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已经为争娶二姑娘,就快打起来。
凌大揪住凌二衣裳时,凌二奶奶也一头撞上凌夫人,扯住她衣裳大哭大闹:“不要脸儿子是你的,你管还是不管?”
大奶奶已气得怔住,对着自己公爹不怀好意地瞄着,总带着随时会扑向公爹厮打。凌夫人察觉出儿媳的意图,虎视眈眈监视着她,中年发福的脸蛋子抖动着,大有你敢来我就厮打你。
宝珠忍无可忍:“住口”
你们满嘴里胡说的是什么话?
谢氏怒气勃发,她深恨二姑娘,换在别的环境里,谢氏一辈子也不会帮她说话。可眼前这场面还叫是人的场面吗?
“你们休想,我是不会答应的”谢氏也让逼的横眉以对。适才进家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摆出来的就是横眉以对。现在横眉以对真的打心里自动冒出来,谢氏恍然大悟,原来真的生气是这种模样。
想想以前,不是脾性让压得不敢动弹,就是以为忍让是贤德,就从没有真正的生过气。以前那种,不过是让人欺负。
国公夫人也不喜欢凌氏母女,可见到凌家无耻到极点,想到凌姨娘以前对他们有多好。随即,她就想到自身。
她想到她的娘家,她也满心里想对他们好。在她出嫁前,她在爱恋辅国公的同时,完全明了她是连接项城郡王和辅国公府的纽带。可她还没有做出些什么,就自己先做错事,让项城小郡王给放弃。
刻骨铭心的痛,往往来自于最亲信的人。
由已推人,国公夫人涨红脸,也怒喝道:“那是你们的表妹,嫡亲的表妹,难道也不知道”她喝过这句话后,同时在自己心头猛烈一击。
恍惚中,国公夫人眼前浮现出青春年少,国色天色的龙婉秀,她也是辅国公的妹妹不是吗?嫡亲的妹妹。
这一刻,国公夫人惶然不安。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眼前事实让国公夫人又一次回忆她以前对辅国公的伤害,那是多深的伤害。
难怪他要休妻。
难怪他即刻纳进凌姨娘。
难怪……
国公夫人飞快对宝珠看一眼,惶恐的似个做错事的孩子。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年她备受冷遇以后,她的陪嫁为她而生出诅咒的心,她是知道的,却从没有阻拦过。
以现代的观点来看,诅咒是死不了人的。当年做这事的人,也早死得尸骨无存。但国公夫人在几十年岁月的忏悔中,她自己心知。
所以她后来小心谨慎,所以她洗心革面,所以她肯委曲求全。原因无二,自己内心知道自己当初错,错得不可以原谅。
换成别人这样对她,她也不会接受。
她小心翼翼地觑着宝珠面色,指责过凌家以后,心头如在热锅上滚油煎。
宝珠和谢氏都没有注意她,她们都铁青着面庞。对面凌家的人让她们喝醒,凌大凌二让钱财烧的,忘记他家廊柱子才断过一根,气势汹汹作势走上一步,两步……
斜次里,凌大奶奶和二奶奶把丈夫撞倒。大奶奶没扑成公爹,宝珠和谢氏就好扑的人。她边哭边骂:“狐狸精,你们就是把我们家拆散……”
“二姑娘嫁妆好,收你房里不是更好。一个是亲表弟,一个是亲哥哥……”二奶奶亦是大哭。
如果能对别人的骂麻木,那对方只能是不值得生气的人。
宝珠和谢氏木呆呆对看一眼,不约而同扯住对方手,往客厅外面避上一避,另一只手,把气得原地僵住的国公夫人也拉过来。
国公夫人自怜自愧的心,完全让凌家的泼妇骂给搅翻。国公府中有几位姨娘也是颇为厉害,可她们寻常骂架时,也没有难听到这程度。
“混了吗”国公夫人才骂出三个字,凌大奶奶和二奶奶矛头对上她。大奶奶撇嘴:“还没大年初一,门神就下凡?”二奶奶撇嘴:“下凡也不过一纸人,纸糊出来的,你当自己是谁”
顺伯孔青家人们一拥而进,宝珠和谢氏又一起对国公夫人道:“一群宵小辈,您真当他们是谁”
“二爷我,我是你家二老爷”凌二爷火冒三丈,才把话接上,院子里有一个人清朗朗接上他的话,语带讽刺:“你是谁家二老爷”
大家看向院中,见袁训也不披雪衣,雪花中一件八成新厚袍,虽风雪中也从容不迫,穿风度雪似从亘古而来,又似亘古,他就守在这里。
宝珠眼睛一亮,先喜欢的拍了一巴掌,笑盈盈道:“你来了。”微提裙裾乐颠颠出了门,在台阶上面,伸出双手,远远的接上袁训。
袁训见状,几步过来,也伸出双手握住宝珠柔荑。北风打个旋儿,把两个人围在一处。宝珠仰面妩媚一笑,把袁训带笑面容看了又看,柔情涌动,情不自禁地把面颊贴到他衣上。
抚着他身上月白素面袍子,宝珠柔声道:“出门儿怎么不换厚衣裳?”
