院子,“家里的人已经把院子收拾好了,虽然都是些陈年的物事,只怕要委屈奶奶了。”
关菲菲闻言不由一笑,“又不是金尊玉贵的人,哪来的什么天大的委屈,你放心,你的卖身契是在我这里的,回头我定是想法子把你老子娘一应接出来。”
她没有那泼天的本事,救不了太多的人,只是彩柚对她委实忠心,若是连彩柚的家人都救不出来,便是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的。
彩柚喜开颜笑,“奴婢多谢奶奶。”
关菲菲摸了摸她的脑袋,“就你鬼机灵,收拾下,咱们吃饭吧。”今天这好生一通折腾,如今却依然是天色暗了下来。
寸青回到府里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毕竟是江南住惯了的人,习惯吃得还是江南盛产的米饭,老爷向来讲究养生之道,虽是因为那一场大病改了些饮食习惯,可是府里的其他人却都是还惯用米饭。
“钟叔,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我把尤家夫人送到了她娘家才回来的。”
钟林看了眼,“在哪里遇到的她?”
寸青一听脸上顿时露出钦佩之色,“钟叔你可真是料事如神,我是在去铁槛寺的路上遇到的,不过我去得晚了些看她那样子,应该是走了很长一段路的,而且她觉得我好像是骗子似的,若不是因为太过劳累,估计就不会坐我的马车的。”
钟林尚未说话,寸青又是道:“钟叔你不是说我长了张让人忍不住信任的脸吗?为什么尤家夫人看到我就像是看到害虫似的?”他又不拐卖良家妇女,干嘛那么怀疑他呀。
钟林闻言扯了扯唇角,“是她疑心,你别想那么多,去吃饭吧,六婶给你留了好吃的。”
“哎,好嘞。”寸青疑惑来得快去得也快,钟林看到这不谙世事的半大孩子,不由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去了书房,这个时间,老爷爷应该用完了晚膳的。
果不其然,林如海正在书房里,只是林黛玉却也是在,两人正在下棋,似乎陷入了僵局似的,一时间沉寂无比,以致于钟林并未提前得知黛玉竟是在,若是再退出去,却未免着了痕迹。
“老爷,事情已经办妥了,还请老爷放心。”
黛玉微微点头示意,却是以手支颐,“爹爹交代钟林去做什么了?”
林如海看着那落下的棋子,一枚黑子随即落下,“一点小事而已,你输了。”
黛玉望了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然一片败局。
“爹爹也不让让我。”黛玉微微嗔怒,林如海却是笑了笑,“战场无父子,棋局无血亲,玉儿可是要认赌服输才是。”
黛玉闻言做了个鬼脸,“我棋艺原本就远不如爹爹,不过二姐姐迎春棋艺却是很好,只可惜……”只可惜她虽是好棋如痴,却父母糊涂,也不知道将来又是怎么样一番境地。
林如海捋了捋胡须,“贾府的几位姑娘倒是各有才情,可惜了,公侯家的女儿,素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看他们父女说起话来,钟林退了下去,半个多时辰后,看着黛玉离开,这才又是进了来。
“老爷料事如神,苏世子应当是从铁槛寺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的,只是下一步,我们是静观其变,还是?”
林如海看了眼那棋盘,黑白两色棋子交缠,只是输赢却是分明的,“这几年我要在京城常住,府里伺候的人少了些,过些日子采买些吧。”
钟林闻言神色一变,府里并不添加主人,小姐过个一两年便是要出嫁,怎么还采买人口?
只是看林如海神色中却带着几分倦怠,钟林没敢问什么,刚是要离开,却又是听到林如海吩咐道:“这事不用着急,过些日子再办就是。”
钟林闻言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出了书房的门,只是透过窗户看到那绰绰剪影,却是忽然间一拍手,他怎么就忘了呢。如今既然苏靖南已经查出了真相,只怕是,只怕是贾府便是距离抄家的日子不远了,采买些丫鬟婆子,莫非老爷说的便是那几户?
只是老爷未免太关注贾府了,虽说夫人是出自荣国公府,可是也未曾见到老爷对荣国公府怎么亲近,好像最近关心的诸事都是宁国公府的,或者说都是和那位夫人有关的。
若是说能够见面的机会,也就是当初老爷回京后去荣国府的那一趟,可是老爷素来是守礼的人,那位夫人到底是有夫之妇,老爷为何屡屡相帮呢?
