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殿门打开时,不少人都站在了殿外,此时门未关上,卢平杰的话,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安康伯陆丛远?”太后大吃一惊,那不正是陆心颜的父亲?这边女儿救了皇上,那边却查出是父亲谋害皇帝?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他们合起来布的局?
太后还没向隆德帝讲明前因后果,但隆德帝何等之人,从汗血宝马突然失控将他摔下马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对付他的阴谋,如今太后和卢平杰简单几句对话,他已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
隆德帝阴沉着脸,“来人,立马将陆丛远打入天牢…”
他还没想好由谁来主审此案时,左督御史钟翰站出来,“臣愿主审此案,彻查真凶!”
“钟爱卿,限你三日内查明此案!”
“是,皇上!”钟翰大声应道。
隆德帝本就气弱体虚,这一动怒动气,更是喘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
太后连忙扶着他躺下,“白芷…”突然想起陆丛远正是谋害隆德帝的最大嫌疑人,立马改了口,“周太医,罗太医,刘太医,进来替皇上瞧瞧!”
这时,一下子呼啦啦进了好多人,太医院的人,在白芷施针的时候已经到了,不过那时候不敢随便打断,都在外面候着,如今太后一召唤,也不管有没有喊到自己,既然来了,总得露个面。
被点名的三名太医连忙上前替隆德帝把脉,这一下三人都惊呆了。
“怎样?”见他们不说话,太后急了。
周太医极力掩住面上惊讶的神情,道:“回太后娘娘,皇上除了有些虚外,脉像正渐趋平和,只要调理得当,很快便能恢复如常。”
太后长长吁出一口气,“谢天谢地,谢菩萨保佑,谢列祖列宗保佑。”
群臣后妃一阵贺喜声。
“恭喜太后,天佑我天武,皇上洪福齐天!”沈青竹尖着嗓子道喜后,又道:“不过臣觉得,那安康伯谋害皇上,陆大小姐却在这边救皇上,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请太后一定要彻查到底!”
钟翰道:“来人,将罪臣陆丛远之女陆心颜押下去!”
此话一出,殿外顿时安静下来。
毕竟陆心颜方才冒着生命危险,让自己的丫鬟对皇上施针,保住了皇上的性命!本来以为要一步登枝头,如今反而要成为阶下囚,众人心思一时非常微妙!
“皇祖母!”武蓁跪在地上,“不管安康伯是否有罪,长安认为此事与珠珠无关,否则方才她只需要说没有把握救父皇便可,可最后她却冒着风险也要让白芷给父皇施针,请皇祖母明鉴!”
“皇祖母,孙儿认同三皇妹的说法,安康伯是安康伯,陆大小姐是陆大小姐,孙儿相信这件事,陆大小姐必不知情!”武昇道。
公孙墨白严玉郎同时求情,“太后娘娘,陆大小姐若有害人之心,绝不会让白芷姑娘施以援手!”
封氏亦求情,“太后娘娘,臣妇愿一力担保,此事与珠珠绝无关系。”
“太后娘娘,现在这些都是大家的猜测,臣认为必须不偏不倚,待钟大人查明真相,方知这背后有无阴谋,绝不可放虎归山!”孔庭宇道。
沈青竹道:“臣作为安康伯府未来的姻亲,帮理不帮亲,此事应该禀公办理,不应徇私,应用证据说话,不能感情用事!”
武蓁道:“皇祖母,不如让珠珠跟长安一起回宫,长安定会看住她,不会让她离开,若出了任何岔子,长安愿意承担所有后果!”
其余人等均保持观望状态,漠不作声,连想趁机踩踩陆心颜的武婉,也被皇后按住不许她说半句话。
太后正犹豫不决,榻上的隆德帝突然道:“母后,就依长安之言!”
“知道了,皇帝。”太后道:“你先好好休息,这等事不要再操心了,让钟爱卿去处理。”
陆心颜跪在谢恩,“谢皇上、太后娘娘隆恩。”
她神情淡淡,让人看不出任何不妥或惊慌之处,倒是让一些对她不熟的大臣们,啧啧称奇:如此极端变故下,仍能荣宠不惊,此女子,绝非一般人!
