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杀我!”
北堂君墨凄声厉呼,猛一下翻身坐起,周围情景刹那清晰,她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
原来是南柯一梦。
“姑娘,你终于醒了?!”
已经守候了一晚的离人一下被惊醒,顾不得睡眼惺忪的,扑了过去。
“我……在景澜宫?”
北堂君墨剧烈喘息着,梦中那血淋淋的画面恍若真实,她浑身都已被冷汗湿透。
“不是啦,”离人弯着眼睛笑,把她扶起来,“这是在承光殿东堂,姑娘你忘啦,湘王爷现在已经是皇上,不住景澜宫啦!”
对的,我怎么忘了这个了。
那会儿要不是屠子卿及时出现,只怕就算有屠羽卿在,也救不得她。
“皇上呢?”
这回,她又欠他一个人情了。
“上早朝去了,姑娘你也知道,皇上刚刚才登基,事情很多。”
离人倒是挺明白事理的,看她一个小小丫头,还真知道分寸。
“那……我该回去浣衣局了,仇嬷嬷彻夜不见我,会骂我的。”
这里不是她该留的地方,就算太后想要她的命又如何,别忘了当初是她自己要去浣衣局的。
“不行!”离人一把按住她,“皇上吩咐奴婢要好好服侍姑娘,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我没事,不用等皇上了。”
相见不如不见,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屠子卿。
“不行不行!”离人不由分说就把她按倒回被窝里,“皇上说了,一定要姑娘等他回来,不然奴婢会挨骂的,姑娘别走,别走!”
“你……”
北堂君墨好气又好笑的,身体纤弱的她哪里敌得过离人力气大,只好躺回去,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睛。
这段日子以来,她也真是太累了。
承光殿上,屠子卿盯着龙案上摊开来多时的奏折,神情凝重。
他虽向来果敢坚忍,毕竟只有二十岁,还很年轻,初登帝位,处理起朝政之事来,也会有不顺之处。
更叫他不安的是,尚书严禧祥今日上了一道奏折,说是咸阳王屠飞卿近来有诸多异常迹象,暗里活动很多,怕是要图谋不轨。
他们兄弟自小一起长大,屠飞卿向来心胸狭小,睚眦必报,如今屠子卿坐了他势在必得的皇位,想来他是不会甘心的吧?
“启禀皇上,朝臣们都已回去,皇上可要用膳?”
茹晧见天已微微放亮,便轻步上前提醒。
屠苏归去后,他便留在承光殿服侍新皇,只是这旧主子才去,他心情难免不好,人都瘦了一大圈。
“哦?”
屠子卿慢慢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心里很是不安。
若是咸阳王真的有犯上之心,他要怎么做?
若是他才一登基就要手足相残,算什么事?
看来,得找严禧祥来问个清楚才行。
“奴才是问皇上是否用早膳。”
茹晧再回一句,大概他还不太清楚屠子卿的脾气秉性,说起话来小心翼翼的。
“也罢,去东堂吧。”
他还没忘了,北堂君墨还在昏睡,她应该也饿了吧。
“遵旨。”
再小睡了一会,北堂君墨因为满腹心事,便再也睡不着,起身略略梳洗,坐在桌前发呆。
“皇上驾到!”
一声通传把北堂君墨的思绪拉回,她慌乱地起身,门才一开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见过皇上!”
一干太监宫娥鱼贯而入,把饭菜放下来,屠子卿摆摆手,众人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起来,你一定饿了吧,先吃饭。”
屠子卿伸手扶起她,坐到桌边。
北堂君墨却战战兢兢地站着,头都不敢抬。
“坐啊,你不饿吗?”
屠子卿端起酒杯,见她没动,又招呼她一句。
“皇、皇上昨晚救命之恩,奴婢、奴婢感激不尽,奴婢是、是浣衣女奴,怎敢与皇上同饮,奴婢这就回去了。”
北堂君墨惨白着脸,她不知道屠子卿此举是何用意。
“昨晚的事,不必再提了,朕知道太后的心思,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其实,屠子卿到现在还在后怕,如果昨晚北堂君墨就那么死了……
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皇上说太后她---”
北堂君墨大吃一惊,难道皇上已经知道她跟太后之间的事?
那、那他干嘛还要对她这么温和?