便是因为当初她书信一封算是救了老爷和小姐一命,可是老爷素来喜欢两清,如今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却为何又是这般纠缠?钟林发现,自己越想越是糊涂,“算了。”
他还是继续打探消息好了,既然老爷说了要在京城常住,自己去也要把那几户打听好了才是,别有什么奸邪之徒,不然便是用了也不放心呀。
林府安静了下来,陷入一片沉沉夜色之中,只是这偌大的京城,却是有些地方并不平静,例如荣国府。
“我倒是不知道,咱们贾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不肖子孙,和离,顺天府的令都传了过来了,珍大爷,你告诉我老婆子,你明天倒是去还是不去?”
贾母气的直哆嗦,恨不得将这些不肖子孙一个个打死算了。
贾珍跪倒在地,这消息明明是掩盖了下来的,却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竟是传到了荣国府这边。
“老太太明鉴,这事情,明日里我自然会去找她说清楚的,和离,她是休想!”便是要离开宁国府,那也是自己休妻,却又哪里容得她和离,简直是痴人说梦!
贾母闻言更是气恼,拐杖使劲儿敲了敲地,“找她说清楚,是不是还要带着尤二姐那个狐媚子一起去?”
她说完就是气急得很,鸳鸯连忙递过一杯茶去,却是被贾母推开了,鸳鸯躲闪不及,被那茶溅湿了裙子,只是贾母却好像没看见似的。鸳鸯低下了头,后退了两步,却也是什么都没说。
“老太太明鉴,我和二姐没什么的。”贾珍更是惶恐,虽然宁国府声名不好,可是这事好歹却也是瞒着贾母的,为何如今便是贾母都知道了?
“没什么?没什么的话,她一个有了婚约的姑娘却是住在你府上,而她姐姐却并不在家?她倒是一副当家奶奶的做派,却也不怕自己福薄,承受不起?”
听到这话贾珍浑身一颤,却是不敢再说什么,这位老太太的厉害自己是见过的,又怎么敢在她气头上再说什么呢?
“是我糊涂了。”
“糊涂?”贾母闻言一笑,“我看你才不糊涂呢,你是聪明的很,仗着你是我贾氏一族的族长为所欲为,你是世袭的是三品将军,可是咱们贾家最厉害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贾珍羞愧难当,世袭的却也不过是爵位而已,除了个名声什么也没有,而这世袭也是慢慢被削弱了的,贾家子弟若是不自己整齐,他都不知道,贾蓉能否袭爵。
只是现在却已经晚了,他早已经不青春年少,而贾家的子弟之中,唯独有希望的却是贾兰那个小孩子了。
“还望老太太救我。”他断不能和关菲菲和离的,这若是成了真的,宁国府的名声,便是彻底的败了的。
贾母苦笑不已,“救你,我还能怎么救?宫里的娘娘不能与外界传递消息,尤氏她走得是正经门路,难道说我去找顺天府说什么?你可别忘了,咱们四大家虽是同气连枝,可是和顺天府却并没有什么关系,你让我怎么救你?”
王子腾远在外省,又怎么远水救得了近火,何况,这又怎么救?尤氏,可是在那陈表上一条条的都罗列清楚了呀!
贾珍闻言面色一黑,却是无力地低下了头,“是孩儿不孝,未能……老太太。”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咱们四大家族虽然和顺天府的没交情,可是林姑丈却是有的,那顺天府尹说起来和林姑丈也是师出同门,若是有他说句话的话,那岂不是……”
岂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贾母闻言忽的一笑,贾珍看到那笑意却是心头一寒,“让林海帮你,你是准备毁了他的前程是吗?若是这事被捅了出来,赔上宁国府的名声不算,就是他林家的声名也要搭上去,你可真是聪明的很,这办法竟然都想得出!”
贾珍被臊得脸红,这寻常走门路不都是正常的事情吗?为何现在却又是这般严重,只是看贾母这神色严肃,他却是也不敢说什么。
贾珍离开的时候脚步蹒跚,鸳鸯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大奶奶也真是的,只是这件事实在是难办,除了林大人,只怕是咱们也找不到人帮忙了。”
贾母闻言看了眼鸳鸯,“烫着了吗?”
鸳鸯连忙摆手,“没有,那茶水是温的。”
很长的沉寂,贾母才打破这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