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龙渊把账簿交给严真真。
“你要走了?”严真真没顾得上看这几天盈利了多少,急急地扯住了龙渊的袖子问。
龙渊低头看着她的小手,因为没有出门,只穿着件家常的墨绿襦衫,衬得露出的那一截的皓腕,越发显得欺霜赛雪一般。
“嗯,现在就走。”他恍了半天的神,才记得回答她的问话。
“那……你一定要小心。”严真真把账本随手扔在榻上,送他到窗口的时候,又叮嘱了一遍。知道自己很罗嗦,可就是忍不住又把话说出口。
“我知道,一定会的。”龙渊含笑道。其实,还有一句话,放在心里没敢说: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
严真真犹豫了半天,还是期期艾艾地把话说出口:“就算……我是说,如果任务很难,你也不要一定非要完成它。就算失败了,其实也没什么啊!大不了,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反正我们有超市,又不愁没钱花。而且,我……我母亲其实还给我留了一点压箱底的宝贝,到时候也能换了银子花。总之,就是花上几辈子,也花不完。”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别替我担心。”龙渊哭笑不得。哪有人未言胜,先言败的?果然是儿女长,英雄气短。纵是一铮骨,也被柔绕得软了。
心里,柔软得像是她的发梢,轻轻地随着她不断开合的唇瓣,轻轻地搔动着他的心弦。从未有过的体验,浸润着他的血脉。
原以为义父死后,他的心也跟着被冰冻了起来。谁知道,遇到了她。还会有解冻的一天。万里冰川,也会融成汪洋大海。
“嗯。”严真真看他神态轻松,才稍稍放心。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脸,“你记得,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你可是我的经理人。老板要是没有经理人撑着,那不成了无源的水。早晚是要枯竭的吗?”
“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为了我,也为了……”龙渊把最后一个“你”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才露出了微笑,“比起以前的任务,这一次真不算什么。”
“那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还是要重视敌人的。”严真真又替他紧张了起来,再度叮嘱了一句。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你总结得真好。”龙渊复述了一遍,眼睛顿亮,看着她灼灼生辉。
严真真汗颜,她盗版的水平,看来是越来越高了。从盗唐诗,发展到盗版他老人家去了。她虽然算不上养在温室里的小花,但也可算是养在温室边上的杂草了,哪里有本事总结出这种精辟的结论?
“我瞎说的。你姑妄听之。”
龙渊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明白了,不会轻看任何一个对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是不是?”
严真真喜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好了,我真的该走了。”龙渊叹息一声,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再当杀手。也许,这一次任务结束,可以和宗主“商量”退隐的事了吧?这么多年,他为宗里出的力还少么?就算义父欠下天大的人,他也该替义父还清了吧?
“嗯,你小心些。”严真真不敢再留他,只能殷殷地再叮嘱一句。
“我去了。”龙渊说完,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轻轻提,从窗户里掠了出去。
看着他的影,溶入夜色,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严真真却站窗口,久久没有离开。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在这个时代,我似乎只把你看成了……朋友。”严真真握着窗棂,喃喃自语。伫立良久,才喟叹一声,关上了窗户,关上了月华如水,关上了星光似钻,也关上了她满腔的牵挂。
账簿仍然静静地躺在榻上,可是严真真却没有一点看的心思。又发了好一阵子的呆,才顺手卷了账簿闪进空间,暗地里骂了好几声自己“糊涂”。可不是么?就算要发呆,也得回到空间里再发呆,在外面……那不是纯粹浪费时间么!