“她是在气五弟没能当上皇帝,所以只要是朕要护的人,她都要除去,哼哼,当朕是那么软弱的吗?!”
屠子卿冷笑,太后和邵与极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再加上他根基未稳,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哦?
原来是这样?
北堂君墨暗中呼出一口气,照这么看来,皇上应该还不知道。
可是,太后还是不会放过她的,太后一定是怕她把事情告诉皇上。
想到前路步步杀机,北堂君墨如坠冰窖之中,从头凉到脚。
“你,很害怕?”
似乎感受到北堂君墨的颤抖,屠子卿抬头看她,眼神清冷。
他不想她有事,也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想她回来,留在他身边,好好保护她。
可当初是她要去浣衣局,是他亲口允了的,如今他怎么能开这个口。
万一北堂君墨又要死要活地不从,他是怒,还是依?
“奴婢、奴婢只是没想到,即使远离了皇上,还是、还是给皇上惹来祸事,奴婢好惭愧……”
北堂君墨很清楚,如今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只能倚仗屠子卿。
否则,别说是救哥哥他们,就连保命都是个问题。
所以,她没把话说死。
“你怕拖累朕?”
屠子卿眼睛亮了亮,北堂君墨的意思,他很清楚。
“奴婢、奴婢身份低微,不想皇上为了奴婢---唔---”
话未完,屠子卿突然起身抱住了她,没等她醒过神,他已狠狠吻住了她。
“唔----不要---”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身子却酥软无力,又羞又急的,脸已涨得通红。
“君墨,回来朕身边,你和朕的约定还在,是吗?”
“不要……皇上,不要……”
北堂君墨身心俱承受着非人的煎熬,若她拒绝,回到浣衣局,随时会死在太后手上。
若她留下,就一定要成为屠子卿的女人,否则他有什么理由护她。
怎么办,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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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哥哥,哥哥,我怎么办?
她心中绝望嘶吼,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终于抵受不住屠子卿近乎霸道的掠夺,身子一软,再次昏去。
“君墨?!”
陡然沉入臂弯的人眼角犹自挂着泪,屠子卿吃了一惊,好不懊悔。
不是知道她身体虚弱吗,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
“来人,传御医!”
再醒来的北堂君墨变得很安静,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坐在桌前发呆,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不时自言自语,似乎在做重大决策一般。
“姑娘,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离人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笑得很开心。
几日前屠子卿一纸圣旨下到浣衣局,把北堂君墨带了回来。
浣衣局众女奴们对此自然是又妒又羡,幽素更是提心吊胆的,怕北堂君墨会借机报复于她。
其实,北堂君墨哪有这份心思,她只忧虑自己的事,还不得解脱呢。
“我……没事,离人,皇上呢?”
北堂君墨回头,脸色很不好。
她不知道屠子卿把她当成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如今正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境地。
后宫向来是女子争恩夺隆恩的地方,她怕自己一旦卷进去,就抽不得身。
“皇上吗,应该在嘉福宫吧,姑娘要见皇上吗?”
一般下了早朝后,屠子卿都会去嘉福宫陪梅皇后一起用膳,至于严纤华,除了空自气愤,也没别的法子。
“哦。”
北堂君墨应一声,胸口如压千斤巨石,透不过气来。
到底要不要倚仗屠子卿,把哥哥们给救出来?
“对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离人,我哥哥他们,是不是还在景涯宫?”
自从入了浣衣局,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
“应该是吧,皇上没再说过,姑娘要去看他们吗?”
“走!”
当然要看,她要确定他们是否无恙,然后才能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北堂君墨想也不想的,起身就跑,离人不过呆了一呆的功夫,就差点追不到她。
“姑娘慢点,姑娘---”
初春三月,池水已融化,杨柳吐出新芽,天越来越高,越来越蓝了。
北堂君墨几乎是一路跑着进了景涯宫,先停下来急促地喘息了一阵,这才颤声叫,“皇上,哥哥,我是君墨,你们在吗?”
她一急,又把“皇上”两个字给叫了出来。
万一,他们不在了……
还好,她声音才落,就从屋里争先恐后地奔出两个人来,一人抓起她一只手,一样的惊喜莫名:
“君墨,真的是你,你没事了?!”
