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大队长侯亮、政委覃刚正指挥部队与敌人打得火热。你来我往,你攻我守,战斗十分胶着而残酷。村前的杏不再有往日的平静,河里、两岸尽是死尸,清澈的水流被鲜血彻底的染红,被手榴弹或炮弹炸翻了肚皮的鱼儿,漂浮在红色的水面上,红色的波纹荡着白色的鱼花……
侯亮突见敌后方枪声大作,似有援兵到来。不太可能啊!哪来的援兵?正思忖间,敌阵方寸大乱。管他那么多,天赐良机,可不能不用,冲它一回再说。侯亮把枪一挥,大喊道:“同志们!冲啊!”率先跃出阵地,向敌人扑去。
番、于两队长见游击队前后夹击,总队长受伤逃跑,已无心恋战,再加上对面“”已开始冲锋,急忙率队往总队长逃跑的方向撤退。番、于两人一直追了好长一会,终于赶上了陈兵。
“总队长!是我们。别……别……别跑!自……自……自己人啊!”番队长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
这么一喊,陈兵总算收住了脚步,转过身,看清楚来人是番、于两队长,便放下心来。等两人近前,骂道:“妈妈的!你们跑什么跑?老子还以为‘’在后面追呢。你们不坚守阵地,跑回来做什么?”番队长嬉皮笑脸地说:“总队长啊!您又没下命令坚守,兄弟们见总队长受了伤,哪敢还赖在那里,这不,赶快带人回来保护您不是,您的身后,若是‘’在追,岂不危险?”
“对,对,对,的确很危险!”于队长附和道。
“对呀!老子不跑,等着被‘’打死不成?”陈兵说着,感觉伤口一阵疼痛,呲牙咧嘴,不再说话。
“总队长,您的伤没事吧?”番队长关心地说。于队长上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表示心疼之情。
“别碰!刚才军医已看过,擦破点没什么大碍,妈妈的,就是疼死老子了。”陈兵缠着纱布吊着的手,躲开于队长的触碰。然后,停住脚步,转身向后望了望,说道:“怎么不见游击队追来,甚至连枪声都没有?”
“对呀!这游击队怎么不追了?”番、于两人面面相觑。
“莫不是‘’不敢追我们不成?既然怕我们,那我们还跑个鸟嘛?”陈兵之前为了逃命,来不及多想,现在回头细想,不对呀!袭击老子的游击队火力不是很猛,八成是小股部队。妈妈的!给这小股部队一搅合,老子的剿匪大事,都给搅黄了,回去如何向十五专员公署交待,我那叔叔怎会放过我?陈兵不敢继续往下想,急忙命令番、于两人道:“快!快!赶快返回,‘’要跑!”
侯亮率队冲至小山坡附近,正与苏成他们撞个正着。
“大队长!可找到你们了。苏成、林义等六人向你报到!”苏成收起枪,整整头戴的大盖帽,立正敬礼。
“咦!你这小子是从地里冒出来的吧,怎个没死呀?”侯亮惊奇地说。政委覃刚一把抱住苏成,左右上下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说道:“嗯!是苏成。的确没死!”
“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希望我死呀?”苏成假装感到委屈似的。
“说对了!”覃刚开玩笑地答道,“不过,这世上有一个人是不希望你死的。”
“谁呀?”
“大家还是先把前面的敌人打败了,再聊吧。”侯亮打住众人的话。
“大队长,有个重要情况向您报告。”苏成急忙说道。
“什么情况?别耽误追击敌人。”
“据我们班的战士刘要妹反映,敌保安团已包抄我们的后路。”林义近前一步说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侯亮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部队不赶紧撤出去,必将再次陷入敌人的重兵包围之下,或许,不会有那么多好运给我们了。“命令部队立即停止追击,并通知村里的其他人员赶快撤离。”侯亮不等苏成他们再次回答,就下达了命令。其实,也无需再回答什么,他和覃刚早就料到敌人会来这么一手,敌保安团一定会来的,只不过是没料到保安团来得如此之快罢了。
“是!”参谋人员传达命令去了。
不一会,远处传来了停止追击和部队集结的军号,悠长而嘹亮,响彻四野……
“我们走!”侯亮大手一挥,队伍从侧面绕到保安团后面,大踏步地向大苗山地区挺近。
郭连和保安团抄了游击队的后路,摆开与之决战的架势。可是,左等右等,并没见“”向这边败逃过来,更没听见半点枪炮声传来。纳闷间,见远处有一支队伍向这边杀来。心想,终于等到“”了,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老子非把你打残了不可。郭连对手下喊道:“兄弟们!这回给老子好好的打,决不能放过一个共党分子。”一营长莫同很有把握地吹嘘道:“团座!放心吧!我们炮连六门小钢炮,就等您一声令下,立即把游击队送上西天。”郭连一付潇潇洒洒的样子,左脚踏在一块大石上,上身挺得笔直,左手拿着望远镜,右手掌撑开,举得老高,一付指挥万马千军,冲锋陷阵的大将风范。身后站着保密局元龙彪,刻意与郭连保持一段距离,以突显总指挥的领导地位。
“慢来!慢来!郭团长,快看那!”元龙彪举起望远镜很想欣赏一下这难得的胜利景象,亲眼见证一下“”如何被炸得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激动人心的壮观场面。只可惜!出现在他望远镜里的,却是穿着自卫队服装的人。
郭连被元龙彪这么一喊,顿感事情不妙,放下高举的右手,两手急忙抓起望远镜向远处望去。这一望,让本来神气活现的郭连彻底泄了气。因为他的镜头里正好看到陈兵那张沮丧的脸,说明陈兵也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他。
“妈的!狗日的陈兵,捣什么鬼?”郭连狠狠地骂了一句。不该骂么?坏了老子的好事,一件大功就这么跑掉了,他心有不甘那!
