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理论

端庆小殿下三碗茶喝完,等汗也干。。。贵人们非特殊地点,流着汗水走出门,路上让安府的家人见到,也觉得失仪。

殿下虽小,在师傅眼中是顽劣的,是皇后眼中是调皮的,也懂得这个道理。

虽然殿下是敲开安家大门,发挥她跑步的强项,又跑进来的。但跑步和当着人流大汗,总是两回事。小殿下跑步的“英姿”,素来是得到皇帝皇后的夸奖,她跑起来一阵风儿,只有可爱的,又年纪小,除了袁训还没有人纠正她。

凡是袁训纠正的,小殿下从来列为坏蛋一流,不放心上。

见热茶下肚,又是夏天,汗水是擦不完的,就只等这热劲儿过去,汗水不再出。

在这等汗不再出的功夫,瑞庆小殿下对宝珠以面授、探讨、讨论等形式,总结出针对“坏蛋”的一系列“酷刑”。

如茶里放盐,汤里放醋,不给洗衣裳,生气也别做新衣裳等,自然补衣裳更不必……全是这等主意。

宝珠肚子里难免怀疑,那掳自己去衣按入香汤的主意,与小殿下有关。

听听,是一个味儿出来的。

酷刑说完,小殿下开心异常,心情大好,体态安舒,这汗么,就不再大出。夏日细汗,这是正常。

殿下告辞,宝珠和全家人都送出去。

这不是太子殿下,是个面上可爱的孩子,让人生不出畏惧的心,就都想送她。

大门外,小殿下小脸儿板起,派儿十足地宝珠说道别词:“那事儿,就按我说的办。”宝珠忍笑点头,听上去像什么大事情。

其实不过是茶里放盐。

“要有不是的地方,你就来寻我,我为你撑腰。”

从安老太太开通,一概的不明白,但率先带领全家人道谢,感谢小殿下对宝珠的厚爱。宝珠跪下时,怎么想怎么好笑,借着叩头的功夫,对着地下笑了片刻,幸得缓解,再起来端庄的为殿下送行。

安府端午节这天,一天来了两位贵人。天才半下午,日头正毒,在平时还是休息的好时候。但从老太太起,全衣着整齐不敢再睡。

生怕再来个什么客,就今天来的,全是想不到的客人,要不是老太太出身名门,这招待上都会不周。

还真的客人,左邻与右舍,在搬进来后大家互访过,也是京官一流。本来只以为是南安侯府的亲戚,现在看到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亲身到访,贵人们来时有随从车马,好事的邻居打听打听就知道。

他们就来拜访,想听听贵人们为什么来,又想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钻营。

折腾到晚饭前,邻居们才散开。

这一天算忙的,安老太太晚饭时也兴致高涨,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在邵氏和张氏看来,全是对着宝珠而发。

洗浴过后,老太太才腰酸上来,这一天躬了很多次腰,上了年纪又长久在小城住,没有天天见人躬身的机会,她吃力上来。

唤梅英捶腰,齐氏等人又来陪她叙旧,安老太太笑道:“看来我得在京里住上一年,这腰酸就能好些。”

齐氏都笑:“虽说今天劳动老太太,但这是老太太的福气,一天才能进见两位贵人。”安老太太也微有得色,这是她的福气,半点儿不差。

有她的好兄长,才能和袁家定亲事。在今天太子来以后,对袁家种种的疑惑全都飞走,管他是什么根基,太子殿下来,公主殿下也来,和宝珠那么的好,还不是为了袁训。、

这家势,老太太相当满意,满意到自得。

“母亲,”外面有人轻声的唤,是张氏的嗓音。安老太太示意让她进来,齐氏就去请进来,张氏也洗过,换了家常的衣服,头发上也湿漉漉的,梳的是晚妆。她明显有话说,不是只为请晚安而来。坐下后,欲说什么,又抿抿嘴唇,像是还没有想好。

“母亲,”外面又来了邵氏。

安老太太再不明白,也能明白她们的来意,就让邵氏也进来,坐在张氏上首。而齐氏丘氏全是明眼人,这就辞出去,到外面月亮底下坐着吹晚风。

风中带着花香,这是夏日最凉爽的好时光。远处楼头,又有一曲琴声出来,这一回是蝶恋花。

最近总有人无缘无故的夜半传曲声,邻居们全互相问过不是,找这个人也找不到,各家门前也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就只怀疑是最近的客栈里,有人在玩乐。