这些日子不见,薛昭楚和北堂君傲倒没什么变化,衣着干净整洁,脸色也很好,看来屠子卿很守承诺,没对他们怎么样。
“皇上,哥哥,你们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这一瞬间,北堂君墨对屠子卿的感
激真是无以复加,她颤抖着,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君墨,湘王……我是说屠子卿不是说你去了浣衣局,怎么会---”
短暂的、别后重逢的喜悦过去之后,薛昭楚突然想起旧事,眼神也变得锐利。
难道,那些话是屠子卿骗他的,就是想让他对她死心?
“我……这些事,很难说明白的……”
北堂君墨痛苦地咬唇,以袖拭去腮边泪,把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下,包括她与太后约定,几乎死于太后之手的事。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薛昭楚气得狠狠放开她,“要真如太后所想那样,我们脱身之日也不会远,屠子卿那般有魄力,如今又为君,再这样下去,古井国将越来越强,我们重振文景国的希望只会越来越渺茫!”
北堂君墨不自禁地后退一步,惊讶得看着他,都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刚刚历经一次生死,到现在还心悸不已,薛昭楚不得不安慰她,反而还---
她不想承认,她先前真的看错人了。
“妹妹,你可千万小心太后,我想她不会放过你的。”
到底是亲人比较靠得住,眼见妹妹被骂,北堂君傲眼里掠过心痛之色,摸着她的脸嘱咐一句。
“我知道,哥哥,我很害怕……”
北堂君墨就势伏在他肩头,哭得很伤心,很无助。
“哭有什么用?”薛昭楚厌恶地看了他们兄寻一眼,“君墨,你现在又回到屠子卿身边,这是个好机会,你尽快想办法,帮助我们离开这里,知道吗?”
“皇上?!”
北堂君墨吃了一惊,猛一下抬起头来看他:
他态度转变怎会如此之快?
想当初她委曲求全留在屠子卿身边时,薛昭楚骂她无耻,要她离开。
可现在呢?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逃离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甚至,不去考虑她的安危,她的感受?
“反正有些事情你做都做了,总要达到什么目的吧?”
薛昭楚轻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那眼神真叫北堂君墨欲哭无泪。
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认定她与屠子卿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皇上,我、我无法可想,现在湘王爷已经是皇上,可以随意定人生死,我、我算什么,我有什么、什么资格要他放过什么人?”
北堂君墨哆嗦着,嘴唇都已青紫。
她所认识的那个楚哥哥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薛昭楚只是一个疯子,一个为了复国,什么都可以牺牲的疯子!
“你想办法要他答应你,总之我要尽快出去!”
薛昭楚红了眼睛,咬牙切齿的。
“皇上,君墨已经吃了不少苦,而且她说的对,屠子卿怎么可能听她的话,除非---”
北堂君傲猛地住了口,再看他们两个,脸色早变了。
除非,君墨做屠子卿的女人,再吹吹他的枕边风,就会比较容易了吧?
“哥哥?”
北堂君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心口剧烈地疼起来。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为什么来见哥哥们,没有得到丝毫的安慰,反而被伤得更重?
薛昭楚只是看着她,眼神愤怒而不甘,却一直在沉默。
就是说,他也赞同了?
北堂君墨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正剧烈地往下沉,一直沉到底。
“不……不……”
她摇头嘶吼,转身跌跌撞撞飞奔而去。
为什么?!
为什么?!
“皇上,你是要放弃我吗?你忍心这样做?!”
北堂君墨奔出景涯宫,浑身就没有了一丝力气,胸口又疼得厉害,便捂着心口蹲了下来,眼泪狂流。
既然薛昭楚是这样的小人,那她还有必要为了他,这般辛苦吗?
可是,话又说回来,即使不是为了他,她又能怎么样?
离开古井国,她就什么都没有,要何去何从?
“天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仰天大叫,好不绝望。
蓦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景涯宫门前,显得格外诡异。
她心里一沉,顾不得痛苦,猛一下站起身,回头就见一名婢女打扮的人正眼神凶狠看着她,步步逼近。
“你---”
北堂君墨骇极,难道、难道这又是太后派来的人?
“离人?离人?”
刚刚她明明叫离人在这边等她的,怎么不见了人?
那女子得意而残忍地笑,快步逼近,右手上有光亮闪过,看来是握着凶器吧。
“离人,你在哪里,离人?!”
北堂君墨吓到心胆俱裂,一边没命地跑,一边叫着。
那女子也越追越快,眼看就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