“我是来接你,哪是出门儿。”袁训把宝珠只抱上一抱,虽然不想松开,可他当着外人面和宝珠亲昵,这里面还有一个他宁可跳黄河也不愿意见到的国公夫人,袁训已是微红面庞,把宝珠肩头轻拍,带着她重回凌家客厅。
夫妻并肩而立,袁训面有笑容,那明显不是为这里的人所发。笑容洋溢打心中而出,对这个正嚣喧的客厅上,带出来一丝暖意。
他是高大而英俊的,笑起来眸子微扬,总有点儿阳光春暖味道,也就不认得他的人,是不怕他的。
袁训十一岁离开大同,二十岁回,凌家大奶奶和二奶奶都没有见过他。大奶奶的恼火瞬间是逮谁对上谁,见这样一个俊白的公子,把袖子一挽,咬出几颗小白牙冷笑:“原来是袁家的混帐行子小野种…。”
二奶奶也骂道:“钻出来接你家野女人……”
凌家父子三人大惊失色,想拦已经来不及。闻听她们骂得恶毒,宝珠扬眉才要怒,顺伯走在前面,恼道:“老头子我今天开戒打女流之辈”
孔青脚步一转,走在顺伯前面:“顺伯我来,刚才是我先进来的,谁在前面谁先动手。”孔青面有狠色:“看我废了你们两淫妇”
又不怀好意对凌大凌二道:“你们就可以放心的娶二姑娘,不用谢我。”
他还没有动手,又一道身影转出来,袁训挡在他面前。袁训面无太大波动,甚至一丝儿生气也没有。
他若是个肯同这样人生气的人,早几年在大同就可以气死过去。袁训对付的方式就是:“孔管家,我自己来”
把袖子顺手一卷,握在手中,袁将军懒得用自己干净肌肤直接碰凌家贱妇。这就握好长袖,一抬手。
“啪”把凌大奶奶打得直飞出去,出去就算了,这里不是校场那宽度,也不是国公府上大客厅的宽度,凌大奶奶一头撞到柜子上,那柜子是硬木做的,这就撞晕过去。
袁训这还不算完,跟上去,闪电般身手忽然就到凌大奶奶身边,抬腿就是一脚,不能踹脸,不能踹胸,他站的位置,踹肩膀正合适。
这就一脚下去,凌大奶奶晕中痛醒,又跟着晕厥,竟然是一声也没吭出来。
反身回来,正眼也不看凌大奶奶的袁训对宝珠一笑:“别怕,你跟着我,这样事儿以后不会少见。”
宝珠紧捏住帕子,脸儿上微微发白,还没有说什么,见袁训经过凌二奶奶身边,顺手的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把凌二奶奶也打晕在地,脸上顿时红肿。
二奶奶晕前只叫出来:“我是官眷。”随后晕倒。
袁训拂开紧握的袖子,笑道:“倒还不错,知道官眷是什么。”面庞一扬,目露凶光对上凌家父子三人,不回身手指住宝珠三人,恶狠狠道:“这全是官眷,你们是什么罪名,不用我说了吧?”
