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牵连

“七妹妹,还好吧?”

乔茵急忙从高处的假山上走下来,脸上一片紧张,看到乔蓁怔愣地站在那儿,她难掩担心。到底隔得较远,今晚的月色又不太明亮,所以她并未能看得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有几分熟悉的印象。

今晚这场戏是她与乔蓁合谋的,在一个多时辰前,乔蓁拿着那张纸急急来寻她,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引蛇出洞最佳的时机,对方也与她们一样迫切。所以二话没说,两人关起门来商议了不过一刻多钟就定下了这个计划,约定以笛音为警,一旦笛音响起,她这边就准备动手。

乔蓁没有回答,而是把手中裂了两半的笛子中尖细的部分指向那个女人纤细而优美的脖子,神色狠厉地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女人的斗蓬已经被乔蓁拿下了,脸上慌张的神色这会儿已经慢慢和缓,只见她低低地笑出来,两眼挑衅地看向乔蓁。

乔茵这会儿已经奔到乔蓁的身边,待看清眼前这女人的长相,她眼里的震惊不下于乔蓁,顿时惊呼出声,“薄姨娘。”这真真出乎她的预料,原本以为是家中某个不起眼的奴仆,哪里知道是大房伯父的宠妾?

薄姨娘没有看向乔茵,而是两眼紧盯着乔蓁,“我最大的遗漏就是错看了你,乔蓁,不过我死不足惜,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你,绝不可能笑到最后。”说完,她挑了挑眉,笑得越发猖狂。

“她要自杀。”乔茵急道,这样的人一般是审不出什么来的,瞬间就出手想要阻止她自杀。

乔蓁却没有动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薄姨娘嘴里流出来的黑血,“五姐姐,已经来不及了。”凭她们两人是不可能阻止得了薄姨娘寻死,而且时间太紧,要寻到帮手并不容易。

“可恶!”乔茵两手掰开她的嘴,借着微弱灯光,看到薄姨娘嘴里一颗断牙,这毒药应是藏到牙齿里面的,一等时机不对就立刻吞下,不给别人审问的机会。“真是便宜她了。”最后甩开手站了起来。

“现在她这样就死了,我们该想个法子来向大房交代才行……”乔蓁眉尖深锁道,现在并非是懊恼线索又断了,而是这姨娘本就是大伯带回府里的,府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来历,现在不明不白地死掉,大房绝不会善罢甘休。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叫让两位少女都抬头看去。

女子一身侍女的装束,在她惊叫后立即有人打着红灯笼过来,为首的人一身锦衣在灯笼的照耀之下泛着动人的光芒,赫然是乔叶氏。

她朝侍女瞪视一眼,“大呼小叫做甚?找到薄姨娘没有?推了我的翌哥儿就躲着不见人,我可饶不了她。”一抬眼看到两位乔家未嫁的姑娘,她提着裙摆上前,“黑灯瞎火的,你们在此做什么……啊……”一脚踩到软绵绵的身体上,低头一看是死掉的薄姨娘,这会儿她也掩饰不了震惊尖叫出声,并且瞬间跳开三尺远,尖叫声不断。

乔蓁与乔茵对视一眼,乔叶氏的到来令事件变得更难解释,两人秀眉紧拢,最后还是乔蓁先道:“大嫂,她已经死了,你莫要再惊叫。”

乔叶氏惊魂未定,除了看过家中死掉的长辈,她还没有亲眼看到任何一具死尸,两手紧紧地抓住同样发颤的侍女的手,牙齿打颤地道:“她……她怎么死了……”

乔茵道:“自杀的呗。”斜睨了眼乔叶氏,警告她不要胡乱说话。

哪知乔叶氏此时因为诈见死尸,平日的聪明劲儿都扔到了爪哇国,猛然抬头看向乔茵与乔蓁,厉声喝问,“你们俩怎么会一块出现在这儿?薄姨娘的死是不是与你们俩有关?”然后朝身后的丫鬟道:“快,回去报告给大老爷与大夫人知道,这死的是我们大房的姨娘,在没有闹清楚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转头两眼紧盯着乔茵与乔蓁。

