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上的后宫一片形势大好之时,陈文义却遇到了点麻烦。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达忓尔王爷这么涎皮赖脸。
当初修书给皇上抱怨他不娶科尔沁女子为皇后,那股厉害劲儿哪去了?
他在听闻陈文义率大军而来的时候,竟然直接把玉常在一家子老老小小全捆了送到军中来,说是这一家罪人,悉听皇上处置。
陈文义把玉常在的父母等主要亲族都派人遣送到京城去,让皇上定罪。
剩下那些不重要的什么家里烧饭的老妇啊,他就暂且关押了起来。
谁想到,没过几日达忓尔王爷又把负责选秀女的官员甚至嬷嬷,统统都绑来送到了军帐中。
陈文义还是把其中比较关键的人物送回了京中,余下那些无足轻重的人物就关押起来了。
达忓尔王爷的无耻之处,就在于他看起来送了一大堆的罪人来,却没有涉及到真正的关键。
——真正的关键是,他达忓尔王爷自己的失察。
这也是皇上要的关键。
可他用这些人来替罪,什么不要紧的家丁仆妇都送来了,看起来浩浩荡荡一大堆。
叫外人看来,倒以为他是虔心认错呢。
看来这达忓尔王爷也不是糙汉一个,他还是有些头脑的。
知道自己得罪了皇上,这态度上再不表现得好一些,皇上就更有理由出兵了。
派去科尔沁军营中打听的探子说,皇上安排好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主动带兵来袭。
现在科尔沁那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若有人胆敢私自带兵出去,只怕还没出科尔沁的营帐,就会被杀死了。
陈文义有些苦恼,达忓尔王爷不中计,他得另想办法让他出兵了。
“报!”
账外进来一个士兵,跪地禀道:“将军,查到科尔沁在向邻近部族购买粮草!”
陈文义正思考着如何逼达忓尔王爷出兵,这一个消息让他眼前一亮。
“消息可靠吗?”
“可靠。郭尔罗斯部的旗主是大清的女婿,这消息是咱们的公主传出来的。”
陈文义一下子明白了,虽然他不知道郭尔罗斯部的旗主娶的是哪位公主,但大清的公主下嫁蒙古王公是至今不断的习俗。
郭尔罗斯部想来也有一位大清的公主。
郭尔罗斯部距离科尔沁较近,又因为全部只有一旗,所以对大清一贯臣服。
而科尔沁一部就有六旗,作为大清许多代帝王的后族,科尔沁的实力太大,野心自然就大了。
“那郭尔罗斯部是什么意思,是否答应了科尔沁要出售粮草?”
那小兵道:“回将军,郭尔罗斯部旗主拒绝了科尔沁部。”
站在陈文义身边的余杰听闻,拱手道:“现是秋天,蒙古各部都在囤积粮草。郭尔罗斯部族小力弱,能囤积够自己部民熬过寒冬的粮草就不错了,哪来的余粮卖给科尔沁?”
事实上,如果今年的冬天冷一些,郭尔罗斯部还要向大清寻求粮草救济。
陈文义勾唇一笑,“岂止是郭尔罗斯部,眼下只怕所有蒙古部族都知道大清挥军北上。卖粮草给科尔沁,那就是和大清作对。”
中原历朝历代,蒙古草原部族南下抢夺汉人财物
的事,都数不胜数。
如历史上著名的瓦剌、突厥。
鼎盛时期,便是忽必烈统一草原,建立大蒙古国。
而后大蒙古国进军中原,占领了汉人的领土,那便是元朝。
自金兵入关建立大清朝之后,再无蒙古部族能南下进攻。
这也使得蒙古人的战力和人口逐渐下降,南方大清强盛,他们无法向南方抢夺补充财物。
北方俄国收服了西伯利亚地区,蒙古失去了退避的屏障。
昔日的大蒙古国,如今不过是夹缝中生存的末路英雄。
现在的蒙古基本上分为三个部分,东南部靠近中原的这些部族,臣服于大清,属于大清的番属。
如科尔沁和郭尔罗斯部,还有阿巴亥部和阿鲁特部之类。
北部蛮荒地区的部族,距离大清较远,属于“三不管”地带。
而西部靠近新疆那一带的蒙古部族,他们骁勇强悍。
虽不敢南下侵袭,却是大清的重大隐患。
“将军,咱们眼下怎么办?”余杰问着陈文义。
看陈文义面上带笑,他好生奇怪。
人家科尔沁都招兵买马了,将军还笑得出来?
陈文义对那个传递消息的小兵道:“郭尔罗斯部的确力弱,想来他不卖粮草给科尔沁,达忓尔王爷也没生气吧?”