掌珠听到,在房中微微地笑了。她希望是为自己而来,在亲事上,不声不响的宝珠一飞冲天,独占鳌头。掌珠素来好胜,咽不下这口气。她不会对宝珠的亲事捣鬼,她一样会祝福她。那是她的妹妹,宝珠好,掌珠也能借力。

但是她的亲事必须压过宝珠,不然在祖母眼里亲事分出三六九等,钱不全到了宝珠那里。

想寻一门好亲事,就必须挑挑再捡捡,比较更比较。

能让掌珠比较和挑捡的人家,有一个首要条件,就是那人得全心全意的爱她。不然,怎么会容她挑选?

悠扬的曲声中,玉珠还是颦眉,董表兄你就是对我无意,我进了京,你就一面也不给见?你得来呀,你不来,姑娘们怎好主动上门去找?

玉珠长长的叹气,下个月,祖母说开始一一去亲戚们家正式做客,让姐妹们跟着年老的丘妈妈学行礼。

这次做客和这个月里刚到京里,匆忙上门拜访,匆忙和亲戚们见礼不一样,那是正式的游玩。安家安定下来,从容而去。对方也早有准备,从容招待。

在宫中见到很多表姐妹,也有两位是董家的,都表示等着招待呢,家里花儿开了,水儿也好,几时来呢,快定日子吧。

董家,是必去的一家。

见到后,可说什么呢?

玉珠痴痴。

宝珠这受贵人关照,需要静养,不然都担心她生不出好孩子的人,服下药,早就睡下。

安安静静中,除上夜的人以外,就只有安老太太房里还有说话声。

张氏哭了:“袁家,当初怎么知道是这样,”

邵氏也跟着心酸,拿个帕子捂在脸上。

她们为了女儿什么都敢,也因为这牵涉到她们以后的养老。以前在小侯爷阮梁明在,能进京面圣的府尹大人的公子在,准小侯爷钟氏兄弟在,南安侯府一天没世子,钟大钟二钟三钟四都称得上准小侯爷。

这种种的风头,袁训就毫不起眼。

没有人能想到进京以后,小侯爷人间蒸发,府尹大人公子一面没有,准小侯爷虽然还是殷勤的往来,可现在来的还有侯爷,邵氏张氏又都进过宫,眼界顿时不同。

而就是眼界开了,反而袁训越看越光彩。张氏痛哭:“是我当初没眼光,玉珠可怎么办呢,再看别人,没有一个比袁家好,都一样是您的孙女儿,您怎么就这么的偏心?”

丘氏牙都掉了,耳朵不好听不到。齐氏还能听到,心想以前去给老姑奶奶送年礼的人,回来都说两个媳妇依顺。这叫依顺?为了一门亲事你们就敢来指责,就痛哭这也算指责吧?

没有道理。

难道外面再没有好的爷们?

亏进过宫,还长见识。这眼里怎么就只有一个袁家,看不到别人家?

邵氏还是不敢说话,全由张氏来拼。

安老太太面无表情,摇着扇子听完,冷笑:“你还记得,当初是你们说不要的,不但说不要,还担心我把袁家许给你的掌珠,你的玉珠,都忘记了不成?”

“可我们哪知道……”邵氏这软弱的人也急上来,当初是不知道,你老人家玩奸诈,当初你没说!

两个媳妇目光夺人,放在安老太太面上。

老太太撇嘴:“当初,当初我也不知道。”她的确是不知道。就是现在,袁训和中宫是什么关系,老太太虽眼明心亮,还是个不知道。

“怎么可能!”张氏一出口,邵氏也跟上来。

看着这两个在自己面前从来不敢多话,此时接近放肆的媳妇,安老太太倒能体谅她们为女儿的一片心。

这与她进京后,虽还有一个对头在那里,可兄长体贴还似在闺中,宝珠定下的亲事是应允为她养老,袁训是事先有数的。这养老的人又发现根基不浅,老太太心情舒畅,和在那小城里举目无亲,虽有余大人受兄长之托关照,也是遇事件件依靠自己不同。