乔茵也朝赶过来的奴仆吩咐,让人去寻二老爷与三房的乔五爷过来一趟。

“大嫂,你也稍安勿躁,我们没想过要推搪。”乔蓁冷声道,转头看向乔茵,把手中的断笛还给她,“五姐姐的笛子被我弄断了,回头我再赔给你一件新的乐器。”这把能承受最初级念力的乐器还是向乔茵借的,她的琴太大携带不方便,只是没想到令人很囧的是,这笛子不经使,她不过才吹了吹,这就裂开了。

乔茵有点欲说未说地接过这断笛,哪怕一向不太缺银子使的她也要心疼半晌,这件能承受念力的笛子可是不能多得的精品,她通共只有一个。只是乔蓁是她的姐妹兼好友,这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不碍事。”她淡淡地道,“七妹妹平安就好,模竖不就是只笛子,别放在心上。”

这时候她已经有点明白老皇帝的圣旨为何给乔蓁了,乔蓁不过才刚觉醒念力,就比她这个早觉醒的人展示出更强悍的天赋。她没有嫉妒之情,只有深深的担忧,那个神宫并不是女子的好去处,这道圣旨一下,就是断了乔蓁的姻缘路,年彻再强也难以再推翻老皇帝的圣旨。

至于乔蓁所说的赔偿,她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哪怕乔蓁现在家资不菲,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这种能承受并增幅念力的乐器,这可是比极品珍宝更珍贵的存在,可遇不可求。

乔叶氏冷眼看着她们的互动,眼睛不时地瞄向地上的薄姨娘,上回大姑娘出事的时候,她们俩可是逃过一劫,事后她让婆母骂个半死,想到婆母对乔蓁的痛恨,她这会儿已经在转动心思到时候如何向婆母邀功,好挽回失去的分数。

大老爷夫妇得到消息后很快就赶了来,他们看到地上死去的薄姨娘,初始也同乔叶氏一般大惊失色,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大夫人乔陈氏,她掩不住眼里的喜意,“乔蓁,是不是你杀死了薄姨娘?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回不要再抵赖,走,我们去见官……”

大老爷也满脸阴沉地看向乔蓁,这个侄女越来越不像样,现在更是欺到他的头上,真当他是死的,这可是他最宠爱的姨娘,顿时怒喝:“乔蓁,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伯父不要血口喷人,薄姨娘是自尽的,她并不是我杀的。”乔蓁早就知道乔健林这人很是不讲道理,更何况她与大房的积怨已深,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得了的。“大伯父要在指责我是杀人凶手之前,最好三思。”抬头看向大夫人,“大伯母,你也是,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有亲眼看到我杀人?”

“这还用看吗?分明就是你所为。”大夫人顿时大声嚷道,脸上如打了鸡血一般红透起来,“你也不要砌词狡辩,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乔茵冷冷一笑,“大伯母要找死,按理来说我不应拦你,我可是在现场的,七妹妹可没有杀薄姨娘,她是意图要杀害七妹妹,最后见事败才畏罪自杀的。”顿了顿,“再者今儿个皇上才嘉奖了七妹妹一番,那些个让乔家人长脸的话可不是白说的,如果现在大伯与大伯母要把此事闹大,那么最后得不了好的谁,一想即知。”

大房诸人脸色随之一变,如果现在把乔蓁扭送公堂,第一个打的就是皇上的脸,乔蓁就要进祈福神宫了,有这免死金牌在,是难以要她入罪的。思及此,大老爷夫妇都恨不得生啖乔蓁的肉。

乔蓁看了看场上的局面,这时候才蹲下身子,朝大老爷道:“大伯父,请上前来。”

大老爷乔健林迟疑了一下,随后还是举步走上前,看到乔蓁掰开薄姨娘的嘴,指着里面的断牙给他看,“大伯父是薄姨娘的枕边人,应该能看得出薄姨娘这里缺了个口,这牙是她的……”

“难道不会是你趁她死了才拔下来的?”大夫人也走近,当即歪打一把道。

“这个好办,让忤作来验尸,一切都会了然。”乔蓁起身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冷冷地看着大夫人那张又瞬间变平淡的脸,“我与薄姨娘并没有交集,正所谓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为何要杀她?杀人总得有理由吧。”

