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慕惊慌的望着他：“师父…”
“回答我。”
“他虽十恶不赦，毕竟…是我亲爹…”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再来求我？”罗清扬神情萧索的站起身。
“师父，慕儿以后永远不跟…不跟他见面，可以吗？”
“你不见他，他自会来见你。他是魔教教主，势力庞大，你以为你能躲得开么？”
“慕儿会跟他断绝父女关系。”苏小慕望着他。
“你刚才说过，他毕竟是你亲爹，你狠得下心吗？”
“他杀了我娘，我永远不会原谅他。”苏小慕伤心的说道。
“你…都知道了？”罗清扬一阵心痛，这十多年来，他一直隐瞒她的身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当年的惨剧，没想到还是事与愿违。
“慕儿亲耳听到他对周沐阳提起，说杀了我娘，还屠杀了五百多人。师父，慕儿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慕儿知道他…他是坏人，他杀了很多人，可是…师父要慕儿杀他，慕儿下不了手。”
“慕儿，”罗清扬柔声道，“你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以后便各行各路吧。”
“师父…”
“我说过不再是你师父。”他的声音严厉起来。
“师父若真的不要慕儿了，又为何会…舍身来救慕儿？”
“你我毕竟师徒一场，我又怎能忍心见你惨死？”
“不，师父你心里是疼慕儿，舍不得慕儿的，所以你才会不顾性命来救慕儿。”
“你错了，”罗清扬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如果跳崖的是别人，我也会救她。”
“师父…”
“你若再叫我一声师父，我们便连相见的情分也没有了。”
苏小慕低下了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师父真的不要她了，她再求也是无用。
罗清扬没有再理她，往小岛另一端而去。刚一转身，他便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这样岂不是裸背对着她？回头一看，苏小慕却仍然低头跪着，并没有朝他望上一眼。
他的心中很是烦乱，她是他一手养大，教导到如今的，她心思单纯，为人善良，如果她的身世没有被揭开，或许可以永远做他的乖徒儿。然而，现在全天下都知她是飞天之女，而他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名满江湖的大侠，实在不应该再跟她扯上丝毫关系。
何况，就如她所说，飞天毕竟是她亲爹，非要她在师父和父亲之间选一个，也着实太难为她。
既然如此，那就由他来帮她选择。
他绕了小岛一周，发现有不少树木都结着果子，只是这岛被黑水环绕，这些树木以黑水成活，恐怕结出来的果子也是有毒的。只是除此之外，别无其它可入口之物，苏小慕失血过多，如果不及时补充一些食物，恐怕很难支撑下去。
他摘了几个不起眼的果子，捏碎了涂在手上。如果果子有毒，那应该跟黑水的毒性一样，会腐蚀肌肤。但过了好一会儿，他一点异样感都没有，看来这些果子可以食用。
他摘了一些果子，正准备用衣襟兜着带回去，又想起自己衣衫已破，思索片刻，将衣襟割下覆在背上，双手捧着果子往回走去。
远远的见到苏小慕仍然跪在原地，他心中不由得来了火气，这丫头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他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再跟她续师徒之缘，她这样算是什么意思？
他快步向她走去，却突然见到小岛连着山壁之处汹涌而来一股黑水，仿佛大海涨潮一般，很快便在小岛上蔓延开来，苏小慕却未察觉，犹自低着头。
罗清扬将手中的果子一抛，踏起迷踪步迅速来到苏小慕身边，手一抄将她抱起，脚尖在地上一点，硬生生转了个圈，往另一端逃去。
后面的黑色潮水来势汹汹，速度非常快，罗清扬来不及细想，纵身跃上了一棵大树。
苏小慕往树下一望，只见一股潮水奔腾而过，这才知道刚才有多么惊险，如果不是罗清扬救她，她恐怕已经葬身在这黑水之中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她低声说道。
罗清扬只随意的点了点头，眼睛却望着远处。这股潮水过去以后，岛上的泥土连颜色都没改变，树木也依旧苍郁，甚至树皮都没有受到丝毫腐蚀，他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或许，他们可以用这些树木做成木筏，从这黑水之中离开。
在树上呆了许久，潮水并不再来，罗清扬首先跃下地，伸脚踏了踏，残留的黑水仿佛已经完全被地面消去了毒性，连一丁点腐蚀性都没有。
“没事了，下来吧。”他对树上的苏小慕说道。
苏小慕“嗯”了一声，跳了下来。
“这里的果子可以食用，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摘一些过来。”