她心情好,脾气就小,对两个跑来理论的媳妇们也能原谅。

就淡淡道:“你们不信,我也无法。”

实话就是不知道,信不信随你们。

邵氏张氏面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一阵,不知在转些什么。

安老太太却微笑了,她想到兄长这计实在是高。让阮家侄孙和董家侄孙等一起出现,果然,袁训虽然也展露才能,两个媳妇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他。

这怪自己,怪不到我这里。

她愈发感激自己的兄长,他事事为她想得周到,才能从容的挑中养老的人,又从容的配孙婿。

老太太又默然,兄长为自己做下这么多,自己呢,又为他这一生带去的是什么?

她的心情随即恶劣起来。

邵氏和张氏还没发现婆母心情转坏,在她们选择勉强相信婆母当初也不知道袁家的底细时,张氏就大胆地再次提出:“您若是不知道,那我们也不能怪您,”

安老太太皱眉隐忍,你们怪我,呵,可笑!没大没了吗?

“只一件事,您答应我,玉珠以后可是好好的孝敬您。”张氏虽认字,也不是太会说话,就这么原意的说出来。

老太太更气结,我养大的,吃我的喝我的,没动你一份儿嫁妆,孝敬我是应当应分。还答应你件事儿,玉珠才好好孝敬我。她冷笑着不动声色,玉珠嫁在京里,不孝敬我可不行,在婆家要出了事,指望你张氏撑腰,那是白指望。玉珠要不嫁在京里,只要兄长安排得当,下一任南安侯听兄长的嘱托,还有我的好孙婿长进肯干,你们还得求到我。

还没有发脾气,邵氏也嗯啊地道:“是啊,答应我一件事儿,掌珠也孝敬您。”

安老太太忍忍忍,憋气地问:“说吧。”

“袁家还有兄弟吧,说给我们玉珠。”张氏道。

邵氏大惊失色,她的话不用再说,先和张氏争执起来:“三弟妹,你这样说,我可怎么办?”邵氏想了一个下半天的,也是这句话。

张氏不悦:“我就玉珠一个女儿,”

“我也就掌珠一个。”

安老太太翻眼,看看,还敢和我论当初。当初,要是袁家的底细明了的摆在面前,实告诉你们在太子府上当差,定亲的姑娘没成亲也能进见,生了病太子亲自来看,还送药,你们还不从初一争到十五争不清。

幸亏你们不知道!

当然,我自己也不知道。

再想想办了这件不错事情的兄长,安老太太又想笑,兄长说他也不知道。大家全蒙在葫芦里,但是顺顺利利成就这门好亲事。

“三弟妹,玉珠会认字,亲事好找,”

“二嫂,掌珠生得多标致,上有嫡亲的祖母在,还会愁亲事?”

身边争论还在,安老太太想今晚明月正好,你们不能全给我搅和了。就道:“袁家是独子!”姐妹兄弟全都没有。

邵氏和张氏嗓音嘎然而止。

邵氏气得泪水更流,这可怎么办?当初,还不是全怪你这祖母,你太偏心了!不把我们掌珠放在眼里,我们可是大的。她哭晕了头,就敢大胆说话,哭着道:“哪有姐姐还没有成亲,妹妹先出嫁的,这不是,让人看我们家笑话吗?”

安老太太刮目相看,咦,这一位今天胆子不小,说话也条理分明。

张氏也哭:“没有兄弟,有亲戚没有,侄子外甥的,难道一个也没有?你老人家分明不为玉珠上心,要为玉珠上心,难道亲戚那里也不问问?”

安老太太还能沉住气,心想这红眼病得的,竟然打算一根绳子吊死袁家门上。还侄子外甥的,全都出来。

她沉声:“没有!”

“什么!”张氏跳起来。

邵氏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哭道:“哪一家子没有亲戚?皇帝门上还有三门穷亲戚,”

老太太想这真是哭糊涂了,再就是嫉妒得糊涂了,皇帝门上还有三门穷亲戚,跟你们和我说的话扯得上?

你们是来理论皇帝有没有穷亲戚的?