大老爷夫妇抿紧唇,乔蓁说得并没有错,薄姨娘行踪一向只在大房,乔蓁与她并无来往的痕迹,硬说是寻仇,那根本说不通。

“而且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大伯父,这薄姨娘是何来历?她现在是死了,不过只要一验尸,不难找出她死的原因所在,到时候有口说不清的就会是大伯父您。”乔蓁继续道,她说得并不是危言耸听,既然她的亲生母亲来自东陵国的神秘一族,那么来抢虎纹玉佩的薄姨娘也必是与之相交。

大魏与东陵国的战事才平息了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乔健斌就是死于与东陵国的战事上,那么一个来自那里的女人以乔家侍妾的身份潜伏到京城,身为她丈夫的乔健林能完全推卸得了责任吗?

“她人都死了,你还要污蔑她?”大老爷朝乔蓁怒吼一句。

“健林。”乔老夫人听闻家中死了人,也急忙赶过来,听到大儿子的话,当即喊了一声,一个姨娘而已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

乔维也赶了过来,当即就站在乔蓁的身边,对于这件事,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乔茵的侍女说了个大概,这时候他两眼狠瞪大伯父夫妇,真正是为老不尊。

“大哥,你要害死全家人才安心?”二老爷急忙说了一句,瞟了眼女儿,这事情她脱不了干系,真是没一刻能让人安心的。

二夫人乔朱氏一把拉过女儿,让她不要与乔蓁靠得太近,暗地里还狠掐了下女儿的手臂,都是她不学好,尽跟着这样的人瞎混,好吧,现在都混到死人的身边了。

乔茵挣了挣,朝母亲低语一句,“娘,你别拉着我,这事我在场可以证明。”

二夫人朝女儿的脑门上一戳,咬牙切齿一句,“你这个死丫头。”

大老爷还是满腹怨气,自己的姨娘平白死了,还不让他弄明白?这还有天理吗?顿时脸红脖子粗地道:“她跟了我一场,我连为她出头也不敢,那我还算个男人吗?我不管谁要进祈福神宫,今儿个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你们也别拦着我。”

乔蓁没有避开这个大伯父看过来的目光,嘴角冷冷一撇。

恰在这个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既然你要个清楚明白,那我就给你。”

这声音一响,所有的乔家人都看向声音处,看到年彻与欧博二人踏着夜色出现,这两人何时潜进乔府的?乔家人一概不知,只有在看到他们俩现身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呵呵,不介意我也来搀一脚吧。”从另一个方向出现的是一脸谪仙面容的连永,这今天才到访的天下第一公子,众人更是不陌生。只见他彬彬有礼地朝年彻点了点头,可见两人之间早已相识。

乔家众人彻底没有话说了,自家都被别人当成了后花园来去自如,想来就不爽,所以乔老夫人的脸色是最难看的。

年彻迅速地看了眼乔蓁,与她的目光对视了一眼,方才镇定地走向薄姨娘的尸体旁,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很快就站了起来,脸面向乔健林,“国子监祭酒是想要不个清楚明白,对吧?”他的语气很轻,明显是没有把乔健林这个从四品官看在眼里。

乔健林看着这个差点成为他女婿的年轻男子,老脸上有着被轻视的怒意,袖下的老拳头握得死紧,“是。”这几乎是从他的嘴里艰难挤出来的。

年彻笑了笑,“那你可别后悔,原本你有机会息事宁人的。”话音一落,他抽出腰间的软剑,凝神调动神思,手中的软剑泛出一股柔和的光芒,令人一看即移不开视线。

乔健林的心头狂跳,他有不好的预感,如果年彻这一剑挥下去,他似乎看到自己的乌纱帽要被劈成两半,这时候后悔之情溢于言表,他出口阻止道:“世子爷——”

乔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年彻手中的软剑外面那层柔和的光就是凝实的念力,这般的厚实稳重不是现在的她所能具备的,在听到大伯父阻止的声音时,她朝他看了看,微皱了皱眉头。

只是这一声阻止来得太迟了,年彻手里的软剑已经朝薄姨娘的尸体用力地挥下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在场的胆子小的女人都吓得脸色苍白,脸转到一边不敢多看一眼,乔叶氏更是当场就昏了过去,被她的丈夫乔纪抱在怀里。

胆子大的继续看下去,只见薄姨娘的血很奇怪,被劈成两半的尸体里面的血并没有四散,而是很规律地向一个方向流去,弯成一条没有间断的血河,血河里面隐隐能看到某些隐暗的图像,并不太真切。

这个现象很怪,乔蓁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不但她,在场的很多人也没有看明白,这能代表什么?