青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悄悄向陆心颜使个眼色,表示已经安排好了。
陆心颜收回眼光,平静地看向殿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
从万兽医进来说皇帝的汗血宝马被人下了药那一刻起,陆心颜已经意识到,陆丛远作为太仆寺寺丞,绝对跑不了连带责任!所以她才会极力主张让白芷替隆德帝医治,以求将功补过!当然她要救的不是陆丛远,而是她自己、陆子仪、还有欢喜院的众人!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御林军居然在陆丛远的书房里,搜出两包断肠草!以陆丛远的性子,陆心颜绝不相信他有谋害隆德帝的胆子,而且害了隆德帝,于他陆丛远有何好处?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陆丛远被人陷害了!陆丛远作为一个在京中毫不起眼的三品伯,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徒有一个虚伯爷的名头,因此从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人,那么谁居然这样陷害他,要置他于死地?
陆心颜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看来又是那幕后之人在搞鬼了!
若陆丛远被定了罪,抄家问斩,自己那些嫁妆,那人便可轻易取去!
看来上次皮货店公然上门挑衅的事情,彻底激怒了那人,让他出手便是大杀招!
作为谋害皇帝最大嫌疑人的女儿,陆心颜只能同武蓁一起,不能再回和封氏宫锦一起住的院子。
封氏临走前,道:“珠珠,不要害怕,祖母相信这事与你无关,钟大人会还你一个清白。”
陆心颜扯起嘴角笑了笑,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说起宫锦的事情,“祖母,有件事我本想晚些时候再告诉您实情,但现在不得不提前您说了。”
“什么事?”封氏突然有些紧张。
“早上跟您说过的四姑的伤势,四姑身上的伤势,确实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了,不过,”陆心颜斟酌着道:“四姑右脸的伤,大概…需要调养相当长一段时间,请您不要过于忧虑。”
“调养相当长一段时间?”封氏颤抖着抽气,“你是说锦儿,毁容了?”
“祖母,四姑的脸,我会想办法治好的!请您相信我!但在医治的这段时间,请您好生看着她。”古代女子,脸大过天,陆心颜不敢保证宫锦是不是那种看重脸面的人,担心她万一想不开。
“祖母知道了,锦儿的事情祖母会看着办。”自己都自身不保,还要担心宫锦的脸,封氏又感动又心痛,“珠珠,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需要祖母帮忙的地方,只要祖母能做到的,一定全力帮你。”
“谢谢祖母。”陆心颜露出轻松的笑容,“一夜没睡,祖母您也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因为隆德帝受伤,所有人都整晚没睡,回去休息了一天后,十九的早上,在隆德帝和太后的带领下,所有人离开了云宵山庄。
陆心颜和青桐白芷,跟着武蓁去了她的凤阳宫。
这次武蓁没有让她住偏殿,而是让她与自己同宿同眠,“珠珠,我可跟皇祖母和父皇说了,一刻都不离开你,所以你就跟我睡一起吧。”武蓁如此解释。
陆心颜知她是好意,笑道:“那多谢公主了,不过我睡姿不好,又打呼噜又放屁又踹人的,公主可要多担待些。”
武蓁睁大眼。
陆心颜哈哈大笑,武蓁这才反应过来被她耍了,咬牙道:“珠珠你个没心没肺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随即叹口气,又道:“不过你这样,我也放心了,总好过愁眉苦脸的。”
“我相信皇上会还我一个清白。”陆心颜道:“不过公主,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武蓁问:“什么事?”
“我想进牢中去探探我父亲,我相信他没这个胆子陷害皇上,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我想问问他,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公主,我不能只等着钟大人,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安康伯府的生死。”陆心颜估计陆丛远此刻入了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担心他屈打成招,毕竟皇上只给了三天,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的时间。
武蓁想了一会,“我带你一起去求求皇祖母。”
陆心颜感激道:“谢谢你,公主。”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要说谢,你让白芷救了父皇,这事我还没谢你呢。”
两人对望着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后那边出乎陆心颜意料的顺利,大概太后也觉得既然陆心颜费尽心思救了皇上,这事肯定有内幕!