过了一会,陈兵已到近前,郭连迎了上去。
“哎哟!我的陈总队长啊!你不是跟‘’缠上了吗?怎么不见一个‘’呀?”郭连装模作样地问。
“别提了,老子差点命都没了。”陈兵一付衰样。
“怎么了?堂堂几百号人的自卫总队长,南良县真真正正的地头蛇,还有谁敢取你的性命?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告诉老哥我,我替你拧下他的脑袋。”郭连挖苦道。
“让兄弟见笑了。本来我自卫总队已将敌人压住,令其动掸不得,再有一会的功夫,就能全歼于北坡村。没想到啊!敌人几十名援军赶到,从背后袭击了我的司令部。要不是我应变得快,老子已为国捐躯,就见不到老兄你了。”陈兵言之凿凿。他又故意抬了抬受伤的右手,说道:“这不,算是为党国捐了一条胳膊。”
“老弟,伤得怎么样?”郭连假惺惺地问道。
“唉!废了,废了,这回算是废了。”陈兵装着痛苦状。跟在身后的番、于两人忍俊不住,转身捂嘴偷笑。“嗯!嗯……”陈兵干咳几声,暗示两人收敛。“我个人的生死不要紧,只可惜!让‘’侯亮趁机溜了。这不,我们一路追了过来。兄弟,你没见‘’往这边跑吗?”
这个滑头佬!什么几十名援军?是几个人就把你干成这个熊样了吧?你当我是白痴?手废了,你还有那么多神气站在这里跟老子说话?的早瘫在担架上呻吟。你小子把“”放跑了,这倒好,反过来却找老子要人,推脱责任,想得美了你,看老子怎样向上头参了你。郭连想归想,脸上却露出一丝奸笑,说道:“既然,共党不见了,我们不如挖地找找?”正说着话,保安团侦查人员跑来报告:“报告长官!共党游击队已向大苗山方向逃窜。”
郭连、陈兵明白,若让游击队逃进大苗山,要想再找到他们可就难了。事不能耽搁,只有赶快追击,别无选择。
“快追!快追……”
潭良游击大队为摆脱敌人的追击,日夜兼程,不停歇地向大苗山地区挺近。一路上,渴了喝些路边的泉水,饿了啃些玉米、红薯、芋头,嚼些野菜,累了困了,只能是头顶着前面人的背,边走边睡一会。战士们实在太疲劳了!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侯亮和覃刚对视了一下眼神,两人会意。
“停止前进!部队原地休息!”命令一下达,大伙儿就地坐下,很多人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有的两手抱着枪睡着了;有的背靠背睡着了;有的脸贴着脸睡着了。几天的不停歇,战士们已累坏了,就让他们休息会吧!
“文书!”侯亮叫道。
“到!”文书韦得贵跑了过来。
“把地图给我!”
“是!”韦得贵熟练地从身上取下竹筒,取出地图,在一块大青石上摊开。
侯亮和覃刚分别拿了几块小石头,轻轻地压在地图的四个角上,将地图铺平。然后,侯亮向韦得贵挥挥手,示意离开,待只剩下两人时,指着地图一处叫“埔卜寨”的地方,对覃刚说:“我们就到埔卜寨驻扎吧。”边说边悄悄地用手指在通往埔卜寨路口处,向另一条道路划了过去。似是无意间的滑动,可覃刚却看得明白,心领神会,说道:“好!就到埔卜寨。”
周围困乏、疲倦的人群中,没人愿意发出丁点声响,搅了这难得的休息。大队长、政委两人的谈话,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那么清晰入耳,无处躲藏。这一字一句都被眯缝着眼,假装休息的一人,听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他并没有反应的迹象,身体一动不动,但内心却有如浪涌,思考着应对之策。不一会,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同志们!继续前进!”一声令下,游击队员们就像在睡梦中听到冲锋的号角,惊醒过来,赶快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整理行装,开始前行。虽然,休息的时间不长,但是,同志们的体力、精力都恢复不少,走起路来也有劲许多。
部队经过一段时间的行军,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右边的一条路,通往埔卜寨,左边的一条路去到苗岭寨。部队没有停留,径直朝右边通往埔卜寨方向走下去。
“政委!这里的地形地貌很奇特,不如我和你到前面看看地形如何?”侯亮说。
“好吧!了解了解,以后便于在此处打游击。”
“走吧。”侯亮回过头,对后面的同志喊道:“后面的同志抓紧了,可别掉队。我和政委到前面查看一下地形。”侯亮说完,和覃刚一前一后地往前面赶。
不一会,有几人落在队伍的后面。赵起走在前面,后勤助理韦世昌跟在之后,后勤分队分队长叶勤紧随其后,最后的是文书韦得贵。
“这是什么路啊!比节阳山区的路难走多了,简直就不叫路,韦助理,你说是吧?”赵起感慨地说。
“对对对,这哪是路,分明就是条水沟,到处是石头,难走之极。”韦世昌深有同感。
“哎哟!”