欧博只在最初那一刻诧异了一下,很快脸上又恢复了那顽世不恭的笑容,站没站姿地靠在一棵大树上。

年彻却是看向连永,“远桥不会不明白吧?”

连永的表情却是极为严肃,惯见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听到年彻的问话,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东陵国的人太过于猖狂,居然敢潜到卫京,看来他们还是不死心想要再挑起两国的战事。”

乔健林在听到东陵国这三个字的时候,全身都在打冷颤,给他上千个胆子,他也不敢与东陵国扯上关系,更何况是纳为姬妾?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蓁不知道他们为何只凭这个现象就认出薄姨娘的出身来历?

年彻看向她时,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血流的方向即可判断。”看到她仍有几分懵懂,遂明白地道:“众所周知,东陵国在大魏的东面,狐死必首丘,人也不例外。”手指了指血流的方向,“她的血向东流,在血中隐隐可见东陵的风貌,这就是她出身的最好证明。”

大夫人越听下去,脸上的神色与丈夫就越发持平,他们家不能与间谍扯上关系,要不然一家子都要倒大霉。

乔蓁却是在感叹这个世界,念力的奇妙,这么说来还是薄姨娘自己出卖了自己,哪怕她已经第一时间就自杀尽了忠。

其实乔蓁是冤枉了薄姨娘,她死的时候可没有能力预知会有三个念力高手的到来,仅凭乔蓁这个初入门级别的是不可能勘察出那么多情况的,再说如果过了一个时辰,再高的念力者也不可能再从她身上察到任何的秘密,这才是她决意赴死的原因所在。

年彻冷笑地看向乔健林,“看来国子监祭酒是要到卫京府衙去喝杯茶水,好好聊聊这个东陵国女人的来历。”

听到这调侃意味的话语,乔蓁想到了前世有人被请到警局去喝咖啡,调调与年彻现在的差不多,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要笑出声来。

“年世子,这不关我的事情,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东陵国人……”乔健林急色道,“她死都死了,可不能拖累我啊……”

“谁要你非要在此叫嚣非要个清楚明白的?”年彻凉凉地笑道,“现在不到衙门去说清楚看来都不行。”

大老爷夫妇二人顿时都傻眼了,他们只想把罪名推给乔蓁,并没有想到火最终烧到自己的身上。

大夫人把目光转向乔蓁,年彻与连永都是为她而来的,而且与她关系密切,遂她跑到乔蓁身边,掏帕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求饶,“蓁姐儿,都是我们当长辈的不是,你去求求年世子,让他放过你大伯父,好不好?”

乔蓁对于大夫人的眼泪无动于衷,之前是谁老想把这桩命案推到她身上的?真把她当成是圣母了?“大伯母,大伯父这次很可能是触及刑法,我也无能为力。”

“蓁姐儿,你想让大伯父去坐牢吗?”看到妻子的行为,乔健林也打起了乔蓁的主意,趁着这事没闹大,他还可以想法子转寰过去,思及此,他看向乔蓁的目光十分的热切。

乔老夫人也满脸着急,这可是她的长子,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卷进这样的是非当中,遂也朝乔蓁施压道:“蓁姐儿,一笔写不出一个乔字,你也不要见死不救,这事情也是因你而起,你也脱不了干系,最终丢的可不只是乔家的脸面,也有你的。”

乔蓁定定地看着乔老夫人,之前对她的一点点亲情,也在看到她试图以她的婚事来换取更多的好处时就消失殆净了,在乔老夫人的眼里,有需要时她就是乔家人,没需要时就不用多看她一眼。