她没好气:“要做亲事,怎么不问!有什么亲戚,在哪里当差,或做什么营生,这全是问过的!”闲话时就可以说出来。

安老太太听从兄长的话,但对袁家实在不懂。而进京的第二天,袁母来拜,老太太这等精明的人,自然在话里推敲一二,袁母据实而回:“并无亲戚。”

现在想来,中宫如此照应,也许是同乡,也许是不能说出口的亲戚。宫中的亲戚,不说自有原因,也属正常。

没有人上门说亲事,来上一句,我们家宫里有人。这些,等过门后慢慢知道,也不算失礼。

邵氏张氏半点儿不信。

古人不计划生育,虽生子艰难,医药技术不发达。但几代中,只要有一个生两个孩子又养大成家的,表亲堂亲就能出来。

表亲再表亲,堂亲再远堂亲。只要想找,找出个同曾祖父,同曾曾祖父的亲戚还是有的。

邵氏张氏口口声声:“您老人家不疼掌珠不疼玉珠,”且泪水乱飞。

梅英看不下去,进来喝住:“奶奶们且住,没有老太太,是怎么站在这地方的!”才把邵氏张氏打醒。

两个人失魂落魄,重新坐下,有如抽去骨头,人都软下来。

外面鼓打三更,已是深夜。

老太太今天晚上的好时光,彻底的没赏成月,让两个媳妇搅黄。

她怒气上来,又看不惯媳妇们没精神的样,骂道:“我死了吗?看你们活似死了娘!带你们进宫,还是眼皮子浅!袁家袁家的,当初往外面推,现在再说还有用!回去睡,还有许多好少年,别一味的丧气,等到好姻缘到面前,又推开来!滚,都滚!”

滚字都出来,老太太动了真怒。

邵氏本就没胆,跳出来就往外跑。梅英又皱眉笑:“二奶奶慢着些儿,小心摔倒。”张氏让骂得心胆俱寒,但还能把住,对着婆母行个礼,泣不成声地再找补一句,像是觉得刚才没说干净:“母亲辛苦,我们全知道。横竖,全是您的孙女儿,以后过得不好,还是要寻您老人家要东要西的,一样是您的累赘。”

掩面哭着走了。

经过丘妈妈身边,这位耳朵不好的妈妈由她们面上泪痕,一看就知。她啧着没牙的嘴,道:“姻缘呐,有月老牵着红线系上的,不是强求来的。”

张氏听过,就哭得更凶。对着丘妈妈行个礼,把丘妈妈一惊:“三奶奶莫不是不想让我安稳地坐着?”

“妈妈说得对,可这红线,知天命也还有人力吧,咱们一分人力也尽不得吗?”张氏哭着回房。

齐氏等她关上西厢门,低声不平地道:“不过是许给一个受宫中照应的人家,就这么着闹上来。四姑娘要是许给殿下们,或是进宫,那要拆房子了吧?”

她们一拥进去,去哄安老太太。

……

安家人全住在一处,卫氏就听到吵闹。姑娘亲事好,她喜欢。可卫氏的心中,也有着浓浓的不安。

以她来看,自家姑娘配得上袁家姑爷。她的不安就出自于,既然根基好,为什么不明说?这藏着瞒着的相亲事,这是瞧不起人呢?还是不信任人?

这般的瞧不起人,姑娘嫁过去可是要受气的。人家瞧不起你。

要是不信任人,姑娘嫁过去可是要吃亏的。人家不相信你。

卫氏闷在心中,上午带着房中丫头,默默地赶宝珠的嫁衣。

袁训过来,对卫氏点头,往通往宝珠内室帘子上扫一眼,问:“姑娘好吗?”宝珠在里面听见,避嫌又羞涩,就不出声也不出来。

卫氏回话:“姑娘按时吃药呢,太子殿下送来的有丸药也有抓好的汤药,全按着时辰给姑娘服,睡得好。”

袁训啼笑皆非:“有丸药也有汤药?昨天与母亲同来,又殿下在这里,我没功夫细看,取来让我看看。”