因为才只几天的时间,账簿记得并不多。可是一行行的字,十分秀丽。严真真没看内容,只看字迹,差点把眼珠子都凸出来。
这是龙渊写的?这……这……也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吧!如果说这手字,出自桑子岷,甚至出自孟子惆,倒还能让人接受。龙渊看上去高大冷峻,应该写一手狂草才契合。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说……一个杀手,要写这么好的字干什么呢,这不是抢人家书法家的饭碗么?我练了这么久,以为总算可以见人了,谁知还不如他!难怪那天他看了我习的大字,一个字的表扬都没有。”严真真顿时好胜心起,也不去摘苹果梨子一饱口腹之,直接打开宣纸,决定把练习书法的时间,再加两个时辰——当然是指空间里的时间。
龙渊这一去,足有大半个月没有音讯。院子里的梅树,已经盛放出最美的姿态。只有听风轩竹林旁的两株绿梅,还只露着花苞。
超市的火爆出乎严真真的意料,她原本打算要亏上三个月至半年,照这个趋势下去,第二个月就能盈利,而且还不是小数额。
严真真高兴之余,却随着历一张张撕掉,心事越来越重。
“也许这一次龙渊的任务比较远,这时代交通不便,十天半个月的,也走不了多少路。”她替龙渊的迟归找着理由。
在孟子惆的催促下,无无绪的严真真终于写了帖子,邀了一社芙蓉诗社。
“我帖子是写了不少,可到时要是只来了三分之一甚至四发之一,那我不是很没面子?”严真真一没信心,二没雅兴,忍不住一边写帖子,一边嘀嘀咕咕。
“王妃放心,桑小姐是头一个会来的。”螺儿笑着安慰,“只要桑小姐来了,京城的贵族小姐们便泰半会来的。再说,王妃是以临川王妃的名义邀人的,即使不想给王妃面子,也得想想咱们临川王府呢!”
“说得也是啊……”严真真点头。其实,类似的话,孟子惆早就说过,她也并非真的担心这个。真正担心的,倒是龙渊的杳无音讯。一时之间,又后悔当初因为顾及龙渊的心境,没有问及归期。
“王妃的字,写得越发好了。”螺儿拿着帖子赞道。
“这字……算好么?”严真真自己却不满意。自己没没夜地练,怎么还是赶不上龙渊呢?
果然,到了正子,来的人并不少,哪怕和她有过几场不愉快嘴仗的两家小姐,也相约着一同来了。
严真真少不得要接待,刘夫人来得甚早,陪着在一旁说话,倒也省了去应付那些心高气傲的小姑娘们。
看到齐家来了人,严真真才想起齐红鸾的足,还差两天才满一个月,这样的场合,她不出来合适么?连碧柳也心下惴惴,在一旁提醒。严真真心里没底,急忙寻了个隙,匆匆走到主院。孟子惆正在书房,手里拿着一份公文似的东西。严真真不知道是否属于机密文件,倒不敢冒然进去,只站在门口踌躇。
孟子惆早就听见了足音,正等她过来,却看她在门口进退维谷,终于率先失去了耐心:“怎么不进来?在门口磨叽了半天,莫不成你在数蚂蚁?”
严真真听到他的声音,如蒙大赦,急忙走了进去:“怕王爷在看公事,是以不敢打扰。”
“那也不妨,并非什么机密事。”孟子惆把手里的公文放在书桌上,“有什么事,你会亲自来书房找我?”
往常,严真真见了他,可真是退避三舍唯恐不及的。
“是齐侧妃的事……今天请了不少贵族小姐过来,还有齐家人也来了,齐侧妃的足令尚有几,是否提前解?”严真真试探着问。
“既然尚有几,仍着就是了。”孟子惆毫不在意道,“你今儿不会是专为她求的吧?”
严真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和她的交,可没有这么好。不过是怕人问起,齐侧妃被了足,说来总是丢了王府的颜面儿。”
孟子惆却哂笑:“一个侧妃,哪里就谈得上丢王府的脸面!只要你这个正妃不丢人,谁敢对临川王说三道四?放心吧,齐侧妃的足,该什么时候解,就什么时候解。”
“哦。”严真真还是有点懵懂。
“记住,你才是正妃,齐侧妃的事,若有人问起,你只管大大方方说,她是因礼仪不周才被你的足。理由光明正大,你又心虚什么!”孟子惆叹了口气,“至于齐家的几位小姐,你也不必待她太客气,否则她们要得寸进尺。既然并未做错,怕她怎的?”
严真真被他偶尔露出的痞气逗得灿然一笑:“既然王爷不怕,那我也不怕了。”
“放心,让我害怕的人,还没出生呢!哼!”孟子惆说得很平静,可语气却狂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