凌老爷腿一哆嗦,坐在地上。这个时候,钱财的魅力独放光彩。凌大凌二全是怕袁训的,可他们面对凶神恶煞般的袁训,硬生生没有害倒。
凌大眼前闪的,既不是他的旧仇人袁训,也不是他倒地不醒的妻子,而是二姑娘嫁妆单子上忽闪忽闪的金银财宝。 wωω¤Tтkā n¤¢ ○
他抖着嗓子,对袁训把眼睛一瞪,也是凶光必露,对横财必抢的凶光蜂拥而出,凌大嚷道:“我娶我的表妹,干你甚事”
兄弟在此时就成兄弟,凌二也帮忙,先把袁训这尊凶神打发走再说。凌二爷也怒道:“就是你横插一杠,难道你想娶我表妹不成”
兄弟两人一起拍着胸脯:“不行,我们不答应”再悻悻然:“我家姑母也不会答应,还有怀文,他也不会答应的”
袁训脑子转得飞快,原地怔住,失声问道:“你们娶谁?”他目光闪动,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凌大挺挺下巴:“我娶我家二表妹,素娟姑娘”
“对,我要娶素娟表妹”
“哈哈哈哈哈哈哈……”袁训一通爆笑出来,面上凶也没有了,煞也没有了。笑得凌氏兄弟满心里狐疑。小心试探地问:“难道你也相中我表妹?”
“我呸别拿莲花和污泥并提。”袁训越想越好笑,边笑边大步走回宝珠身边,把宝珠手握住往外面带,大笑道:“这亲事已成,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又没有谢媒钱,快家去吧,哈哈哈……”
从宝珠开始,国公夫人谢氏全骇然,宝珠推着袁训不肯离开,怪他道:“你说这是亲事?”
“好亲事啊,好亲事,”她的丈夫乐不可支,把宝珠强带着继续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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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恼火地在他手上掐上一下,怒道:“好在哪里你没看到他们全有老婆吗?舅父不会答应,二姑娘也不会答应,凌姨娘更不会答应”
这不是把二姑娘往火坑里推。
“我不喜欢她,但受舅父嘱咐,也不能坑害她”宝珠说过,国公夫人和谢氏一起点头称是:“这话说得是,”
谢氏道:“我盼着她赶晚上就出嫁,可这两个万万不能”
袁训手抵住额头笑得肩头抽动,好半天才把话说清楚:“舅父答不答应我不知道,但别的人都会答应,不信你们试试,”
说到你们试试时,斜对凌氏兄弟送去一个眼光。宝珠三个人诧异得微张着嘴,你……这不是助长他们吗?
再看袁训,已收住笑容,对宝珠摆一下头:“家去了。”
“腾腾”先动的是两个人,凌大凌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就往门外冲。他们家的客厅门不能算小,但两个圆胖子挤在一起,不用说全卡在门上。
凌大对着凌二挥拳头骂:“小二滚一边儿去,别和我抢”凌二还以老拳,亦是骂道:“大哥你照镜子去,打小儿最疼表妹的人是我是我”
两个人全是肚子比手臂长,所以挥了几下,谁也没有打到谁。胖身子在这举动中,你挤我我挤你,“呼”地一下全滚出去。
在地上摔几跤,跳起来发足往外面奔,不用问他们,也都知道他们去往国公府上。
凌氏老夫妻看得眼珠子都定住,袁训又把宝珠一拖出来。国公夫人和谢氏也跟在后面出来,在大门外面,宝珠吁口气,拧拧袁训的手,好笑这时候上来。
“哎呀,你指的这条路,真让人哭笑不得。”宝珠一旦明白过来时,也就觉得这事情真是自作自受。
龙素娟的满身坏毛病,全是凌姨娘所养。而凌姨娘又是凌家的人,凌姨娘到今天这个地步,与凌家有分不开的关系。
而龙二姑娘的为人,真是让人叹气不止。宝珠想到这里,就见袁训一双明亮的眼珠子对准她,像是猜到宝珠正想到哪里。
袁训挤挤眼:“这亲事门当户对,与其你们找个老实人让她作践,不如就他们吧。”宝珠真让他弄得无话可说。
她本心善良,却不是面对恶人还会助长的人,想想龙二姑娘配凌氏兄弟中的一个,宝珠摇着头,但嘴角微弯,忽然觉得倒很般配。
谢氏和国公夫人都有一样的想法,谢氏犹犹豫豫地道:“也许二姑娘不会答应吧,”说到这里就闭上嘴。
国公夫人也无奈,两个人对视一眼,就是宝珠在旁边看到,也看出在谢氏和国公夫人心中,认定龙素娟会答应。
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
“我愿意嫁给表兄”龙素娟面对辅国公大声地道,辅国公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他眸子里不知是后悔是生气还是觉得这样子办是最好不过。
凌大凌二在这里,宝珠谢氏国公夫人也在这里。这里,是凌姨娘的睡房。
宝珠等人随后说来见国公转述这事,袁训自然不跟,早就走开回家。她们见到辅国公时,凌氏兄弟就已经在辅国公面前。谢氏等人进来时,凌大凌二争相在表白愿意照顾表妹,一生一世不满意,就永生永世好了。
宝珠三人就这时候进来,辅国公见到她们后,微微有了笑容,好说话的站起来,叫上凌氏兄弟:“你们亲口去问本人,再亲口问你们姑母,她们两个人全答应,我哪有拦的道理?”