红花就取出来,袁训接在手上一看,哈在笑了一声。宝珠在里面支起耳朵,但把嘴嘟起来。总算你肯来看看了,不然这药得吃到什么时候。

宝珠认得字,是看过的。这要是在小城里,换成是看医生,宝珠必定不吃。如今这是在京里,太子殿下送来的,祖母专门安排人熬药,又亲自交待宝珠服药,宝珠不能不吃。

卫氏懵懂:“姑爷笑什么?是红花拿错了?”红花扁嘴,这又不是吃的,红花才不会拿错。

“睡得好,就不必吃了。睡不好,做恶梦时,就临睡前吃一丸丸药,用黄酒服,药发行得快。再不好时,再服汤药。这全吃了,没睡到下午倒还不错。”袁训笑个不停。

太子送来的药,自然是太医院准备的。太医们听说是受惊,既不知道是大人还是孩子,是女眷还是男人,服得下去汤药还是已灌不下去药的晕倒,就丸药汤药一起送上,上附有方子和服用的办法,太子自不会细看,心想吃的人难道不看?

殿下算是体贴心细的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他送来的药,对安家来说是天大的荣耀,掌珠玉珠吃不到,邵氏张氏都觉得亏了又亏,恨不能即刻也受惊吓,讨一丸来吃沾沾光。安老太太么,当然也是不敢怠慢,让宝珠吃药。

卫氏又不懂,全吃。

听过袁训的话,卫氏后怕上来:“幸好姑爷来了,幸好姑爷问姑娘可得病,幸好,不然这一大包子全吃光,不会生出病来吧?”

袁训更是笑,边笑,边把汤药和丸药分开,汤药交还红花:“这个收着,以后家里有人睡不好,或是祖母,或是表婶娘,都可以服用。收在干燥地方上,可以放几年,过了年头儿,就扔了吧,没了药性就没了用。”

丸药交到卫氏手上:“方子裹着呢,姑娘认得字,给她收着。自己不好自己找出来吃吧,自己不好,自己最知道。”

这才回卫氏那全吃下去会不会生病的话:“全是养人的药,倒吃不坏,就是睡得多。”中药的性子,本就舒缓的多。

卫氏答应着正要进去。

“进来,”

房中宝珠轻轻的一声。

卫氏停下。

袁训一怔。

红花等侍候的人全支起耳朵。

听房中又出来一声:“你,进来,”这一次无疑问,是对着袁训而说。

这嗓音低而又低,如穿过帘栊的轻风,虽细微但可以得闻。

好一会儿,房中寂静。

卫氏嗓子干巴巴上来,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作什么好,就原地呆怔。

红花一个激灵的醒过神儿,脑袋带着脖子一缩,我红花不在,我不存在。别的侍候人,也一样的不敢说话,更不敢反驳未婚夫妻的避嫌。

四姑娘要不是得了“病”,家宴上走动可以遇到,外面遇到避开也行,无人处避不开说几句行个礼也行。可袁训到安家来,可就不会直入宝珠闺房。

这么大刺刺的,就是走到这房里,全因为宝珠受到惊吓,原因出自于他,他来探望到房门外,问上一句,说得过去。

但现在,姑娘说,进房里来。

房中,只有姑娘一个人在。

这真让侍候的人为难。

袁训想了想,宝珠叫自己必然有事。不然以她性子,她不会乱叫。就大大方方地一笑:“叫我,我就来。”

抱也抱过不止一次,进去就进去吧。

反正光天化日下,这外间还有好几个人。

他走进去,含笑抬眸,并没有进得太深,而是一入帘内,就贴着帘子站住,笑吟吟道:“你今天好吗?”

宝珠坐在榻上,身后是碧窗,窗外飞花流光,把她掩映其中。因吃得药多睡得好,美人儿气色又是可以睡出来的,宝珠就格外的美丽,面颊上飞两片红晕,白玉似的手指间掂着一根针线,对着袁训亮了亮,再低声道:“袖子,”

袁训自己看看,就笑了:“我倒没注意。”袖子上有一道裂缝,分明是让人撕开。

他就走近榻前,本来,内心也想走近一些。知道背后还晃动着仆妇们的眸光,袁训在榻前一步处停下,只把袖子送过去,见宝珠娇柔过于平时,低声道:“你可越来越好看了,”