而且陆心颜作为唯一没被囚禁的安康伯府中人,提出要去探监,也是合情合理!
安康伯府十岁以上男丁,全部关入天牢,女眷则被囚在安康伯府,不得随意进出。
探监的时候安排在傍晚,据说此时钟翰正在审问,不宜被打扰。
陆心颜便随着武蓁先回凤阳宫休息。
刚回到凤阳宫,宋昭快速关上门,神情紧张地掏出一封信,“陆大小姐,三皇子的信。”
“有劳宋昭姐姐!”陆心颜接过信打开,那信并不是武昇写给她的,而是别人托武昇转交她的。
那日陆心颜让青桐悄悄离开后,青桐去找了宫锦,让宫锦回去找田叔,将汗血宝马被下药的事情告诉田叔,让他找齐飞帮忙一起查。
宫锦意识到问题严重,昨天一早封氏回去后,两人一合计,宫锦以伤了脸心里难受不想见人为由,留下一封信,独自带着秋华秋霜先走了。
中午封氏醒后,装作不知道宫锦走了,看到信后十分伤心,下午向太后请安的时候,无意间流着泪说了此事,将宫锦因为陆心颜所托,提前离开的事情隐瞒得天依无缝,太后因此还好生安慰了她一番。
宫锦受伤虽然知道的人少,但皇后武婉是知情的,所以根本没人怀疑。
宫锦回去后,第一时间找到了田叔,安康伯府被封锁的时候田叔不在府,正好逃过一劫。
陆心颜此时收到的信,便是齐飞和田叔昨天一天调查的成果。
时间很紧,都察院插手,他们查到的东西有限,暂时只查到十五那天,即冬至祭天前一天,陆丛远是最后一个碰过汗血宝马的人,本来那天应该是太仆寺少卿,检查冬至出行的御马等一切相关是否有纰漏,后来太仆寺少卿突然身体不适,由准备离开的陆丛远代为检查,说来也巧,陆丛远在检查的时候,伺候御马的马夫,当时恰好都不在,这也是后来卢平杰奉命彻查太仆寺上下,很快锁定陆丛远为嫌疑人的原因之一!田叔此时正派人重点查太仆寺少卿,另一方面,齐飞安排人在云宵山庄森林里搜查,希望能找到新的证据。
陆心颜收到此信,心中安定许多,若能找到新的证据,定能为安康伯府争取时间,田叔和齐飞也能再多些时间查明此事。
两人在外查让陆丛远陷入此局的人,那她就从陆丛远这边下手,寻找他身边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傍晚时分,陆心颜青桐在宋昭的陪同下,去了天牢。
都察院的天牢,不愧是皇家天牢,空旷宽敞,干净干爽,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阴冷潮湿。
沿着石阶一阶阶往下走,两边是身着铠甲手握兵器的士兵,墙上挂满着各色刑具,在墙壁上闪烁灯火的映照下,寒光瘆人,寂静中偶尔传来一两声惨叫,让人感受这天牢不容小觑的威严。
前头带路的士兵将陆心颜带到牢房最里面,“陆大小姐,快到了,再往前拐个弯,就是安康伯府中人所在的牢房。”
正说着,前面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人,差点撞上,士兵连忙行礼:“见过钟大人!”
钟翰四十多岁,面貌清瘦,此时阴着脸训斥,“以后走路长点眼!”
士兵连忙道:“是,钟大人,对不起,钟大人。”
钟翰瞟了一眼陆心颜,“这位是?”
那日殿内人太多,钟翰只知陆心颜其人,却未看清她的长相。
“小女陆心颜,见过钟大人!”陆心颜微微一福。
钟翰面上的阴沉散去,似笑非笑道:“陆大小姐有些本事,不过这天牢不是你一介女流该来的地方,还是回去躲在长安公主羽翼下,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陆心颜微笑道:“小女奉太后懿旨前来探监。”
意思就是,我来是太后让我来的,你想我走我也走不了,因为太后懿旨抗不得。
钟翰面色一冷,冷哼道:“那你就好好劝劝你父亲,证据确凿,赶紧认罪,承认他因为多年来得不到重用,而对皇上生出怨恨,所以对御马下毒,免得活受罪!”
