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是春秋时期的军事大家曹刿说过的一段话。孙坚或者还算不得什么战术大家,甚至和当世的曹操、王黎也不能相提并论,却也明白一鼓作气的道理。
陆逊已经领着三千铁骑闯入六安,而他的江东军却还在火海中逃命,再想破城显然要比移开王屋和太行两座大山还难,只好愤恨的朝城头吐了吐口水放下一句狠话打道回府,重新在远离六安数里之外的密林中扎下大营。
火难的死士自然是由一些副将、校尉带人前去处理,他却并不急于入帐,而是和程普、黄盖、韩当一众老兄弟以及周瑜、孙策和吕蒙等小字辈团团围坐在一块空地前。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这是老祖宗遗留下来的训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是孙坚家隔壁那个偷菜的老王说的。
反正不管哪句话,孙坚都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他要想重新站起来一雪前耻,进行战后的总结总是很有必要的。
“义公、德谋、公覆,这一次本将军可谓是将这张老脸丢到姥姥家了。本来我以为这陆康老儿凭借陆氏的一己之力很难在这一亩三分地翻出什么浪花来,谁知我等却被他牢牢的控制在了此处。
而且今日那陆逊小儿突袭我军,更是让兄弟们吃尽了苦头,伤损竟然高达三五千,这已经足以抵过我等这一旬的伤亡了,此消彼长,恐怕这六安城更不易攻克了。诸位兄弟,你等可有何良策打破此间的僵持?”
孙坚这段话说得很有水平,既展开了自我批评,也有向程普等人求教的意思。
可惜,程普也好,韩当也罢,他们二人或者都可以算作江东一时之名将,但是奇谋却并非二人所见长,他们的名声更多的却是来自于他们的勇猛、强悍以及忠诚。
至于黄盖,虽然他比程普二人倒是多了几分谋略,可此地终究不是赤壁,仓促之间他也献不出来那等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奇思妙计。
孙坚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周瑜,眼神中带着几分鼓励。
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将周瑜纳入帐下,但他更多的却是想通过周瑜的叔父周尚获取丹阳而已,他并没有将周瑜放在心上,甚至他在排兵布阵的时候还只是将周瑜、蒋钦和周泰等人并列,看做为一般的将领,并没有当成哪个江左风流的谋士。
直到今日,周瑜在乱军中喊出来的那十二个字让江东军稳住了阵脚,才让他重新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周瑜的才华。
周瑜轻轻咳了一声,向孙坚抱了抱拳道:“启禀主公,今日之败并非在于陆逊的突袭,也并不在于我江东勇士缺少了战马,而是因为我江东没有一个强大的信息机构。”
孙坚点了点头,周瑜之言虽然有替他开脱的意思,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毕竟,江东军如果拥有像王黎那般强大而迅疾的信息网络,不要说陆逊只有三千铁骑,就算是陆逊有一万铁骑,他孙坚依然可以将陆逊掀翻于马下。
骑兵固然是步兵的克星,但是只要能够提前掌握敌人的讯息恰如其分的进行一些布置,比如鹿砦铁蒺藜等物事,步兵又未尝不能成为骑士们的梦魇?
见孙坚终于肯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周瑜心中微微一振,继续说道:“主公,虽然说今日我等吃了大亏,不过末将却以为来日方长不争一时。
通信的一时不畅或者来日还可以弥补,但是另有一件事却迫在眉睫,甚至关乎我江东数万勇士的安危以及江东的未来,需要主公立即决断!”
“何事?”
孙坚一惊,刚刚说了两个字,程普已经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无知小儿夸夸其谈,竟敢口出狂言,此战显然是因为我等战马不济信息不畅,方致此败,你居然说还有比这更加重要之事,甚至还关乎我江东命脉,是何道理?哼,若不是看顾在周太守的面子上,今日程某定要你难看!”