“吃多了药么,”宝珠娇嗔,同时飞针走线,在那袖子上缝补起来。哪有人没事儿,却吃那么多的药。

一大碗汤药,又是好几种丸药。丸药分几种,但吃一种就行,卫氏不懂,见到不一样,以为全吃,一样取一丸出来,宝珠从晚饭后就开始睡,睡到早饭摆好是卫氏叫醒。

卫氏想病人还是要吃饭,饭最养人,才没由着宝珠睡。

袁训嘻嘻一笑,再轻声道:“不爱吃,就别吃了。”

“嗯,”宝珠答应着,聚精会神在针线上。

她专注的样子,有另一种美。就像再不中看的男人,工作起来也是魅力十足的。而宝珠,原本就是一个美人儿。

袁训很爱看,又见宝珠手指灵动,分明是女红熟练。他就想到他过年出的那个恶作剧,而宝珠不服气而补回的那件衣裳,必须是这样的好手艺,才能补回那件完全是刁难,指望表妹们知难而退的衣裳。

补的真是不错,拿去给母亲看,也说好。母亲没见到宝珠时就喜欢上她,在安家到后的第二天就上门相看,下午央求南安侯上门把亲事定下,就是说针指这样的好,必定是个安静的闺秀。

坐不住的人,可练不出那样的功夫。

他就噙住笑,在榻前阳光中,安静的注视着宝珠。

这一刻安宁极了,打扰他们的,除了微风,就是花香,再就是日头光。

袁训心中喜悦,宝珠也一样的甜蜜。

她很想抬眸,再次细细地看看他。从在小城里见到他,直到定过亲后的今天,宝珠就没有仔细认真的打量过他。

晚上想到他,因心生情意,就越想越朦胧,越想越没底气,怕自己记错了他的模样,记错他的体贴和保护。

情在深处,患得患失的难免。

可她不能抬头,她就是不乱看,也清楚帘外必定奶妈在盯,自己可不能让她担心到说话,那就太难为情。

她只细细地缝补着,把他的袖子烙在心中。

但说也奇怪,他们虽不说话,却都有彼此相知之感,都能知道对方心中的喜悦,于是,自己就更加的情意深重,缠绵不已。

缠绵充斥房中还不足够,沿门顺窗到了外间。卫氏面色发白,手握着那包丸药一刻不敢放开眼珠子,直直盯紧那一对人。

出来吧,赶快出来吧。有长辈们在,见见面无妨。这没有长辈,又在姑娘的闺房。姑爷你腿一迈,怎么就能进去呢?

让人见到再传出去,这可是个笑话。

在她的焦急中,宝珠把衣裳补好。觉得应该说句道别的话,就扬起面庞轻轻一笑,想说好了,却问成:“怎么弄坏的衣服?”

“早起和常老三打架,让他揪了一把,我没细看,想是那时撕坏袖子。”袁训在心里告诉自己,应该走出,却舍不得走。

宝珠不敢狠笑,只微微地笑意儿流露,半埋怨半娇嗔:“又打作什么,”

“他前天输了不服,今天来找,我没换短衣裳,就原地揍了他,”袁训含笑。

宝珠无话,她对外面男人的事也不懂,就眸光微转,一下移开,又一下的注视袁训。每一眼,都深深的,想把这日光下的明朗少年牢记手中。

是她的了,她反而更情怯。宝珠想,这种情怀,莫不就是书上说的,症候来时,灯也半昏,月也半明。

果然,这大白天时,他往这里一照,自己就有半昏之感。

“宝珠,不要怕。”袁训不想就走,就得找出话来说,他就出来这样的一句。

一语提醒宝珠,宝珠更晕红了头,而且懊恼,让人脱光衣裳,几时想到几时恨不能去死。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怕让他看出自己的恼怒,也在提到这件事时,难为情看他,轻声问:“是谁?”