他说完长袖一甩,也不管陆心颜什么神情,径直走了。
陆心颜望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方才说的话,不由皱起眉头。
“陆大小姐,这边请。”士兵催促道:“探监时间有规定,若过了小的不好向上面交待。”
即使有太后口谕在手,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陆心颜道:“明白的小哥,定不会让你难做。”
到了陆丛远等人关押的牢房时,青桐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到士兵手里,士兵立马眉开眼笑,“陆大小姐,小的会尽量帮您拖着点时间。”
原本垂头丧气的陆丛远一听陆大小姐的称呼,立马抬起头,双眼发光冲到牢边抓着牢门柱子,兴奋道:“心颜,心颜,你是不是来救阿爹出去的?你快救阿爹出去,阿爹没有下药,没有害皇上,阿爹是无辜的。”
陆心颜朝他走过去,陆丛远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陆心颜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里面走。
“哥哥。”
“珠珠,你来了。”牢房里的陆子仪微笑地望着陆心颜,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放下心来,“还好你没事。”
因为只关了两天,陆子仪暂时看起来一切还好,没有受过刑,陆心颜也放了心,她最怕钟翰因为时间紧逼,屈打成招,“哥哥没事,我也放心了,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陆子仪苦笑道:“我这个哥哥真没用,什么事都帮不了你,还要你来为我操心。”
“哥哥别这么说,这次的无妄之灾,谁也没料到。”陆心颜道:“哥哥,我时间不多,有些话要问父亲,等出去后咱们再聊。”
“去吧,珠珠,你自己一切小心,必要时…”陆子仪深深看了一眼陆心颜,那眼里的意思是说,必要时,她就一个人保命吧。
陆心颜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向陆丛远的牢房。
陆丛远方才热脸贴了冷屁股,此时脸色僵得不行,若是平时早就孽女不孝女地骂开了,但此时,唯一能有机会救他的,只有陆心颜,他不得不压住愤怒,笑脸相迎。
见陆心颜走过来,陆丛远从怀中掏出一块绿色玉佩,“心颜,你将这个交给皇上,皇上看到这块玉佩,定会放了我安康伯府一家。”
玉一看就是极品好玉,成色极好,陆心颜伸手接过,“这是什么?类似免死金牌的东西吗?”
陆丛远皱皱眉头,极不愿意回答,“别多问,总之你想办法将它交给皇上即可。”
陆心颜勾唇一笑,“父亲,您现在是在求我帮忙吗?”
求人帮忙就得有求人帮忙的样子!
陆丛远忍不住怒了,“你怎能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父亲!”
“那又怎样?”陆心颜淡淡道:“曾经陆心婉将我推入水中的时候,你不闻不问;曾经陆心婉自己摔倒却告状说是我推的她时,你不听我任何解释,直接罚我跪了三天三夜;曾经我差点被陆心婉陆心晗陆心芸三人联合烧死,你知道后却只是罚她们三人禁足了三天,轻轻放过…曾经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父亲,你既不曾将我当成你的女儿般疼爱,怎能指望我将你当成父亲般尊敬?”
那疏远冷淡无所谓的态度,让陆丛远心中猛的一凉,在他的印象中,以前不管他对陆心颜如何嫌弃,陆心颜却总是不自觉流露出渴望父爱的神情,只要他稍微对她和颜悦色些,她便能高兴好几天。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眼前这副对他毫不在意的样子?
陆心颜自打和离回府第一天,因为武昇武蓁与公孙墨白送礼的关系,陆丛远明白这个女儿不再是以前他可以随意责骂的陆心颜,索性时常避而不见,所以这一个月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此陆心颜这一反驳之下,陆丛远一时楞住,竟然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来反击!当然,这种有求于人的情况下,想反击他也不敢反击,陆丛远咳嗽两声,不情不愿道:“这玉佩是瑞王所赠,代表他的分身,可保命。”
陆心颜这下真是大大吃了一惊,如果她记得没错,当初陈妃告诉她,陆丛远年轻的时候上青楼,碰上乔装打扮的瑞王,两人看中同一女子大打出手,陆丛远打伤了瑞王,以致太后皇上对安康伯府一直不喜!按理说,两人应该是死对头才是,那他身上怎么会有瑞王所赠的保命玉佩?