“是。”
吃了几个果子，苏小慕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突然想到这果子吸收黑水长成却并无毒性，或许正是解毒的良药？
“师…前辈，这果子或许对你的伤口有用，不如敷一些上去？”
罗清扬也已想到此节，只是他伤在背上，自己无法上药，如要苏小慕帮他，则有些不合礼节。
苏小慕见他没有回答，小心翼翼的说道：“不如让晚辈帮前辈敷一敷吧？”
“男女授受不亲。”罗清扬拒绝了。
“是…晚辈僭越了。”她又低下了头。
以前两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情同父女，他的衣服都是她缝补浆洗，有时她为他做新衣，他也会当着她的面直接换上。如今，却连帮他上药都…
“天色晚了，你找个地方歇息吧。”罗清扬见她伤心的样子，也忍不住难受。
“是，晚辈告辞了。”苏小慕往先前的地方而去，背影显得那么孤单瘦弱。
岛上白天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到了晚上气温却急剧下降。苏小慕内力平平，坠崖的时候又只穿了两件单衣，加上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根本抵受不住，很快就发起了高烧。
罗清扬早在气温骤降之时就已料到她的情况一定很糟糕，果然，他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烧得晕了过去。
他再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温暖。
苏小慕迷迷糊糊间只觉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阵安定感在心中升起，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到了半夜，岛上更是刮起了狂风，苏小慕的病情加重，时而热得满头大汗，时而冷得浑身发抖。
两人都衣衫单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罗清扬想了想，抱起她进入了崖壁的山洞之中。
之前苏小慕背着他从山洞经过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自然不知道洞中是何等情况，但既然来时无恙，或许可以作为暂时的避风地。
山洞里面一如既往的幽深，完全看不到前路，他摸了摸怀中，发现火折子竟然还在，赶紧取了出来打燃。
只见一条小路从洞中穿过，便是他现在踏足的地方，小路的上方竟然有个很大的平台，上面还铺着一些干草和被褥，竟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罗清扬大喜，也不管这里是否另有主人，便抱起苏小慕跃上了平台。伸手摸了摸被褥，已经有些僵硬，看来是许久不用之物。
他将苏小慕平放在干草之上，用被褥将她裹住。这洞里跟外面相隔不远，却并不寒冷，仍如小岛上的白天一般温暖，十分奇异。
火折子很快便要用完，罗清扬赶紧将它熄灭，他们还不知要在这岛上呆多久，得保留火引才行。
黑暗之中，他看不清苏小慕的状况，只感觉她翻了个身，他正要帮她掖掖被角，手掌却突然被她抓住了。
“师父…”她的声音低低的，那么凄楚，“别抛下慕儿。”
他愣了片刻，想要将手抽出，她却闷哼一声，随即又翻了过去。
他听她的声音似乎十分痛苦，却看不到她情况究竟如何，不由得十分忧心，想了想，跑去山洞外面拣了一些枯枝，用火折子点燃，升起火来。
等火光大亮，他将苏小慕挪了挪，靠近了火堆。
因为高烧的缘故，她的脸上泛起阵阵潮红，虽然是病态，却如初生朝阳般明媚动人。两只手掌不老实的伸在被子外面，借着火光，罗清扬这才发现她的掌心渗出血来。坠崖之前，他曾将剑从她手中抽回，当时她便受了伤，此时伤口破裂开来，血不断的往外流。
他将她扶起来，想为她处理伤口，却见她肩头也有不少血迹，想起她曾被陈德正利爪所伤，却一直没有上过药，十个小小的血洞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伤口跟衣服粘在了一起，必须尽早清理才行。
罗清扬暗暗责怪自己，她不顾一切用自己的血来帮他清洗伤口，他竟连她受伤的事也抛诸脑后。
手上的伤口很好处理，他随身便有携带金疮药，上了药用布条系住即可。肩头的血洞却让他着实为难，要处理，必须要将她衣衫除下，然而她毕竟是个女子，虽然他一直当她是女儿。
“师父，不要走…”她突然急急的叫道，双手随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眼睛却没有睁开，显然是在做噩梦。
她已经在发高烧，如果伤口不及时处理，引起感染的话，这岛上又无药物，那她必然性命难保。
怎么办？是打破心防救她，还是任她继续病下去？罗清扬着实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