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了钱良睡下,红绣离开下人房,往后的事忠桂儿那小猴儿一人独揽下了,她也可以去外院瞧瞧娘亲。想来也真是不巧,出府去买个八宝酱鸭,还捡回个断了手的“无间道”,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大半。
到外院儿去的时间过的总是很快,下晌帮连翘洗了衣裳,眼看着天擦黑了,红绣才忙着回锦松居去。诸葛言然的晚膳她是要伺候的,而且她心里清楚的很,今日老爷没问她的话,大少爷晚上都会问,她得盘算好到时候如何回话才是。在知道两方都有各自的人安插之后,她此番行事,以及诸葛府中的大事小情,商少行怕是都省得的,她到不怕得罪商少行,但一个下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主子,不论是旁人家的还是自个儿家的,她都同样惹不起。
出了外院的漆黑角门,入目的是临近府门的院子,此时湖里莲花还未盛开,但接天莲叶当真无穷碧,映衬着诸葛府的白墙黑瓦,给府里添加了不少的生气与活力。
红绣无心情心上风景,仅是低着头过了仪门,刚要拐入一旁,迎面却走来三人,险些与红绣撞上。
抬头,正看见姚嬷嬷那张扑满了脂粉的橘皮老脸,旁边是刘婆子,二人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人,身上虽然也是锦衣华服,可周身上下流露出商贾之气,瞧着眼生的很。
姚嬷嬷还记着上次的仇,如今见了红绣,只能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来形容她的心情,但柳姨娘自那日之后,便被老爷罚了禁足三日,不许她出柳院半步,因为她的原因,已经还了主子一次,她不想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害她一次。
所以姚嬷嬷破天荒的没有找茬,仅是哼了一声,回身道:“程夫人,请吧。”
被称作程夫人的中年女人点头,随姚嬷嬷去了。红绣笑着对刘婆子点了下头。
刘婆子跟红绣并无多亲厚,当时那个事儿她也出力报答过了,两人等于是互不相欠,所以此刻也并没多亲热。
红绣笑着,面露八卦好奇之色,小声问:“刚才那位夫人是那位啊,我怎么从没见过?”
刘婆子挥了挥帕子,一面往府外头送,一面说:“你当然没见过,柳姨娘老家的宅子张罗着往外卖,这位是打算来买宅子的程夫人。”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远了。
卖房子?红绣若有所思的眯起大眼,对于柳姨娘娘家那边的事她还是略微清楚些的,这些还都要谢谢锦萍那个“广播中心”,旁日先来五十,尽是说些主子们的八卦。
柳姨娘出自书香门第,父亲是个秀才,娘亲早逝之后父亲并未再取,家中有几亩薄田,承祖上荫庇有一座老宅,可以说他们家本不富裕,可柳姨娘此人聪慧漂亮,端的是有心计,一日与老爷巧遇,二人一见便擦出火花,年纪轻轻嫁给老爷做了小妾,连带着她的穷酸父亲也享福了不少。不过前些年柳姨娘的生父也去了,家中并无其他亲戚,认定单薄的家中,她无娘家人可依靠,只能仗着自己个儿年轻,往后还有生儿子的机会,老爷又宠爱她,这才与大夫人面儿上闹了个旗鼓相当。
如今卖宅子一事,犹如一股新鲜的血液注入红绣身体中,一种即将报仇成功的愉悦,让她不自觉的弯起嘴角。谁说她是丫鬟就斗不过姨娘?刚才刚想着利用无间道一事,如今机会不就来了?
思及此,红绣也不急着回锦松居了,而是转身奔回外院找伏武去帮忙。
次日,天空飘起小雨,红绣一大早起来,伺候诸葛言然起身洗漱更衣,顺带告了一头午的假期,说是打算出府去帮娘亲买些东西来补身子。
锦松居里想来不缺人,诸葛言然又无旁的事,自然应允。红绣撑起芭蕉绿色的纸伞出了门,窈窕身影着天青色对襟碎花小比甲,内着淡青色窄袖衫襦,袅袅婷婷的青色放入要溶入雨中一般。
路过门房,本在打瞌睡的张远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奔到红绣跟前,尖瘦的脸上露出见了美味似的笑容,道:“红绣今儿又要出府去呀?”
红绣厌烦的绕开,面上毫无表情,径直撑伞走过张远身旁。
张远向上跟了一步,被雨水淋湿了袖口衣襟也不在乎,殷勤的问:“红绣,不若你等我一下,我去跟我叔叔告假,陪你出府去?”
“不必了。”
“哎,要的要的,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我还真不放心,你等我啊”
张远撂下话,心急火燎的往内院里跑去,门都忘了看。红绣轻哼一声,鄙夷的瞧了眼他的背影,转身出了府门。她没有严重的阶级观念,可张远这样的别说他叔叔是个管家,他就是太子她也看不上。
张远急匆匆跑出来的时候,府门口哪还有红绣的影子?他刚才跟叔叔告假,还被骂了一通,如今红绣没等他,气得他头皮上血管突突的跳。
“小骚蹄子待日看你在我身下怎么求饶,现在倒是牛性了哼”
红绣这边撑着芭蕉绿色的纸伞,悠哉的走在市集上,小雨被微风吹着,雾水一般的湿气扑面而来,她的比甲沾的潮湿,可身心却很愉悦。心情好的时候,即便天是雨的,心里也是晴的。
街上买卖人不若往常那般多,红绣有意放慢脚步,悠哉的来到聚缘楼的时候,正是晌午头上。
一楼的大厅中座无虚席,杯盘的碰撞声与人们相互敬酒的声音不绝于耳。红绣收起纸伞放在一旁架子上,店小二自然迎了上来。
“红绣姑娘来了?还是要一只‘八宝酱鸭’带走?”
“不是。”红绣笑着摇摇头,来到柜台前,故意高扬声音道:“这次我不买八宝酱鸭了,逛了一头晌,累了也饿了,我是来用饭的。”
掌柜的还是那身灰蓝色的外袍,听见红绣的话面上堆笑,心中却鄙夷。要知道聚缘楼是圣京城里最大的酒楼,红绣一个小小婢女,月例定然不会多高,说不定一餐饭就要用掉她一个月的例钱。再者说她银子少,也定然点不了几个菜,饭口的时辰哪有闲位置给她去蘑菇。
思及此处,掌柜的走上前来,笑道:“红绣姑娘,对不住,我们……”撵人的话没说完,眼睛却一瞬间亮了,盯着红绣正在擦汗的手,确切的说,是她手上那方白色雪缎的寒梅初绽帕子。
红绣见掌柜的眼神变了,心中知晓计划初步成功,也不枉费她昨晚一夜不眠绣了这方手帕,佯装不懂,道:“对不住什么?”
“啊?哦”掌柜的回过神,将兴奋压了下来,绕出柜台客气的道:“对不住,我们楼下没有座儿了,不若劳驾姑娘上楼,我给您备个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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