这就出现眼前的场景,凌姨娘双眼紧闭,已经气晕过去。龙二姑娘呢,在听到以后,就冲到父亲面前,不但人兴奋了,眼睛也亮得吓人。
“我愿意嫁,我再也不要呆在这个家里,但是我的嫁妆,少我一分也不行”这是龙二姑娘的话。
宝珠谢氏和国公夫人全闭一闭眼。
辅国公倒还温和,淡淡道:“你的嫁妆自然不会少,但是,你要嫁的人全是有妻子的,你是我的女儿,去给别人当小妾吗?”
眸子一瞪:“你敢这样,看我不打死你,也不许你出这个门”
“姑丈,我休妻”凌氏兄弟争先恐后。
辅国公把桌子一拍,面容一沉,不怒自威:“谁是你姑丈”几十年来乱叫一通,辅国公以前懒得搭理这一家子人,又每年见到他们的次数很少,也懒得去纠正。
想这一家子混蛋到极点,白当那些年的官什么是正经姑丈也不知道,官拿下来的一点不冤枉。
凌氏兄弟有好些年没见到辅国公发脾气,乍然一见到,兄弟两个吓得腿一哆嗦。凌大就势跪下来,趴地上就哭:“国公您别同我生气,我休妻,我休妻”
咦?他一想不对。凌大半抬面庞:“以后您是我岳父啊,”这就放开嗓子叩头:“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大礼参拜”
国公差点没忍住要笑,还好最后绷住。正是多一眼也不想他们,辅国公心想还是我来说话吧。
沉声开口:“你们兄弟哪一个成亲我不管,这是你家表妹自己相中的”
一瞪女儿:“是不是?”
龙素娟心想反正这个家,我一天也不能再呆。现在奉承的人也没有了,出门儿还容易让姐妹们讽刺。以前她讽刺别人太多,现在墙倒众人推,别人见到她也不客气。
再想父亲反正要把自己嫁出去,按宝珠谢氏国公夫人所挑选的人,在正常人眼里叫正经人老实人,在二姑娘眼里是她看不上的人,以后约束她不能好好过日子的人。
二姑娘从小到大随心所欲的活着,懂事以前,凌姨娘告诉她,你的重心就是郡王原本是你丈夫。然后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你爹是国公,他有钱。
懂事以后,凌姨娘告诉她,你的重心就是郡王妃抢走你丈夫。然后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你爹是国公,他有钱。
现在郡王是想不到手,国公爹也带着不想要她。二姑娘唯一剩下的,就是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还有就是抱紧她的钱。
她一出嫁,她的嫁妆已经让封存,以前那种想花就花的场面也从此不见。凌家表兄们一向言听计从,虽然那是以前的事情,可二姑娘从不想以后,她只想当下。
对父亲再次答应:“我愿意嫁”
“这话是你说的”辅国公虽然很想打发这女儿,可见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全然不知道什么叫不要鼻子,也一股怒气由心中而出。
压压火气,大总儿还得国公来拿。辅国公冲着龙素娟冷笑,从小到大白花多少钱,就养大这么个东西。不省心的坑害人在行,自己亲事上什么也不问,只想钱
他对凌氏兄弟一摆脸色:“成亲可以,有几件事得依我。”
“您说。”凌氏兄弟现在也不争了,先把亲事定下,回去兄弟再争不迟。
