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她是佘颜丽!不论她是男是女,爱上的就是这个人,黎诺将梗在胸口的话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尽管对面的女人是她的母亲,一个绝对不会理解也不会接受这份爱的人,但她不后悔。
说完,黎诺便像是用尽地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而黎妈此时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猛兽突然扑到黎诺身上捶打起来。
“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世上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要爱上一个女人?你这哪里是在爱!分明是在折磨我和你爸,你不是不知道你爸如今的身体有多糟,要是他知道了非……诺诺断了吧,再不舍得也断了,就当是为了妈妈好吗?”听见那一贯高傲如莲花一般的母亲竟然用如此卑微的语气哀求自己,黎诺只觉着心里一阵凄苦。
莫名的酸楚从心尖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她替她年过半百的母亲感到委屈,若不是自己她早该是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她也替自己和妖精感到委屈,难道就因为她们是同性,深爱彼此就是一种错了吗?与此同时一股恨意从心底涌起,如滔滔巨浪拍打在胸口。
“妈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就连上什么学校考哪个专业也是参考您的意见,可是唯独这件事我不会听你的。如果我说我会找人嫁了就是在骗您,我不会那么做,”说着话黎诺慢慢起身,低头看着早已泣不成声的母亲,用手摸了一把被泪水迷糊的双眼,嘴角不经意地绽开一丝莫名的淡笑来,看得黎妈心中不由得一颤,那种带着永不回头的决绝的笑意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仿佛这个孩子就要这样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不再回来,强烈的恐惧感瞬时如狂风暴雨一般袭上心头,这是她二十多年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她怎么舍得就那么任她离开?
“你是不是想像学别人离家出走以后跟我和你爸老死不向往来?”强烈的恐惧让黎妈彻底失去了理智,也没了往日的端庄,不顾一切站起身狠狠地抽了黎诺两个嘴巴子,“啪啪”随着两记脆响,四周瞬时陷入沉寂,黎妈的手依旧高高举着,其实出手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女儿一直是他们的骄傲,诚如她所说她一向是被别人标榜的乖孩子,所以打小就不曾碰过这个孩子一下。可是这一刻她就是停不了,她控制不了情绪的爆发,可打完了她的表情显得比黎诺更错愕,心也更疼了。
“我不会离开你和我爸,我不会离开这个家,她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黎诺捂着自己发烫的右脸,尽管身子和脸疼痛到无以复加,但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断裂,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黎诺又试着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可这一次她没能成功,右侧的脸颊又烫又辣,耳朵里像是飞进了只蚊子“嗡嗡”的响个不停,唇一动,原本漂亮的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叫黎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稍稍皱了皱眉才咬着牙根道,“妈,不要去怪她,是你的女儿我先招惹人家的,说了您大概不信,她是我从别人手里抢回来的,你又要说我不要脸了吧?可是我一直认为能得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值得引以自豪的事。我爱你们,我不会把你们放在天平上衡量,我可以等,等你们的原谅,这段时间我会听您的乖乖在家里,可是我不会停止去想她,因为我做不到,即使身体被迫分开,这里也不会分开,”黎诺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道,“永永远远,好看的小说:!”
说罢黎诺转身逃也似的奔入自己的房间,她不敢再看背后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因为她清楚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就在昨天她还是人人眼中那个值得骄傲的乖乖女,可是今天她成了最残忍的侩子手,一面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们,一面却用这世上最锋利的锐器伤害他们,可是除了这样的伤害她别无选择。
当门关上的那一瞬,黎诺整个身体几乎是摔到床上的,疲乏感如汹涌的潮水没顶而至,黎诺闭上眼睛,之前的一幕幕就跟电影镜头一样在眼前展开,不可避免的又是一阵心酸难过。突然很想听听那人的声音,听她喊自己的名字,可是聪慧如她,她一定能从声音里辨别出自己的处境,遂思虑再三黎诺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拿起手机敲下:我很好,勿念,安!几个字发送。
电话那头很快就回了过来,依然是短信,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等你回家,安!”
“等你回家”……短短四个字,黎诺反复咀嚼,默念,心里暖暖的,好似被注入了一注清泉,甜甜的……
黎诺翻了一个身,由原来的俯趴改为仰躺在床上,目力所及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只一闭眼佘妖精的容貌,她的一颦一笑,就无法控制地在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消散不开,这个女人就如一味毒药深入骨髓,只她们两个人在家(那个只属于她们的小天地)时,黎诺会枕着那人的大腿问,“我那么爱你,你说会不会等那日挫骨扬灰的时候那里面会藏着你的名字呢?”
“傻气!”每当这个时候妖精总会轻点她的额头,语气里又是宠溺又是怜爱,然后两人情不自禁地拥吻在一起,再然后……
回忆到此打住,黎诺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原以为是盛怒难消的母亲,一开始黎诺并不做声,因为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可是随后出现的咳嗽声,让她知道站在门外的是她年迈的父亲,“诺诺睡了吗?”
“恩,睡下了……”不想让父亲看到她现在这个鬼样子,黎诺选择了撒谎。
“开一下门好吗?有些事爸爸想跟你谈一下”,既然黎爸都这般说了,黎诺也不好再做推诿,稍稍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冠就去开了门,虽然知道眼下自己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但见到父亲那惊得要掉下巴的表情还是忍不住低下了脑袋。
黎爸二话没说只愣了一秒就转身回到客厅,黎诺一直诺诺地跟在她爸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从冰箱里掏出几块冰块裹到一块干净的毛巾里,“先拿着敷一敷,看能不能消肿,你这样明天还怎么上班?”