看来在历史上程普与周瑜不和到并不一定是因为周瑜位居程普之上,可能就是因为程普一直瞧周瑜不顺眼吧。
周瑜这才刚刚说了一句,就被程普骂一个狗血淋头。
好在周瑜本是气度恢弘之人,也是被范成大誉为“世间豪杰英雄士,江左风流美丈夫”的英雄,程普的气话他并不以为意,毕竟在程普他们面前他的确还算是一个小字辈。
周瑜朝程普歉意的抱了抱拳,再度转向孙坚:“主公,这陆伯言自离开蕲春后便投效于王德玉麾下,据月余前传来的消息,他与廖元俭坐镇正阳,与刘玄德大军对峙不下。
请恕末将斗胆相问,如今陆伯言既然挥兵而至,那么正阳一地又是何人相守?难道单凭他廖元俭一人就敢抗衡刘关张,剑指新息不成?
主公,那关张二人的武艺不用末将多说,刘玄德和诸葛孔明也是多智之士,陆伯言胆敢置正事不顾而弃正阳来六安,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豫州境内战事悉数平定,而且一定是王德玉占据了上风!”
刚才周瑜还在说信息机构可以暂时放置一边,转眼之间,他就给孙坚上了一课信息迅疾的重要性,打了孙坚一记响亮的耳光。
孙坚惊出一身冷汗,这旬月以来,他只听说豫州境内不是曹操和刘备乱斗就是刘备和郭嘉争锋,却并未继续派出斥候打探豫州的消息。
按他所想,这豫州的战事或者还要半年甚至更久才能平定,因此他的一颗心悉数都放在了六安这一颗绊脚石之上,却不想经过周瑜这一阵分析,他才知道自己的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因为周瑜的分析有根有据,听上去即便与事实或有出入,却也可能更加接近事情的真相,否则众人如何解释陆逊敢率领军队前来六安?
是他心忧陆氏血脉不顾军令私自出兵,还是他打算背着主公到此一游?
众人一愣,周瑜接着说道:“中原冀州之战不久前已经落下帷幕,袁公路战死袁本初兵败,因此末将还有一个大胆的推测,王德玉可能已经转战冀州正在准备南下淮南、寿春!”
可能这就是杜甫先生说过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吧,一言落地,惊起一池春水,程普、韩当、黄盖和孙策等人坐立不安,而孙坚更是面色凝重的站了起来,望着豫州的方向一时无语。
“报!”
一道急促的脚步响起,一名斥候从城外的方向飞奔过来,还未至众人身前便已滚落马下,“启禀主公,安阳城中的探子来报,王黎兵下豫州,关羽战死,刘备狼狈而逃,曹操东奔徐州,整个豫州已经全部纳入王黎手中!”
孙坚勃然大怒,“哐”的一声,古锭刀猛然出鞘:“这是何等重要之事,为何现在才打探到,为何现在才禀报过来?”
斥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战战兢兢的回复道:“郭嘉与刘备争斗之时,因新息城悉数封闭,所有的讯息全部中断,安阳城中的兄弟困守孤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直到三日前,刘备和张飞的大军忽然转战安阳,兄弟们才知道刘备大败,曹操溃逃,豫州已落入王黎一人之手。”
如此说来,倒的确不是斥候之错了,而是自己这个根子上出了问题,竟然一直忽视了讯息的及时性!
孙坚面色依旧冷峻,古锭刀的刀口却已朝下。
那斥候悄悄看了一眼孙坚的脸色,继续说道:“听闻安阳城兄弟们的消息,王黎帐下大军黄忠、张辽以及甘宁和颜良等部并未立即入城,而是朝六安的方向杀了过来!”
孙坚霍然色变,朝周瑜问道:“果然不出公瑾所料,王德玉果然平定了豫州直奔孙某而来,公瑾以为如何?”
周瑜将手中的树枝奋力一掷斜斜的插在地上,起身喝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我军新逢大败,岂能背着胆小名脱身而走?为今之计,唯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