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那日御花园里祥琳公主奇怪的表情,心里已经信了皇后的话,我当日写那封信给栩表哥,就是为着少生事端,可我万没想到,引起事端的,却正是这封信!
“本宫若是有错,错在轻信,本宫绝没有害你之意,本宫和你,并无冤仇呵,”皇后到此时,言语里满是恳切,仿佛,她从来都是和我那样的亲近!
我毫不掩饰脸上的冷笑,“皇后娘娘好巧的嘴,到如今,竟全是别人的错么?”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往日,我倒也能信了皇后娘娘的话,可到了今时今日,我只信我看到的,”我的声音忽的一冷,“我沈凝霜性子再软,也绝不会让害我皇儿的人自在逍遥,不管是下棋的,还是被当成棋子的,全都不能例外。”
看着皇后白了脸,我心里油然一阵快意,皇后抖着声音道,“你敢?”
我扬声一笑,道,“成者王侯败者寇,咱们就权且一试罢!”
陡的,我收了笑意,冷冷的看着她,“况且,皇后如今被幽闭,正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的时候,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那边慧哥儿听了我的话,不顾额上的鲜血淋漓,慌忙来到我跟前,哭求道,“娴主儿,你放过我家娘娘吧,她,她已经很可怜了啊,娴主儿,奴婢知道我家娘娘对不起你,可是,可是,娘娘她,她真的是被人利用的啊,”她重重的磕下头去,“奴婢知道,不该这样来要求娴主儿,可是为了我家娘娘,奴婢不得不冒死请求了。”
我定定的看着她,沉默不语,她的情义我又怎能不记得,只是皇后乃是害我睿儿于死地的人,我又怎能放过?
半晌,我到底伸出手去,扶起她道,“我答应姑娘,今后,不再为难皇后。”
慧哥儿信以为真,喜极而泣,欢喜道,“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哽咽着谢道,“奴婢谢过娴主儿,奴婢下辈子给娴主儿做牛做马……”
蒋秀看了看我的脸色,上前扶起慧哥儿,道,“姑娘快起来吧,我们娘娘最是重信义的人,姑娘放心吧。”
“你们娘娘?”
皇后和慧哥儿脱口惊呼!
小青淡淡道,“我家小姐已经被皇上进为从三品婕妤了!”
皇后颓然而倒,“他……他将你进至三品了,他……他对你……总是这样好……”
“奴婢给婕妤娘娘道喜,”慧哥儿款款而拜,很是诚恳。
我点点头,向皇后感叹道,“你可真是好福气,修了个这么好的人在身边!”说完,我再不看她一眼,扶了蒋秀的手,径直离去。
走出宁瑞宫,我临上轿前,回头再看一眼这座富丽堂皇,象征着后宫至荣的宫殿,心里有一种日落西山般的凄凉,纵然荣华至此,要落魄,也不过一夜间的事!
轿子抬得极平稳,我靠在羽毛做成的软垫上,心里如波涛翻滚,烦乱异常,皇后说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正如蒋秀说的,瑾贵妃本不是良善之人,这次竟然一反常态,为我说情求恕,本就不在情理之中,她将我带出宫去,又在英宏才回宫的当晚,就带着英宏将我接回,紧跟着,皇后尚未有所动,就一败涂地,再无还手之力,而她得偿所愿,从此掌握了中宫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不是皇后之名,跟皇后,已经再无区别。
想到前几天瑾贵妃对小青说,皇上跟皇后多年的夫妻,自然不忍心对皇后多加苛责。当时我只当她是幸灾乐祸,现在才觉得,她的话里竟隐隐有挑拨之意。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恨到极点,不过都是些争劝夺利的事罢了,却平白的害死了我的睿儿,一想到睿儿,我满心满肺皆是伤心欲绝,他到如今,竟是连尸身,都找不回来呵!
我一拍轿帘,切齿恨声道,“先别回宫了,去永巷。”
轿子一点迟疑没有,转头向永巷飞奔而去,然而越是离得近了,我心里的抽痛越盛,待到轿子停下,我已经痛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轿帘掀开,一阵夹着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这味道早已经深深的刻进我的心里,离开的日子里,我刻意的要忘记,却只会记得更清晰!
看管永巷的首领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在我的面前,很是恭敬谦卑,我无声的凝然端坐,眼睛只管看着手里握着的紫铜鎏花小手炉,手炉上刻画着的缠枝梅花清雅妩媚,和这里阴森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忽儿抬头,问他道,“那个什么胡嬷嬷的,在哪里?”