太子前来,公主驾到,宝珠已猜出答案,但是太过惊人,不敢多想。

她垂下脸儿,袁训骤然失落。他正看宝珠的容颜看得好,看得心情不错,怎么就不给看了呢?袁训上前一步,膝盖碰到木榻,紧密无缝的在榻前。伸出手,握住宝珠的手。

他本想握她的下颔,那小巧圆润又玲珑的下颔,勾得人手痒痒的,可他到底不占道理,只敢握她的手。

“别怕,那是长辈。”袁训这样回答。

宝珠轻轻嗯上一声,心思流转,又全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宽厚又包容,还有硬硬的地方,是拉弓射箭的茧子吧。这肌肤磨得人心中发烫,又流入四肢百骸中,熨帖得无处不轻飘。

而她的手,小巧柔软,像握住一捧春水,又像是一轮皎洁明月在手中。细细滑滑的,似什么也没有,无骨头一般,但那春水明月的感觉,直到心头。

情思,无声无息自行流动着。时间,飞快飞速的过去着。

两个人都迷醉其中,大有不想醒转的意思。

“嗯哼!”卫氏干咳。

这一对人如受惊飞鸟,慌忙飞开。袁训一步后退,就退出平时两步,可见心中慌到不行。他匆匆地道:“别怕就是了。”

逃也似的出内室,尴尬地不敢看卫氏,只道:“姑娘再有什么不好,让人先来问问我。”再道:“不必了,我每天必来看看的,”

说到每天必来看看,他脸红到脖子上,宝珠在房中羞得不敢抬头。两个人同时想到,每天都这么的看看吗?

袁姑爷逃跑似的走了。

宝珠姑娘在卫氏进来前,装不自在睡到床上。卫氏知道她的意思,把丸药放下,自言自语道:“这亲事也定了,真是让我放心。”

宝珠大气儿也不敢喘,知道奶妈在敲打自己,亲事已定,已是姑娘的人,以后有日子得相处,成亲前就稳重些吧。

奶妈这样的敲打过,也还是不放心。

当晚,侍候宝珠服过丸药睡下。已知道这药吃过睡得香,奶妈交待给红花侍候,她来见老太太。

安老太太有些生气,昨天赏月让媳妇们打扰,今天这老货又来,她是无事不来,凡来都有刁钻古怪的话题。

见卫氏站定,就问:“四姑娘的亲事,请示老太太定在什么日子?”

这话问得也应该。别人家双方都到了成亲年纪,下定时就会把亲事日子定好。卫氏本是越来越满意,全交给老太太作主。现在她得问问,问过告诉姑娘,让她也安心知道几时出嫁,免得又弄出今天上午的事情来。

安老太太让问得干瞪眼,只得据实而回:“我不知道。”

卫氏几乎没跳起来,头一个心思,老太太不尽心。尽心的人,家里有个成年且定过亲的孙女儿,日子也能不定?

安老太太火了,她今天晚上可不想再让人搅和她的清静,怒道:“他们家在等亲戚,等一位要紧的亲戚进京,不然孩子成了亲,那亲戚没看到是遗憾。”

卫氏的火气这就乌有,咀嚼下老太太的话,她堆出笑容:“必然是个不得了的官儿,才等着?”不是卫氏如今也眼空心大只想到官,是太子和公主都来过,卫氏只能这样的去想。

老太太还不愿意就此告诉她,免得这老货更得意。她得意她陪大姑娘一场,老太太也得意自己教导一场。有些得意,现在只能是老太太一个人的。

没有她,怎么会成这亲事。

她就眯眯地笑:“老货,去睡吧,放下你的心,保你满意。”

卫氏还是定了定,又想上一想,才跪下叩头:“姑娘没有爹娘,全是老太太一手带大。没有老太太,也就没有姑娘,也就没有姑娘此时的亲事,以后的体面。我代姑娘先谢过老太太,再代我那可怜短命西去的大奶奶谢谢您。”

大爷,不是卫氏的原本主子,是老太太的庶子,卫氏就不提他。

老太太让奉承得舒服,就笑容加多,轻摇团扇,缓缓地道:“你放心,到姑娘出门子那天,你跟了去吧。”

巨大的幸福感,袭得卫氏不能自己。她热泪盈眶,语无论次:“真的么……这,怎么说好呢……难道您这里不缺人用……”

“缺人用也不与你相干!”安老太太笑道:“你本是大奶奶的陪嫁,又奶大姑娘陪伴一场,姑娘爱的,就你知道。你跟去吧,留下来我倒要白养着你,又不中我什么用。”

卫氏道谢再道谢,狠甩了几点泪水。再谨慎地静下来,小心地问:“那位大人,定下回来的日子吗?知道定亲了吗?”