陆心颜眨眨眼,看着眼前即使身在牢中,依然俊美潇洒的陆丛远,突然脑洞大开…
听说瑞王府中无王妃无侍妾,只有一义子,这一听就让人觉得瑞王要么是不行,要么是断袖,所以会不会当初两人根本不是什么为争女子大打出手,而是瑞王看上了陆丛远?皇家为了遮掩瑞王的真正取向,故意编造出为了女子大打出手的故事误世人?
而事情的真相是,两个男人相爱了,不过后来陆丛远要继承安康伯府,必须娶妻生子,瑞王情伤之下,远走北州…以陆丛远这皮囊,若瑞王真是个断袖,这一切还真有可能!
陆心颜正yy得出神,陆丛远道:“一定要将这玉佩交到皇上手中,知道吗?并且要快!之前因为这块玉佩在手,钟大人不敢对我刑,所以我现在才完好无缺,若被他知道玉珮不在我身上,一旦用刑,万一我受不住,胡乱招了,整个安康伯府就完了!”
“父亲为何不将玉佩给钟大人,让他代为交给皇上?”陆心颜问。
陆丛远哼了一声,“我不是没想过,但钟大人一来就逼我认罪,让我承认因为多年来得不到重用,而对皇上生出怨恨,所以对御马下毒,根本不听我任何的解释,我如何放心交给他?万一他私自留下,那我连最后的保命符都没有了!”
陆心颜将玉佩放在手心细细摩挲,“父亲,书房里的断肠草,是你的吗?”
陆丛远同所有男人都一样,认为正事与女子无关,遂有些不高兴地道:“你一介女子,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只需将玉佩交上去便可。”
“父亲,你真的认为,这块玉佩能保住整个安康伯府无事吗?”
陆丛远怔住,“你什么意思?”
“父亲,你知道你现在犯的是什么罪?那可是谋害皇上的死罪!瑞王是皇上的同胞亲兄弟,若是其他的事情,不管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兄弟情份上,瑞王的请求、建议,皇上都会听进去一二,可现在关系到的,是皇上的性命!这个时候,你还指望皇上会看在瑞王的份上,不顾自己性命之忧,放你一马?说不定皇上会认为,是瑞王指使你谋害他,目的是为了夺皇位夺天下!到时候这块玉,不是保命符,而是催命符!”
陆心颜道:“瑞王与皇上感情好,又远在北州,从未有二心,所以钟大人暂时未将皇上被谋害一事,与瑞王挂上钩,等他一旦反应过来,父亲,您可立马就凶多吉少了!”
“不,不可能!”陆丛远面色大变,“他说过,这玉佩能保命,就一定能保命!”
“假如这玉佩是先帝赠与瑞王,瑞王再转赠于父亲你,或许可以暂时保住性命!但是,一旦皇上对你起了疑心,什么时候想杀你,那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陆心颜道:“所以目前,能保住安康伯府的唯一办法,便是洗脱罪名!”
她再次问道:“父亲,书房里的断肠草,是你的吗?”
陆丛远沉默几息,似乎十分不愿意陆心颜一个女子插手这些事情,不过后来大约明白陆心颜方才的话不假,洗脱罪名才是唯一出路,道:“卢右郎将当场在书房搜出两包断肠草,一包在书架上,一包在书桌底…”
他顿了顿,甚是艰难开口,“书桌底那包,不是我的,但书架上那包,是我的。”
陆心颜再次大吃一惊。
难怪从她来开始,陆丛远就没喊过冤,说有人将断肠草放在他书房里陷害他,原来,他书房里,本来就是有断肠草的!
这下可真是,百口莫辩!
“父亲的书房里,为何会有断肠草?”