这时候她决不可能向她妥协,更何况在场还有那个欧世子与连永,这两人都知道这薄姨娘有问题,她更不可能包庇得了乔大老爷。遂朝乔老夫人行了一礼,她正色道:“如果这是孙女儿一人的私事,那依了祖母又有何妨?可这事毕竟关乎国家,就决非孙女儿一人可左右,大不了孙女儿把来龙去脉都与官老爷说清楚即可。”舔了舔唇,“请祖母原谅,孙女儿不能答应你所说的话,这非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乔老夫人的脸色一白,乔蓁这孙女很少会这样给她脸色看,话说得半分转寰余地也没有,遂牙齿咬了咬,“那可是你的大伯父。”扯什么国法不国法?一个年彻,一个连永,都来向她提过亲,可见与她的关系极密切,她出面说一句可是管用得很。

乔蓁的头撇向一边,她可没有那种对她恨之入骨的亲人,这不是亲人,是仇人才对。

“祖母,你莫要逼迫我姐了,这本来就是大房失德在先,能怪得了谁?”乔维看不下去了,当即声援了一句。

“孽障。”乔老夫人恨极痛骂了一声。

大夫人看到乔蓁坚定拒绝的样子,狠骂一句,“你会遭报应的,你这个克星,生来就克父母,克完了你大姐姐,又来克你伯父,扫帚星……”

当大夫人骂得正起劲的时候,年彻的表情已是沉了下来,这乔家人太可恶了,眼中光芒一闪,大夫人的声音顿时停窒,发不出半点声音出来。

乔家今夜注定了会成为注目的焦点所在,年彻那一剑含了十足的念力,很快就惊动了卫京城的人,不少人都悄然到达乔家,看到薄姨娘那状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卫京府尹得了消息后,很快就上门了。

大老爷耸搭着脑袋把薄姨娘的来历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她是东陵国人,当初我是在花船上才遇到她的,看她温柔可人,这才把她带了回府……”

只可惜这一番说辞是否可信,现在仍未可知,乔健林很快就被带走去问话了,大夫人看到家里的顶梁柱被人带走,当即支持不住,步上大儿媳妇的后尘,晕了过去。

乔老夫人没想到家门不幸一重又一重,似乎流年不利,想要维持体面苦苦的支撑着,只是到底年纪大了,受不住这刺激,当场就中风眼歪口斜,急得二房与四房团团转。

乔维只得赶紧让周大夫去给祖母瞧瞧,虽然已接了圣旨,姐姐是注定了要入祈福神宫,但他仍坚信会有转机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祖母在这个时刻死掉,不然又是三年的孝期,这可是耽误了长姐的婚事。

祖母要死也得等他姐明年出了孝期嫁了再死也不迟,不但乔维有这想法,二房与四房的想法都一致,他们同样有待嫁的女儿拖不得。

四夫人乔李氏更是盘算着过了年,赶紧择个好日子,让长女乔荏与尤信成亲,不然乔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糟了。尤家老爷回来后将尤周氏狠骂了一通,又赶紧修书一封态度极低地道歉一番,这婚事算是保住了。

乔蓁把事情说得七七八八后,即退了下去回到自己那一房去歇息了,她是圣上点名要进祈福神宫的,所以卫京府尹也不敢难为她,必恭必敬地问了话,就客客气气地送她出了乔家厅堂。

年彻、欧博、连永这三个最早赶到现场的人自然是不能那么快就脱身。年彻看了看乔蓁疲惫的背影,眼里有几分心疼,想到两人一波几折的婚事,顿时薄唇就紧抿,拳头握紧。

连永朝他看了看,嘴角挂着隐隐的笑容,他可是没有错看这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果然有奸情。

“他们郎情妾意,没有你插足的余地。”欧博提醒道,乔家女儿被两大世家提亲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卫京城的上流社会,这可是耸动的新闻,更何况结局还是如此出乎众人的意料。

“我只知道他俩一日未成亲,都有我的机会。”连永笑道,“欧世子管得过宽了。”说完,当即就往卫京府尹走去。

“看这得性。”欧博何尝被人如此忽视过,顿时从鼻子里冷哼了这么一句,踱近年彻的身边,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你可不许输他。”

