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误会丛生

辽国的冬日异常的的漫长,仿佛入秋以来,便一直是这样连绵的雨、连绵的雪,漫天的风,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自那一日受到黑熊的惊吓,我又是许久不能出门,原本虚弱的身体更加的没了力气,许是冬季漫漫的缘故,整个人都没有精神。谨谦整日为我熬制补气益血的汤药,而我也只是象征性的喝下去而已,并不在意它的功效,毕竟是周围人的心意,我总要领受才行。

我暗自派了尹夫人去牢中询问那饲养黑熊之人,希望可以以我王后的威仪去震慑他,让他能够将那一日的原委都说出来,我也可以笃定我内心的判断,可是我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那人在牢中畏罪自杀。我心里清楚地很,他哪是畏罪自杀,根本就是被人谋杀。我走到门边,将那久闭的宫门缓缓地开启,一丝微弱的阳光透进屋子里来,我不禁用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视线,而后感到一股冷冽的风直直的吹进我的衣衫来,刺骨的冰冷。

我要面对的阴谋与挑战,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而多变,而我此刻唯一的筹码,便是我自己的身子,和耶律寒对我的宠爱,这两样,我缺一不可,否则便只能是刀俎之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一旁的流苏正好端了汤药来给我,我接过银质的素色雕花的宫碗,并没有往日的排斥,而是一口饮下,并吩咐了她将庶母从汴京城中为我送来的脂粉拿来,并用那些我平日里并不使用的上好的丝绸锦缎做几件崭新的衣服来给自己。

我并不想用自己的美貌束缚任何人对我的看法,毕竟我要做得不是赵飞燕、杨玉环更不是王政君,我从辽阔的宋土来到这个曾经陌生而今却已然渐渐熟悉的国度,我要让自己真正的有所作为,我要让在这宫廷之中兴风作浪的坏人原形毕露。她高估了自己,亦低估了我。从小,我的母亲便夸赞我的聪颖,毕竟,六岁的年纪可以弹奏完一曲完整的《春江花月夜》,这在本朝以来,是从未有过的。纵然我与母亲幽居在中宫里,可是母亲并没有疏于对我的管教,我不是无才的女子,更不是善良的人,我所作所为除了为自己,也是为我所爱之人,为了耶律寒,为了我的辰儿和瑞婉,也为了与我同在异乡的陆子风,还有我身边如今与我站在统一战线的那些宫人与侍婢,我除了成功,只能成功,我决不能妥协,在亲眼见证了我的母亲因为妥协而获得的悲惨遭遇之后,我便更加不能妥协,我的妥协只会换来自己的死亡与悲惨,如此我还怎么来保护我爱之人的性命。

我相信,只要我想去做,那人便断然不会是我的对手,我不过是沉寂的野兽而已,一旦爆发,便不会轻易地罢休。窗外的天色渐渐地暗下去,陆子风结束完了在我懿祥宫的教授辰儿与瑞婉的事情,便要离去了,我却唤住他,“你所去离着定陶的宫殿很近,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代我交给她吧”,说罢将我头上的一支碧青色水晶银晶御凤钗递到他的手中,陆子风微微的一愣,随即对着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转达吗?”我摇了摇头,道:“你只将这簪子给她,她便自然知道我要与她说些什么,此时流苏她们不在身边,只有劳烦你了。”陆子风行礼道:“王后何必客气,臣遵旨。”说罢转身离开,我看着他间隙落寞的背影,不觉得心头一紧,或许他已然猜到了我的心思,可是那又如何,我不过是要利用陆子风来牵制定陶,她纵然是再单纯无暇,也终究是汝南王的妹妹,这是她刚进到宫里来,一切还处在欣喜之中,也并不理会耶律寒对待她的态度,若然时间一久,自然会有所失落,万一与她的哥哥连谋在一起,那是我们都难以掌控的局势,更何况汝南王手握重兵,将来还要多多的依仗他,并不能轻易地便同他翻脸。

但是这一切纵然是我自己的想法与主意,没有陆子风的同意和看法,终究是有些对他不起的,他的身影在夜晚明月独照的院落里拉成颀长,我看着他渐次在我的眼帘中消失,终于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一支碧青色的水晶银晶御凤钗,是当日我被黑熊吓到,在懿祥宫修养之时,定陶亲自为我戴上的,她恳求我为她做主,只因为她并不中意于王上,而是陆子风,我看着她单纯的双眸,完全信赖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只得答应于她,若然我计划好了一切,便会将这一支簪子交还到她的手里去,以示提醒。