“一,不许休妻”辅国公冷冷道:“这亲事是你们兄弟上门求的,她自己答应我许亲事,没许你们害人你们哪一个害人,衙门抓走抵命,我不管”
凌氏兄弟现在只想答应,赶快成亲,忙道:“是。”
“第二,成亲以后,不到年节不许回来。回来,只能开开心心的,凡不开心的事情,都别往我这里带。”
“是是,我们来了只哄您开心就是。”
“第三,亲事自愿,从一而终,但有后悔,不许再嫁”最后一条是对龙素娟说的,龙素娟也说好。
谢氏眼窝子发酸,父亲为二姑娘设置几道限制,还给她保留几分最后的做人滋味,可二姑娘她能懂吗?看她现在傻乎乎,还正不以为然,显然是嫌父亲说得多。
她离龙二姑娘近,能听到二姑娘低声嘀咕:“你早不管我了,还说这些话做什么”
房内这就很快达成,就在辅国公要走的时候,凌姨娘微弱的嗓音响起来。不知何时,凌姨娘醒来。
“国公,你真的就这样打发自己女儿?她是你的亲女儿啊。”凌姨娘应该是听到辅国公的约法三章。
正要走的辅国公停下步子,对凌姨娘看去,房中众人也一起看过去。
宝珠和国公夫人从那天起,再没有见到过凌姨娘,今天她们认真的看了看,见凌姨娘脸面儿还算整齐,只是境遇不好了,气色发灰。
盖的被褥也干干净净,并不破旧。
宝珠对谢氏送去赞赏的一暼,大表嫂还算经心。谢氏见到,挪下步子,凑近宝珠低声道:“她反正也起不来,再也不能作恶,我何必让别人看着不好?她好了,大公子回来没话说,也是我的照顾不是?”
宝珠素然起敬,谢氏从来不是糊涂人,是龙怀文和凌姨娘母女亏待她才是。
所以说,道不同不相谋,不能互相认可,没法子同行。凌姨娘母子女只想着在国公府称王称霸,却偏娶了谢氏,不一条心也正常。
但这样的人却还能有谢氏这样的媳妇,在她落难后并没有虐待她,可见天意从不抛弃任何人,是人抛弃自己。
不过对凌姨娘来说,她此时境遇是她的天地全塌,她哪有一星半点体谅别人的心,去感谢谢氏的好呢?
以前她从没有体谅过别人,这个时候也就难生出好心思。
她只对辅国公泪眼汪汪:“素娟这样嫁,并不能叫好啊。”
“凌氏,你现在明白了,你教会儿女,最后吃亏的只是你自己,是这些从小就让你教坏,影响他们自己一生的孩子们”
辅国公不为所动,他的心在此时,更让龙素娟的不懂事弄成心如铁石。投向凌姨娘的眸光,是憎恨的。
“这苦果子,我想你比我吃的更多。”辅国公带着解气。当父亲的面对女儿要嫁一出子笑话,解气是不应该有的行为。
可辅国公就是解气了,他并不单是对凌姨娘解气,凌姨娘又算个什么。他在对不在这里的项城郡王解气,看看你当年选的人,拿这个当长女,就这样的,陈留郡王也不肯要才是。
项城郡王的面容,隐隐出现在国公面前。辅国公有了笑容,这一丝是为老对手而发的笑容。他无声轻动嘴唇:“你看走了眼,笨蛋”
说过走开,宝珠和国公夫人跟上,凌氏兄弟是欢天喜地的出去,回家去仔细分派这桩好处。
房内,传来凌姨娘的呜咽哭声。她一反以前的飞扬跋扈,哭得很伤心,像个孩子似的:“我全是为了你,这不是为了你才生的孩子,”
龙二姑娘更没良心,她的爹才走,她丢下她的娘她也走了,回房去清点她的嫁妆。
凌姨娘哭得头昏昏抬起来时,泪花中,唯有谢氏静静在几步外。
谢氏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切又是谁造成呢?