年彻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连永,“你何时见过输过?想抢我的媳妇,他还不够格。”

欧博朝兄弟竖了竖大拇指。

对于她离去后的暗流汹涌,乔蓁并不知道,此刻她正与乔维坐在一块,姐弟俩一想到吉凶未定的前程,顿时都有几分伤感。

乔蓁看了看弟弟的脸庞,“我明儿就进神宫了,你在家可要好好的养病,希望下回我回来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样子。”

乔维却是眼睛湿湿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可恨的皇帝偏要挡了姐姐的婚事。

乔蓁看了也难过不已。

“好了,你们姐弟俩也别这么难舍难分,七妹妹又不是一去不回。”乔茵抹去泪水,走进来朗声道。

乔蓁听得她的声音,起身迎她,“那边的事情都结了?”

乔茵点点头,“还有点事在忙,大房那儿完全乱套了,这回就算最后没罪大伯父只怕也保不住官位了,我爹现在成了惊弓之鸟,就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所以勒令我们都不许与大房来往过多,免得惹祸上身,唉,现在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她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哀伤之情,乔家分了家后离散了也不远了。

乔蓁安抚地拍了拍乔茵的手背。

正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走进来,三人见状都赶紧起身看过去。

年彻的目光落在乔蓁的身上,紧紧的密密地看着她,不留一丝遗漏,这是自婚事有变后,他们首次有机会说上几句体己话。

乔蓁挨着桌子边缘,两手在背后撑在桌子上,不然她怕支撑不了自己的体重,此刻再见情郎,多多少少都有欲语泪先流的味道。

乔维与乔茵见到这情景,这是最后的时光了,他们的眼里流露出同情之色,两人识趣地起身离去,把这片天地让给他们。

乔维出去时,还把外面走廊的下人都遣退,亲自给他们把门关上。

屋里的乔蓁未动,却是两眼直直地看着年彻。

年彻一步一步走近她,这一段距离似乎很近,却又像很遥远,直到站定在她面前,他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半晌,最后健臂一伸,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那股狠劲就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面。

乔蓁没有反抗,而是静静地任他抱着,两手攀向他的肩胛处紧紧地回抱着他,埋着在他胸前,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彻之、彻之……”

她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字,以前总没有好好地念过一次,现在想要好好叫了,却没有太多相聚的时光,离愁别绪充斥在她的心间。

原来离别就是这种味道,像小时候妈妈腌的酸菜,酸得直让人想掉泪……

乔茵却是踢着石子脸色怔忡地走出三房的院落,闷不吭声的她心情沉重,没想到却撞上一个人,顿时捂了捂被撞疼的鼻子,瞬间抬头想要直斥这人走路不带眼。

哪里知道一抬头就看到欧博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当即后悔自己为了避开母亲的问话,所以一个丫鬟也没带,现在碰上他令她颇为不高兴,伸手将他推开,“你还不赶紧走?这可是我乔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你说话何必这么冲?”欧博皱眉道,难得他这回顺从心意,因为想她而直接来看她,她就这样回报自己?

乔茵看着他眼里的不悦,顿时冷冷一笑,她想起当乔蓁问起她与欧博的事情时,乔蓁说欧博就是一个被人宠坏的公子哥儿,爱上他的女人势必要吃苦,因为他那样的人不懂爱,爱对他来说是一件不废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会好好地珍惜。

现在这么一看,不正是乔蓁所说的那样么?乔茵的眼里有着几分后悔,她也是曾经当中的一员,轻易地向他展示她的爱,所以她活该被他看不起。

“对着你,我不可能会有好脸色。”她冷笑道,“如果你想要好脸色那就去找薜六姑娘、安三姑娘等等这些人,她们一定会好好地招待你,奉你为上宾。”说完,她从他的身边穿过,一刻也不愿与他单独相处。

曾经的那种美好的、暧昧的、充满浪漫的小女儿心思都已经离她远去,她不再是那个春日里扑着彩蝶的小女孩,而他也不是那个为她捉彩蝶的大哥哥,一切都离得很遥远,远到她再也触不及,摸不到。