无意于定陶是否可以在宫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只要她自己无心争宠,我便可以自信能够把握她的心思,她亦不过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恰巧看到了年轻若陆子风的潇洒与勇毅,既然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成全这一对佳偶,但是现在还不

是时候,定要等到我们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摄得住汝南王的时候,定陶的结局便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这便是我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了,尽管我知道,陆子风的心中定然是千百的不愿意,可是那又如何,因着我的要求,纵然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想那日他作为辽宋的使者来到辽宫,想必便是执意同我父皇请旨的罢,而我已了解他的心思,以他如今独身在辽,若然不为他安排些什么,我们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恶意造谣中伤,所谓谣言杀死人,我纵然是再清白无辜,也抵不住耶律寒内心的动摇与闪躲,到那时,我便百口莫辩了。

是夜,耶律寒依旧留宿在我懿祥宫,可是这一切都是悄然进行的,对于宫人们来说,王上的车辇恐怕此刻已然进了定陶寝宫的大门了。

第二日,定陶一早便来到我的寝殿,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她一袭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外加一件雪白无暇的裘皮毡帽,越发显得她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娇媚明朗了,相形之下,我真是衰老的人了,不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她的心情果然很好,也不说话,我看着她矜持而带着微微的笑意坐在我的面前,故意不去理会她,径自拿了茶水喝着,直到她终于是坐不住了,方对着我道:“姐姐怎么这样沉得住气,这簪子,你还要不要了?”她抬起手来,摊开手掌,我看到碧青色水晶银晶御凤钗安然躺在她手心里的模样,淡淡地道:“妹妹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当然要,平日里都是我赐给你们首饰的份儿,什么时候也轮到我收礼物了,怎么,你还要拿回去不成?”

她继而与我打趣道:“姐姐怎么生得这样的贪心,有王上每日的恩宠还不够,还要做什么?”我复又道:“看妹妹今日红光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啊?”我一说,定陶的双颊更红了,忙拿了帕子去遮挡,那样的羞怯,全然没有一丝辽国女人的大方与慷慨,倒是像极了我们大宋的女子,养在深闺人未识,我接过那簪子来给自己戴上,然后郑重道:“妹妹知道我的心意便好,这件事情,我一定为妹妹做主,只在时间长短而已,况且北院王爷是我从大宋带来的人,幼时还是我的师傅,他的为人我最了解,还请妹妹宽心便是,倒是王上的车辇,每夜都要停到妹妹的住处去,倒让我觉得于你很是亏欠呢。”

定陶道:“姐姐不必这么说,我为姐姐分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姐姐的心意我最明白,我期待的,也同姐姐一样呢,又怎么会忍心呢夺了王上对姐姐的爱呢?”我见她十分的通情达理,也算是放心了不少,既然她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便要细心地对付庄姬同汝南王了。

我看着笑意频频的定陶,心中不免因为的计谋而有些愧对于她,若然不是她恰好暑意于陆子风可要如何是好,我必然还要劝说了耶律寒去宠幸她,而后再暗地里做些手脚,使她不能安然的怀上子嗣,若然如此,我又与庄姬有什么区别。我想着,若是定陶怀上了耶律寒的骨肉,依着如今他对于汝南王的束手无策和汝南王的嚣张地位,定然会拥戴定陶的孩子为未来的储君,到时候,耶律寒的处境岂不是更加的艰难了?

我不停的说服自己,我做得是对的,如今我并没有踏出那一步,我抬起渐渐有些发抖的手来,不知道,它还要在权利与阴谋的泥浆之中浸泡多久,心里兀自寒意袭人,我站起来,进到内殿去,还是由流川和流苏拿了我派人寻的深海海藻泥和火山泥敷脸,静静地闭上双眼,感受着那些腥味十足的汁液在我的脸上蔓延,我当然可以忍受,我要让那些腐蚀着整个辽宫的浑浊都彻底的散去,然后还我一个安静明了的生存环境,与我的夫君和子女一起,安然的度过余生,我仅存的梦想与希望!

正在我为着我的计谋而暗自高兴的时候,从京城中传来的不幸消息使我几乎就要放弃自己的计划,太傅陆云自杀与狱中,我疑惑于这样的消息,仔细的询问了使节才知道,原是汴京城中奸臣作祟,陷害太傅于狱中,太傅不堪忍受屈辱和自杀,又是自杀,我的内心渐渐地不再平静,为了自己的尊严而如此轻易便失去自己的性命吗,我的母亲是如此,漓雨的母亲又是如此,而今,又多了一个陆云,我几乎不敢将真相告诉陆子风,我生怕他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酿下大祸,可是他终究还是洞悉一切。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地多,只是一人站在城墙的迎风处并不说话,我担心他心有郁结,便赶了去,想要开导他。深冬的城楼格外的寒意袭人,我穿着极厚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和镂金百蝶穿花