国公才是你儿女的父亲,你却让你儿子亲近外人,让你女儿亲近你娘家。结局如此,你怪不到任何人身上。
她冰冷的眸光中透出庆幸,幸好自己运气不错,还能赶上家清门宁的好日子。幸好,没把自己孩子也耽误进去。
她勾勾嘴角,一言不发也走出房门。在外面交待侍候的人:“用着点儿心,要什么别耽误。”
……
袁训回家去,嘴角微弯,一直有微微笑容。多行不义必自毙,舅父这话说得没有错,凌家凌氏,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袁训不去看热闹,也有十足的把握龙素娟会愿意嫁。她已经不是国公府中颐指气使的娇客,只怕她一天也不想呆下去。
她的舅家,一向把她当公主捧在手心里,龙素娟又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不赶快去对她来说“温暖”的地方,她去哪里?
这个人长大以后,不知道什么是对,不知道什么是错,蛮头疼。
往袁夫人上房去看女儿,陪女儿玩是袁训回家最重要的一件事。揭开门帘,袁夫人先看到儿子的似笑非笑,全身上下都透着轻快。
“有什么笑话听?”袁夫人手握绣花绷子,自从有了加寿,家里给加寿做衣裳的人有一堆,袁夫人还是会亲自再动手,给加寿扎几针花儿。
袁训笑容加深明显可见,进来问道:“母亲怎么知道是笑话?”
“还能有什么,你这么喜欢?这不是和你舅父离得近,以前你没少受气,现在你得意,不出来笑话,还能出来人再欺负你不成?”袁夫人含笑,回答中猜测得点滴不漏,但心思还在加寿的活计上。
袁训嘻嘻一下,进来时见到女儿正睡未醒,袁训就坐到母亲旁边去,把凌家的笑话告诉她。袁夫人淡淡,并没有过多的取笑心思。只若有所思一下:“怀文小时候,聪明伶俐,你舅父夸过他。素娟小时候,也有可爱时。”
这样说过,就不再提他们。只和他说加寿的事情:“你总记不住,她小她小呢,克化不动,别再乱给她东西吃,不是看你年后就走,我气了你,都不想让你把加寿抱回房半天。”
正说着,小床上有“咕”地一声,袁夫人和袁训闻声望去,见加寿目光黑亮,在木床围栏上露出半个小脑袋。
不知什么时候,她坐了起来。
袁夫人大喜过望:“会坐了?”
袁训一步就到女儿床边,把加寿轻轻放倒,笑着鼓励她:“乖乖,再起来一回给祖母看看。”加寿撇着小嘴儿似不乐意般,但停上一会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腿左蹬右挣的,在祖母和父亲热烈的注视下,又一回自己坐起来。
袁夫人笑得春花一般,袁训则早把加寿抱到怀里,兴高采烈:“这就可以带着骑马去了……”眼角瞄到母亲表情,袁训忙打哈哈:“和加寿玩呢,又不是真的带她去,”
“你让我省省心吧,你是父亲,不再是孩子。”袁夫人对儿子黑着脸,转回榻上不想理他,可他手里又抱着乐呵呵的加寿,袁夫人不由自主有了笑容。
她再和儿子生气,也还是最疼他。因疼他,才疼他的女儿。高高大大的儿子抱着小小的孙女儿,其实是袁夫人最爱看的场景。
刚才听到凌姨娘家的事,袁夫人强自压抑不多笑话,但此时油然生出自豪。我的儿子这就能顶天能立地,能忠君能报国,还能抱孩子,多了不起。
对袁训笑容吟吟:“放下她吧,叫奶妈进来喂她,现在多能吃,一天能吃空她们四个,这个子长大,可全是随你父亲的个头儿。”
见母亲不和自己生气,袁训答应一声是,不舍得丢下加寿,抱着加寿到门边儿叫人。奶妈进为,忠婆也进来。
忠婆手捧着一盘子东西,送到袁训面前:“这是小爷让工匠做的东西,这就送进来。”盘子里光华蕴藏,是一排白玉所制的东西。
有扳指,有戒指,还有几个碎珠子镶的金戒指。
“再不送来我就忘记。”袁训把加寿给奶妈,双手接过盘子,呈给母亲过目:“这是儿子带回来的战利品,家里人都有份儿,姑母和殿下也有,本想赶着宝珠往京里送年货的车一起儿,没想到送来的这么晚,明天就让人送往京中,不知道过年前赶不赶得上?”