在擦身而过之时,他的手有力地捉住她的手,“你就一定要用这样的态度与我说话吗?茵儿,我们就不能和平地相处?”大力地扯她面对他,“那什么薜六姑娘已经嫁到外省去了,至于安三姑娘,你也知道她现在已被聘到萧王府去了,她们与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那又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乔茵使劲地挣扎着,想要挣出他的手,这种局面并不在她的预想范围里,“还有,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我的名字,欧世子,你我不过是陌生人,不相干的那种,我的闺名只有我未来的夫婿可唤,而那人并不是你。”

欧博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乔茵这一番话狠狠地踩了他的面子,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他在忍耐的边缘,再一看到乔茵这绝决的一面,他的气不打一处来,猛然低头吻上这张令他气极的红唇。

乔茵挣扎着,并不去回应他的吻,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廉价,贝齿狠狠地一咬,她咬破他的嘴唇。

他的唇角流着血,就这样恶狠狠地与她对视,出口极讽,“你做什么三贞九烈的样子,当初在我床上放荡的那个人不正是你……”

乔茵气得浑身发抖,曾经她愚蠢的行为在他的眼里居然是如此不堪?她抬起手来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无耻!”

这还不解恨,她又屈起膝盖趁机往他的档部用力一踢,看到他疼痛地弯下腰,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欧博,别让我瞧不起你,拿着这个当令箭,你以为我就怕了吗?”头微微一昂,“那是我年少无知犯下的错,是我有眼无珠才会看上你这个人渣。”

狠狠推了他一把,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眼里是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如果时光重来,她绝不会被他所迷惑,从而献上自己的一切。

欧博咬着牙看着她奔远,乔茵这举动在他的眼里是十恶不赦,她就真的有这么恨他吗?踢向他命根子那一脚相当的用力,她是要废了他吗?

而与这一对不欢而散又彼此怨恨的情形不同,年彻与乔蓁正热烈地纠缠着彼此,他抱着她吻着她的红唇,在通往卧室的床上的路上,不知碰倒了多少家具,凳子掉到地上的声音极响。

在内室的门上,她的双腿张开跨在他的腰上,被他压在门板上用力地吻着,那吻慢慢地向脖子处扩张着,她两手抱着他的头,低低地吟哦起来……

衣裳一件又一件地掉到地上,场面越发地热火激烈。

在最终到达大床的时候,他却松开了她,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边,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揽着她,努力地平复体内的情潮。

她的气息也高低起伏着,转过头看着他因为情动而潮红的脸庞,这时候的他更形妖孽不已,以前还会吐槽几句,现在却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个翻身,她再度跨坐在他的腰上,这行为让两人的灵魂都为之一震。

他眼眼看她,绯红脸色的乔蓁真的很美。

她却是两手捧着他的头轻轻地吻着他的唇,然后慢慢地游移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以前不是说,如果我愿意,那我们就到床上滚一圈吗?”随后却是笑得极灿烂,“那这次我的答案是,愿意。”

这一直是他所想的,之前好几次都卡在她的不愿之下,所以无论再如何情热如火,他也不得不压抑住,用别的方式来排遣掉。

如果是在以前,听到她这样的话,他会欣喜若狂。

她的手游走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主动的吻从他的脖子上挑逗地往下吻去……

哪知,他的手突然伸出捉住她顽皮的小手,阻止那令他快要热火焚身的挑逗。

她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

一个翻身,他压她在身下,怜惜地吻落在她的额头上,看出她的剪水秋瞳里的不要置信与疑惑,大掌怜惜地摸了摸她嫩滑的脸庞,珍惜地又一吻,“不是我不愿意,也不是我不高兴,而是,这不是时机。”

她何尝不知道这不是时机?她就要到祈福神宫去,那儿充满着变数,已非完壁之身的话可能会碰到意想不到的麻烦,只是他不明白,她只是想在这一刻将自己给他,不让自己存在一丝丝后悔的机会。

她的表情将她的内心道了出来,他会心地笑了笑,低头又是一个轻轻地吻,“不着急,我们总有机会,相信我,这绝不会是我们的最后结局。”额头抵着她秀美的额头,两人长长的睫毛相碰,向她表明坚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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