“怎么了?叶队长。”赵起关心地问。
“副政委,没事,只是脚被石头拐了一下。”叶勤说。
“我说这石头,真是讨厌!”韦世昌埋怨道。
“这样吧,文书,你陪叶队长一下。路太小,人多也帮不上忙,我和韦助理先行一步。等路好走点,你们再赶上来。”赵起说罢,和韦世昌走到前面去了。
后面只剩下韦得贵和叶勤两人。当走到一块较为平坦路面时,一眼望去,前面的路突然不见了,被一块巨石挡住。原来,路到巨石后,从后面绕了过去,似乎没了路。四周满是乱石和树木,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小韦呀!你先走吧。我把被扭伤的部位用绑带缠一缠,固定一下,马上就赶上你们。”
“你行吗?”韦得贵有些不放心。
“去吧!没事。”叶勤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那好吧!我在前面等着你,你快点来呀。”说罢,韦得贵转过大石头走了。
四周静的出奇。叶勤独自一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将绑带撕成两条,用一条绑带绑着受伤的脚,眼睛却仔细地打量四周,然后,目光停留在那块巨石身上。他再一次确定四下里无人,起身向那巨石走去。走到巨石旁,他迅速将另一条绑带的一头揉搓成一团,塞进石头缝里,另一头用草藤固定在一个小树枝上,大的那一头刚好指向游击队行军的方向,另一头细长的指向来的方向,这分明就是指路的箭头。一切布置妥当,叶勤十分满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过巨石,准备离去。然而,他却慢慢地退了回来,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从巨石后面转出一人来,端着枪对着他,此人正是侯亮,身后还跟着两名拿着枪的游击队员。
“大队长,您这是干什么?”叶勤故作镇定地说。
“干什么?还用我说吗?”侯亮眼睛逼视着他,冷冷地说。叶勤慢慢地退向那条嵌在石缝上的绑带,两名游击队员迅速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侯亮指了指那绑带,说道:“你要找的是它吗?”叶勤连忙摆着双手,说道:“不,不,不,这不是我的!”叶勤心想,他们又没有亲眼看见,拿不出证据,只要我不承认,他们对我也没办法。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
“大队长,这的确不是我的东西,或许是哪个同志不要了,随手闹着好玩,放在石头上的,这有什么不妥吗?让您这么紧张,如临大敌似的,这点,我就弄不明白了?”叶勤用手摸了摸后脑勺,装作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是吗?和你没关系吗?”就像一声惊雷在叶勤耳边炸响,巨石旁边的乱石中,跳出三个人来,为首的一人正是覃刚。叶勤见是覃刚,顿时傻了眼,知道自已所做的一切,全被覃刚看在眼里了。既然如此,抵赖是没有用的,叶勤把心一横,说道:“是我又怎样呢?这又能说明了什么?我不过把缠伤脚用的多余的布随手扔在巨石上罢了。”
“夜莺!”覃刚突然喊了一声。
“谁是‘夜莺’?‘夜莺’是谁呀?”叶勤浑身一震,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为了掩饰自已的失态,他在原地转着圈,假装莫名其妙地问道。
“哈……哈……”覃刚大笑起来,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夜莺’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当他们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什么反应。而你就不一样了,‘夜莺’对你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所以,你才会有如此之反应。”侯亮指着几名游击队员说。
“看看这布条做成的路标,箭头做得十分的规范、娴熟,箭身笔直,箭尾部分绑得很工整,一丝不苟,箭头指向敌人去的方向,箭尾指着追兵来的方向,这一切,纯粹是一个经过多年训练,手法老道的特工所为。你这一套,我在干地下党工作时,见得多了。而且,我从老君坳打阻击,路经节阳山区三岔路口时,亲眼见你做过路标,当时我就把路标挪到另一条路上去了。这回你又故伎重演,你认为,这次你还能跑得掉吗?”覃刚言之凿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