黎诺接过她爹递过来的简易冰袋敷在痛处,那脸上的热意瞬时得到了缓解,可心里的忐忑并没有减少半分,到底是害怕的吧,害怕再次听到那些叫人难堪的话语以及那失望的神情……
“你妈妈她哎……别怪她,”黎爸瞥了一眼那肿的跟小山包似的脸,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更年期的人脾气大,最近她也总跟我发火来着,只她不该出手打人。诺诺你真要是不愿见你妈安排的人,那咱就不见,我就不信我闺女这么优秀的姑娘还嫁不出去了!”
“爸……”对上父亲那满是慈爱的双眼,黎诺羞愧的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转念一想她妈恐怕是为了给她一条退路才没说出来,若真是被她父亲知晓了事实他还会这般对自己好吗,怕是不会了吧……
心下黯然,转眼再看父亲的两鬓已由原来的花白变为全白,心蓦的一酸,“爸爸……”
“好了,早些休息,不要怪你妈……”黎爸直起身,手突地就按在了自己的腰上,随即勉强一笑,“年纪大了毛病就是多,老毛病了不用担心”,看出黎诺眼里的担忧黎爸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爸,有空去医院看看吧,我有朋友在医院过两天让他给你检查检查”,说着黎诺小心翼翼地抡起俩小胳膊俯身给黎爸捶起了腰。
“还是女儿好,贴心小棉袄,还好当年你妈没把你生成个小子,不然一准跟我是冤家,李教授你认识吧?他儿子就三天两头和他对着干,还是丫头好啊,丫头好……”
黎爸一边说一边咧嘴笑,口里满满的都是自豪,黎诺却不由得心下嘀咕要是真生成个小子,兴许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心里憋着话对父母的愧疚就越深,。
一夜无眠,一早起来黎家三口凑在饭桌上,依然是粥加烧饼油条,可以前那刮噪的俩母女突然之间变得沉默无声,黎爸虽是奇怪,但也只当是女人间的小战争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脸上挂着彩加上浓重的黑眼圈,黎诺特别提早了一小时到公司就是为了不让人看笑话,顺便给家里的小妖精一个moring call,没想到电话响了一下就被摁挂了,随后自己办公室的门就被人自外面打开。再次相见竟有一种晃如隔世的感觉,透过四块厚厚的玻璃原本清晰的脸也变得模糊了。黎诺为了挡住那张破相的脸特意带了茶色的太阳眼镜,大大的,几乎遮住半张脸的那种。当佘颜丽隔着办公桌取下那副蛤蟆镜的时候仍是险些尖叫出声。
雪白细嫩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三条清晰可辨的手指印,“天呐,这就是你说的很好?”佘颜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敢想象昨夜她究竟一个人承受了多少痛才至于此。
“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至少还有你陪着我不是吗?”黎诺温柔地摘下佘颜丽脸上的平光镜,一双吊角的杏眼永远都是那样迷人心智,为此黎诺特意为这妖精买了副眼镜为得就是不让她胡乱放电。
“好特别的烟熏妆”黎诺细细摩娑那一圈淡淡的黑印,即使一夜未睡也不能遮盖独属于它的流光异彩。
“喜欢吗?”
“喜欢的要死!我的小妖精……”在佘颜丽的还没反应过来时,黎诺便把轻吻引在了她的唇上,无关情/欲,只是蜻蜓点水,浅尝即止。
“我可能最近都不能回家住了,你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睡觉,可以想我,但不准想太多了,三次,不!太少了,五次好像又多了点,四次吧……”看着黎诺比划着手指的傻态佘颜丽不禁笑着将她的五指收于掌中,紧紧地握成拳头,都说一个人的拳头有多大她的心就有多大,黎诺你看现在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
“四次怎么够,分分秒秒都不够,黎诺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一直等着你回家的!
命运就像一个大转盘,人总是不受控制地由它摆弄,几个月前佘颜丽还在对黎诺说今天的分离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而今她却要将这一番话如数还给自己,饱受相思与等待的煎熬。
黎诺用无声来应对黎妈的强权政治,两个女人的斗争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却处处暗藏“杀机”,各自折磨的心力憔悴,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此拉开帷幕,她从来不奢望在短时间里改变母亲的态度,只是想着总有一天她能明白自己的女儿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这就好比是一场豪赌,黎诺唯一的赌注就是爱,母亲的爱,还有她对佘颜丽的爱,尽管这么做既残忍又卑劣,可是她别无选择,她深切的明白在这场博弈中自己必须是最后的winner!否则她输的将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人生,而是两条人命!
作为对抗的代价黎诺失去了自由,而佘颜丽虽然手脚没有被他人束缚但心却被禁锢在无形的牢笼里,看着心爱的人一天天憔悴下去,那种无能为力的失败感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她。她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又有多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说过话了,几天,几个小时,几分钟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
原来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习惯了那人的温度,习惯了那人的呼吸,习惯了那人的味道,连午夜梦回时挂念的还是那人温暖的怀抱。佘颜丽这般,黎诺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