陆丛远不耐烦道:“有就有了,问那么多干什么?总之,我没给汗血宝马下过药,那包在书桌底下的药,是有人放进去的。”
陆丛远避而不谈的态度很让人怀疑,但此时并不是深究的时候,因为至少有一点陆心颜确信无疑,就是陆丛远绝对没胆子谋害皇上!陆心颜不再追究这个问题,“父亲的书房,近段时间有谁进去过?”
这个问题陆丛远在心里早就想过,没有丝毫犹豫说了几个名字,大都是五品官员以下,与陆丛远交好的朋友,“这几位好友,相识多年,都是怀才不遇之人,我想不出,他们要害我的任何理由!”
怀才不遇?陆心颜恶寒一下,陆丛远,你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除了几位好友,还有别人进去过吗?”
陆丛远道:“除了那几人,就是府中人了,阿宁、子仪、子礼、心婉、心晗,二哥、子文,都进去过,不过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陷害我,毕竟这是诛连九族的事情,害我等于害他们自己!”
诛连九族?陆心颜心一动,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陆子文想硬闯欢喜院被陆子仪打了后,陆丛光已经扬言要与陆丛远断绝关系,永不往来!
看陆丛远的样子,一点也没怀疑到陆丛光身上,大概还以为陆丛光是因为儿子被打,一时气愤才说出这种绝情的话,等陆丛光气消了,两家又会和好如初。
但陆心颜没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陆丛光比陆丛远大上几岁,又是在地方上任要职十几年的人,明面上没有什么大靠山,却能稳坐正六品青州通判的位置至今,如今更有很大机会升为五品同知,说明此人行事谨慎滴水不漏,绝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现在因为自己儿子犯错在先被打,在这个极为注重家族关系的古代,居然张嘴就说继绝关系,永不往来,这里面若没有鬼才奇怪了!
陆心颜想起先前在高氏处听到的,关于陆子文如何挑剔的事情,嫌院子不好,摆设不好,花的品种不好,下人服侍不好,膳食不好,酒不好…总之就是安康伯府里,没有一样好!
换个角度来看,可以理解为安康伯府没有一样事情办得让陆子文称心如意!传出去的话,若被人一误导,搞不好以为是安康伯府苛待陆子文两父子!
奇怪的是,在人家家里做客,本就是客随主便,而处事严谨的陆丛光,却从来没有约束过陆子文在这方面的言行,任由他一再刁难!
陆心颜在心里笑了笑,这种情况下,那只有一个理由了:陆丛光从青州来京城,是为了五品同知的位置,同时也是为了与安康伯府断绝关系,所以才会纵容陆子文的言行,任他与伯府起冲突,好找到机会与安康伯府决裂。
再往深处想,这陆丛光十九八九是那幕后之人的人,幕后之人要夺她的嫁妆,要对付安康伯府,又不想伤了自己的得力部下,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让陆丛光找机会与安康伯府划清界线!
皮货之战那幕后之人本想扳回一局,结果反被她再次羞辱,所以命令陆丛光将断肠草藏在在陆丛远的书房里,随即策划汗血宝马中毒失控,令皇上受伤陷害陆丛远。
陆心颜不知道那人知不知道陆丛远手上有瑞王的保命玉佩,但陆心颜可以肯定,关系到皇上性命安危的事情,别说只是瑞王的保命玉佩,哪怕是皇上自己亲自赐下的免死金牌,都保不了陆丛远一辈子的命!
这次皇上受伤,虽然白芷立功救了皇上,但功过无法相抵,一旦定罪,皇上和太后最多看在她们救驾有功的份上,留下她陆心颜和白芷两人的性命,而安康伯府包括欢喜院里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一劫!到时候她陆心颜的嫁妆,同样保不住!
“父亲,如果我有办法替你洗脱罪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有办法替我洗脱罪名?”陆丛远双眼露出狂热,根本不管陆心颜后面说什么。
陆心颜道:“我尽量,不过如果我做到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只要能保住安康伯府,别说一个,百个千个,我能做到的,我通通答应你!”陆丛远忙不迭应下。
陆心颜道:“如果这次安康伯府成功脱离危险,我希望你能将娘的牌位迎进陆家祠堂!”
“将你娘的牌位迎进陆家祠堂?”陆丛远面色急变,语气绝决地拒绝,“不行,坚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