袁夫人看时,见扳指全雕刻精美,戒指也是整块儿玉剖成,刻的不是牡丹花开,就是宝相端庄。
这是袁训在石头城里得的战利品,让小王爷“欺负”沈渭提醒,袁训取的也是一块白玉,回来让工匠去收拾,给家里人都打一个饰物。
要说袁夫人刚才为儿子自豪,是因为他长大成人。而现在袁夫人对着首饰自豪心淡淡而起,是因为儿子心中有每一个家人。
她吩咐道:“既然有了,不好拂你的好意,你亲自去请,都请来让我们一起喜欢喜欢。”袁训答应着出去。
……
宝珠从国公府里出来,经角门和红花,还有新使唤上来的小丫头叫红荷的一起回来,到自己家里,换上一个地方,宝珠才有点儿温暖劲上来。
凌姨娘伤心吗?她是自己为成的。
二姑娘伤心吗?喜欢得不得了。
谢氏伤心吗?显然随水自流。
舅父伤心吗?以宝珠来看,多少是有点儿的,好歹是舅父的亲女儿。舅父对袁训这个外甥都关爱备至,是个有感情的人。
有感情的人,不会心中没有儿女。
这种心中有儿女,却又狠心不管她,以宝珠来想,也是一种伤心。
这些话不好和红花红荷一起讨论,宝珠就默默想着。袁夫人派去请辅国公的人顶面走来,见到宝珠就告诉她:“奶奶回来得正好,夫人房中分东西呢,我这就去请国公前来。”
还不知道分什么东西,宝珠也心头一宽,让她快去请舅父。
心情,这就欢乐一些。在这个时候,红花插上一句:“舅老爷等下到了,心里头可就好点了吧。”
一个丫头也知道辅国公嫁女不会心情好,那龙二姑娘竟然从不想。宝珠摇头,这个人果然是可怜不得的,带上丫头来见家人。
蜜合色绣竹叶梅花的门帘子是厚的,但宝珠走到台阶下面,发现也没挡住里面的笑声。笑声听上去清脆,宝珠不敢相信地猜测道:“不是祖母在笑,是二婶儿和三婶儿在笑?”
“是二太太和三太太。”家里以前只有宝珠一个年青奶奶,并不难区分。但最近和国公府常相来往,加上宝珠有九个奶奶,全家人对邵氏张氏改口称“太太”,免得弄错。
宝珠眼睛滴溜溜的转,同样的一方天空,这边是凌姨娘的住处,让人窒息。这边是自己家,就有无数欢乐。
她需要这欢乐从头洗到脚,就先不进去,在门外隔帘薰染。耳朵里又出来邵氏的笑声,勾得宝珠心痒难搔,这就发现自己是有点儿不聪明。
在家里不管见到谁,都是开开心心。自己刚才不早跟着袁训回来,一定要去把说亲的事办到度,果然,人太老实就吃亏很多。
调侃着自己,宝珠不再犹豫,揭帘进去。她一出现,让房中的人更是合不拢嘴,老太太凡事儿不肯后与别人,这疼爱孙女儿更不会让人。先招手道:“宝珠快来,我们偏了你,先拿到好东西。”
在她话中,她把个手亮出来,邵氏张氏喜滋滋,一起亮给宝珠看。见三个人手上,各有一枚白玉雕成的戒指,玉质洁白,老太太的是优昙花,邵氏是宝相花,张氏是佛前灯式样。
宝珠还没有把恍然大悟表露明显,外面笑声哈哈,辅国公走进来。
辅国公一进来,就遇到几双眼光的洗礼。
袁夫人,袁训和宝珠三个人,都关切地对辅国公望了望。北风天气里,房里温暖如春并不奇怪。但这眼光一加上来,辅国公更有温暖一生一世之感。
他会意,也就不能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抚须含笑:“说给我好东西,我想问一问,我能不能先挑,等我挑下来的,再给别人行不行?”
随着他的话,老太太又去关注盘子里几枚扳指。女眷们给的是戒指,宝珠袁夫人老太太邵氏张氏郡王妃,又多出来两枚,老太太并不在意。
但扳指呢,除去国公,除去老侯,除去陈留郡王,除去袁训自己,还余下两枚。这是给谁的?安老太太把两枚戒指和两枚扳指看一看,以前的疑惑又浮上心头。
袁家还有什么要紧的亲戚,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