那小兵道:“是,将军料事如神。”
“既然如此,郭尔罗斯部就罢了。你派人通知其余部族,让他们卖粮草给科尔沁。不必担心无粮过冬,本将军一定会在冬天来之前把粮草还给他们,还有厚礼相送。”
“记住,不能卖得过多,要符合各部的能力。”
小兵拱手道:“是。”
待那小兵出去,余杰不解地问陈文义,“将军为何要让他们买够粮草呢?”
在他看来,蒙古农业落后,可供长期储存的稻米小麦等粮食甚少。
粮草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一旦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那可就难打了。
陈文义叹道:“如果粮草不充足,你以为达忓尔王爷真的有胆一战吗?”
他让各部卖粮草给科尔沁,就是要给达忓尔王爷出战的勇气。
余杰咽了一口口水,说了一句很欠揍的话,“可是将军,你给他的胆儿是不是也太大了?万一咱们打不过……”
陈文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自觉地咽下了后半句。
“属下乌鸦嘴,咱们一定打得过!”
陈文义谑笑,“打不过才好呢,咱们死在这里,那达忓尔王爷的罪名才算坐实。”
余杰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将军,你不会真的这样想吧?”
为了坐实达忓尔王爷的罪名,拿自己的命去换,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陈文义当然不会这样想。
他的命,是要留着保护家人,保护陈文心的。
岂能轻易地折在草原上!
“传我将令,今夜全军篝火狂欢,开怀饮酒!”
他目光凛凛,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就不信,达忓尔王爷不上当……
秋寒时节,有陈文心这个怕冷的主子,翊坤宫早早就熏上炉子了。
皇上下了早朝之后便待在翊坤宫,两个人一起歪在榻上读
诗品文。
因着陈文心教阿哥们算学久了,看得书也都是《九章算术》之类的。皇上嘲笑她要变成老学究了,就带着她多读读诗。
在大清朝,算学是正经学问,八股文那就更是了。
至于诗词曲赋这些,都是玩意儿,不算正经文学。
皇上道:“闺中女子,还是多学学这些雅致的玩意儿好。”
在皇上看来,那些纺织针黹是寻常百姓家妇人的玩意儿。
虽然实用,并无雅趣。
宫中的嫔妃高贵,自然要做琴棋书画这些雅致的玩意儿。
可惜,皇上的后宫里多半是只会念佛,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女子。
这些女子都不是皇上自己选择的,不合他意也是寻常。
唯独一个陈文心不一样罢了。
陈文心闻言白了他一眼,“玄烨还教训起我来了?不信咱们比比,谁会的诗多?”
她打小就喜欢诗词,翻开书见动人的诗词,就一定会背下来。
想当年她看红楼梦的时候,被葬花吟和秋窗风雨夕之类的长诗都背的一字不落。
皇上连忙讨饶,“朕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你雅致,满宫里除了你别的嫔妃都粗俗得很。”
她噗嗤一笑,“玄烨惯会打趣的,我去告诉德嫔姐姐她们。”
“还别说,自从你上回带着她们写了那副百寿图,如今惠妃荣嫔她们都练起字来了。”
何止是惠妃和荣嫔她们,现下后宫之中都以写得一手好字为荣。
不但嫔妃在练,就连宫女太监闲暇时也在练。
定常在也不整天琢磨弄些花里胡哨的汉服了,整日就乖乖待在自己屋里练字。
对此,皇上真是万分感谢陈文心。
感谢她起了一个好头,让后宫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
前线军报直接传到了翊坤宫来,唬得翊坤宫诸人吓了一跳。
陈文心也听见了外头的声音,一下子惊慌起来。
皇上忙搂住她,“不一定是坏事,所有当前的军报几乎都是八百里加急的,不怕不怕。”
她这才放下了半颗心,唯恐是陈文义在战场上出了事。
小桌子把传递军报的人带了进来,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跪地报道:“科尔沁军情急报,主将陈文义率领全军饮酒作乐,篝火欢宴。”
陈文心一下子有些脑子没转过来,哪怕他说个陈文义受了什么伤她都能理解,怎么会是……
皇上微微蹙起了眉,对陈文心解释道:“这是监军那边传来的军报。”
并非由主将传来的。
所以他口称主将陈文义,而非将军。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
外头又响起一个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这回宫人们都有经验了,便直接带了进来。
“禀皇上,科尔沁军情急报,将军诱敌深入,大清与科尔沁两军已经开战!这是将军给皇上的手书!”
口称将军,可见他是陈文义的属下。
他双手递上一封书信,皇上忽然站起,接过那信。
“是哪方先开战的?”
那回报的士兵抬头,露出一个情不自禁的笑容。
“回皇上,是科尔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