“知道,这亲事就是他促成的,与他有关。”安老太太让谢得心情不错,都愿意说出来。

卫氏马上再跪,她是信佛的人,就说几句保佑感恩的话。又小心地问:“几时回来呢?这要是一年不回来……”

老太太一口驳回:“不会!今天殿下来,袁亲家也在,殿下问袁亲家日子可定,袁亲家说要等人,殿下亲口说的,旨意已下,回来过中秋。”

“哦哦哦,那就只有三个月,这可赶的慌,衣服,嫁妆,还有要添的,哦哦哦,”卫氏本是来催日子的,现在又觉得太着急。

她急的又出来一句:“不会变吧?”

安老太太呵呵笑了:“老货,圣旨也有变的?”

“那是好大的官儿,倒要圣旨才回来?”卫氏笑容满面。

“好大!看你说的,手握重兵,一方大员。你说大不大?好大,哼,看你说的,”老太太撇嘴,没见识就是没见识。

哎,家里这一群没见识的人可怎么是好。

第290章 ,宝珠你胖了第504章 ,沈沐麟拜先生第192章 ,帮助舅父过难关第652章 ,齐王解心病第748章 ,斗志燃起的柳云若第546章 ,不送东西不办事第739章 ,此生无憾第709章 ,九千九的马屁精第46章 ,通风第16章 ,相比第604章 ,太子不痛快和梁山老王旧事第393章 ,亲戚要帮忙第616章 ,夫子们的矛盾第753章 ,进家第629章 ,无惊无险的交手第692章 ,银鱼到宫中第302章 ,榜眼小二第210章 ,偷鸡不成反蚀米第418章 ,峨冠的小二第45章 ,恭喜第765章 ,文三姑娘第684章 ,元皓的新知己第76章 ,天上掉小鬼第421章 ,尚书侍郎大打出手第588章 ,牵制的新说法第700 一十五章,齐王反击第630章 ,好孩子会师第616章 ,夫子们的矛盾第792章 ,纸上拳脚第777章 ,慈悲通灵第87章 ,掩饰第551章 ,被迫送礼第22章 ,虚伪第68章 ,办完事儿理当开心第826章 ,谁的包围第258章 ,宝珠买草场第640章 ,张大学士认错第501章 ,不负舅父第360章 ,对不住第235章 ,父女相见第502章 ,尚书当贼第796章 ,战哥最讨人喜欢第188章 ,夫妻相见恩爱浓第110章 ,明了第28章 ,逞强第48章 ,老太太的富贵第84章 ,不是缝衣人第446章 ,加寿金殿打人第798章 ,加福练兵第281章 ,发作太子妃第641章 ,人人有份儿第430章 ,丞相是个程咬金。第844章 ,金殿论罪名第323章 ,宝珠能压妖魔鬼怪第203章 ,认栽的人第736章 ,预演的民愤也吓人第412章 ,又有喜第558章 ,这招数,有喜了第530章 ,葛通让抢第608章 ,元皓发飚第497章 ,第442章 ,情意为重第382章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第163章 ,进宫第836章 ,皇帝在海边,安王妃出手第637章 ,好表哥萧战第582章 ,威慑使臣第280章 ,猪爹爹第800章 ,梁山王真情流露第664章 ,谁是谁的局第660章 ,二殿下相见第834章 ,执瑜去水军第659章 ,没有遗憾第735章 ,小黑子第840章 ,全家去看小讨喜第568章 ,欢乐的人第824章 ,皇帝父子对决第358章 ,袁将军和沈将军的秘密第94章 ,神采第589章 ,梁山王府里争功劳第800章 ,梁山王真情流露第252章 ,厉害的小加寿第586章 ,丁前夫人来拜年第837章 ,安王府审案第53章 ,清醒第414章 ,别样寿桃第457章 ,承欢国公的执瑜执璞第257章 ,苏先逞威风第138章 ,新人厉害第157章 ,我有新衣裳第99章 ,做红包第569章 ,给王爷立军令状、禄二爷第125章 ,审问第414章 ,别样寿桃第685章 ,殿试放榜第26章 ,相见第170章 ,送亲的难当第773章 ,两面埋伏第425章 ,符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