那太监听我问起她,忙回道,“正锁着呢,娘娘要见么?”
我垂了眼皮不再说话,蒋秀在边上吩咐道,“还不快带了来。”
那首领太监慌忙出去带人,我这才缓缓抬头,眼里全都是冷洌的寒意,看蒋秀小青时,她们和我一样,全都眼里喷火。
少许时,人已经带到,那胡嬷嬷一见是我,直吓得魂飞魄散,在地上抖成一团,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
我冷冷的看着她,并不开口,小青蒋秀也只是静静的战在我身边,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这压抑南测的沉默,不单没有令胡嬷嬷松心,反而更让她恐怖异常,额头上冷汗津津而下。
我看已经差不多了,扶了蒋秀的手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你可还认得我么?”
她的身子激灵灵的一颤,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我再忍不住心里的恨意,扬手将手炉扑面砸在她的脸上,灼热炙烫的炭火落了她一头一脸,灼在她的皮肤上,哧哧作响,她的脸上顿时血肉模糊,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皮肉的焦臭,她“啊”的尖叫起来,翻身在地上打着滚儿挣扎哭叫着!
我满意的笑出声来,“这样才好嘛,别让我以为才几天不见,你就成哑巴了。”
“娘娘饶命啊,娘娘……”胡嬷嬷绝望的哭求喊叫着。
“饶命,你当初又可曾饶了我的睿儿,”我的声音尖利起来,直恨不得一口吃掉她。
蒋秀见我摇摇欲坠的样子,赶紧扶我坐回椅子上,她对着那胡嬷嬷喝道,“当时你那样做时,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吗?”
那胡嬷嬷抖着声音道,“是……是皇后吩咐的,奴婢……奴婢不敢不从啊……娘娘饶命……”
我的脸上一阵抽搐,对皇后的恨又涌上了心头,我咬了牙一字一字切齿道,“当日皇后怎么吩咐,我自然没忘,只是,胡嬷嬷那日也是巧嘴得很哪,只不知道哄得皇后娘娘那样欢喜,皇后娘娘赏了你多少好东西的?”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糊涂黑昧了心了,娘娘宽宏大量,饶奴婢一命,”胡嬷嬷砰砰的磕着头,连声哀求着。
我无声的冷笑啊,到我时,就请我宽宏大量起来了,想当初,我是多么的绝望,多么的希望别人能放我睿儿一命的,可是,老天爷竟然不肯睁眼!!!
如今,想我饶你,凭什么?
我心知她在永巷里作威作福惯了,按着往日的规矩,凡进了永巷的妃嫔,再无翻身的时候,到了这里,是生是死,全都在她的手里捏着,不将别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从来都是她这种人惯了的,更何况,又能在皇后的面前讨到了好去!
只是,她万没想到,我沈凝霜竟会有翻身的时候,而她所仰仗的皇后,如今却已经是自身难保,风水轮流转,她哪里会想到这么快呢!
我用护甲轻轻的一划自己的脸颊,金珐琅护甲上的金链子沙沙的扫在我的脸颊上,有透骨的凉意,提醒着我当日睿儿所遭受的一切,我心里的温度随之慢慢的冷却,冰寒一片。
再看她时,我心里有深深的厌恶和恨虐,我的嘴角浮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从来都是天道轮还的,她的命又怎能跟我的睿儿相提并论!
这时,门外守着的小太监进来回禀道,“娘娘,贵妃娘娘派了李总管来了。”
我一愣,他来作什么?他们又怎知道我在这里?
心里虽然想着,脸上却一丝不现的命人传了进来,李德一见我就磕头见礼,笑着道,“奴才给婕妤娘娘请安了。”
我微微一笑,“李总管客气,快起来,你家娘娘好么?”
李德点头道,“谢婕妤娘娘惦记着,我们娘娘好着呢。”
我笑道,“这就好,”微微一瞟他,我装着无心的问道,“怎么这会子李总管到了这里?”
他的脸上波澜不惊,微微一正面容,道,“奴才听了我家娘娘的吩咐,正在审问这里的奴才,查问小皇子身子的下落,听闻婕妤娘娘来了,奴才赶紧过来这里伺候,奴才来得晚了,还请婕妤娘娘恕罪。”
“李总管为我皇儿的事费心辛苦,我心里只有感激的,哪里倒有怪起李总管的道理来,”我的语气真诚恳切,又转过头对蒋秀道,“这几日我病着,也顾不得别的,明儿你吩咐人,帮我封一百两金子,送到李总管这里,权当是我谢李总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