云锦袄,依然感觉到肆意的冷风不断地灌进我的脖子中来。

陆子风拿了一把竹箫,悠然的吹奏者并不愉悦的曲调,我走上前去,道:“你的曲调,越发的动听了”,我顿了顿,继而道:“可是却不知为何,我从这其中,只听得到悲凉与感伤。”陆子风微微的叹息,而后道:“这首曲子,我只在每年我母亲的忌日才会吹奏。今日,恰好是我父亲的头七。”他的声音渐次的低沉下去,直到微弱至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我兀自的叹了口气,他不再说话,拿起竹箫来,复又吹奏了起来,一曲吹毕,我复又问道:“你的心里,有没有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而怨恨过皇上?”他知道我所指为何,只是到:“我知道皇上的性格,我本就仁慈,并不会对我的父亲动杀机,此事乃是奸臣所为,与他没有关系。”我见他这般头脑清楚,便也就放心下来,对他道:“你放心,我会写信给皇上,向他告发奸臣所为,希望他可以早日认清楚,还你父亲清白。”

一阵猛烈地风斜斜得朝着我们袭来,我来不及躲闪,那些积蓄了许久的雪纷纷的扬撒到我的脸上,我禁不住寒冷,抓紧了身上的披风,一旁的陆子风见势取了自己身上的裘皮大氅来给我披上,我感激的看他一眼,仍旧是无限的同情与安慰,谁料此时耶律寒竟然突然出现在城楼之上,我看着他来势汹汹的模样,又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大氅,自知已然落入别人的谣言之中。

耶律寒气愤之极,我几乎可以看见他颈部崩起的青筋随着脉搏的跳动而脉动,我并不辩驳,陆子风走上前去行礼,耶律寒冷冷地道:“来人呐,给我把北院大王关起来,王后遣送回懿祥宫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半步!”我并不生气,只是他误会我,我自然要为自己的清白而辩驳,总不能随了那些恶意重伤之人的计谋。我淡淡地道:“我与王爷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苟且之事,天地可鉴!”而后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陆子风继而道:“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若然是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真实,王上先相信谣言在先,心中已然有了心魔,自然而然会将我与王后视为奸夫淫妇……”陆子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耶律寒打断,他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深冬的城楼真得是极冷极冷,纵然我身披裘皮大氅依然掩盖不住直直的朝我袭来的冷风,透过我的皮肤,一直融进我的血液里。

耶律寒的声音颤抖而暴戾的复又出现在城楼之上,我知道他又折返回来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激动而气愤的他,他对着我道:“我待你那么好,可是你竟然如此对我,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辽国的王后,不再是京城里那个被囚禁的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要符合一个王后该有的本分。”我凄冷的笑道:“那又如何,我知道我的出身,不用王上一再的提醒我,况且,没做就是没做,臣妾行得正,并不害怕别人的诋毁,倒是王上,如此轻易地便听信别人的谗言,与昏君有什么两样?”我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原本便没有复原的身体不由得颤颤发抖,声音也渐渐地沙哑起来。

或许是我的坚持彻底激怒了耶律寒,他不仅没有收手,反而生气道:“你信不信,本王将你关到冷宫里去?”我并不理会他,但是却没想到,陆子风抽出我身上佩戴的月岚剑,曾经无数次救下我性命的月岚剑,对准自己的脖子,继而对耶律寒道:“请王上收回成命。”

耶律寒身边的侍卫慌起来,急着道:“保护王上。”而耶律寒却示意他们退下去,对着陆子风道:“你快把剑放下来!”我从来不会想到,陆子风会以自己的性命威胁于耶律寒,爱才若王上,定然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因为一时冲动而杀死陆子风,我渐渐地松了一口气,陆子风继而道:“请王上还王后一个清白。”

耶律寒终于耐不住,伸手去抢剑,可是陆子风纵然武功极高,几个回合下来,还是败给了耶律寒,耶律寒将他手里的剑复又插进我怀中的剑鞘。

我看着陆子风被侍卫押下去的样子,却并不能解救他,不由得更加担心他的处境,况且,若然今日的事情被定陶知晓,我又该如何面对她,搞不好,还会让事情愈演愈遭,而此时的耶律寒,一定忘记了我们此时最强劲的敌人是汝南王和庄姬,却如此轻易地便陷入他们的圈套了。

从城楼到我的懿祥宫,明明就隔着很近的距离,可是我却像是走了很远,满目望去银装素裹的世界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凄冷的寒风,我是真得累了,很累,很累,再不想承受一丝如此寒澈透骨的冰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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