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陈思雨的猜测,并没有成为既定事实。
孟子惆临川初定,各项政务千头万绪。虽然他手底下能人不少,但一应大小事务并未走上正轨,还需要他居中调停。这一回为了与邢大哥会晤,一路上外面看着悠闲,其实常常通宵达旦。因此,大事稍定,他便急着启程。
只是严真真的伤势,让他犹豫不定。
“要不,我让人留下保护,你在这里先住几天。脚上的伤怎么样了?”他不待严真真回答,便握住了她的脚腕,脱鞋除袜,今天做来顺手得多。
“还是老样子。”严真真苦着脸。
“嗯,比昨儿好多了。”孟子惆颜色稍霁,“要不,你还乘马车,我陪你。”
“你的手怎么了?”严真真这时候才发现不对。孟子惆的肤色很白,可这会儿却白得不大正常。
“没什么,晚上动静弄得有点大。”孟子惆淡淡一笑,满不在乎。
“你受伤了”严真真想也不想地捋起他的袖子,一道巴掌长的伤痕,从手肘处斜斜地划过几乎整条右小臂。
“这个……只是皮外伤,不要紧的。”孟子惆笑笑,“你能走么?我抱你下去。”
“我先替你裹伤。”严真真嗔恼地推了他一把。
孟子惆竟然脚步微错,踉跄后退了三四步才站稳。严真真大吃一惊,手腕上的那道伤,确实不太深,不至于影响到他的马步罢?
“你还有哪里受了伤”这一次,她无比肯定。仔细打量,除了袖口上有一点血迹外溢,并没有再在他的身上发现可疑的红色。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孟子惆苦笑,“本来可以让你在这里养几天伤,只是事情有些变化。虽然现在还没有撕破脸皮,不过难保他们会有什么行动,还是早回临川的好。”
严真真刚才还拜陈思雨所赐,把自己的脚腕给再次扭着了,自然对他的结论深信不疑。虽然陈思雨的外表,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她被临川别院的那场大火给吓着了,哪里还会相信他的外表?
于是连连点头:“正是,不知道他们包藏着什么祸心,为了逼你出手,能把临川别院一把大火给烧了,可不是什么善茬。”
“是啊,不过现在还得和他们虚应着,况且临川的发展,还需要陈氏施以援手。临川别院的事,不能跟他们露出口风,就当咱们全不知情。”
“呃……”严真真回忆了自己与陈思雨的一番对话,似乎已经把知情权表达得彻彻底底,不知道对他的大事有没有影响。正犹豫着想要开口,孟子惆却疲惫似地跌坐到椅上。
“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说开便好。你自个儿穿上鞋袜,赶紧启程,迟恐生变。”
“好。”严真真点头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着袜穿鞋,从袖子里摸出在空间里没吃完的紫参片,想也不想地递给他,“你伤得不轻,先含着参片儿。”
孟子惆却没接:“你的紫参,倒是源源不断。”
严真真的手微微一缩,糟糕,她又忘了财不露白的要诀了。不过,拿出来的东西,万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当年家母留给我的。”她回答得很“诚恳”。反正严夫人除了紫参,其他的宝贝确实不少,“栽赃”到她的头上,很有说服力。
悬空的铜镜里,映出她如花的娇靥,带着心虚的笑意,看起来却显得十万分委屈。孟子惆忙把紫参接过,随口含下了一片紫参。
“你自个儿别忘留下几片,必要的时候,这宝贝可是能救命的。”孟子惆把剩下的一片紫参细心收妥,才叮咛了一句。
“嗯,还有两片儿的。”严真真虚心地接受了他的意见。她也确实没有多带,剩下的参王还留在小白虎的窝里呢
“那就好。准备好的话,我抱你下去。”孟子惆站起身来,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左胸。严真真脱口而出:“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孟子惆苦笑:“也没有什么大碍,回去好好休息两天便可。只是临川千头万绪,一时半刻也歇不得手。”
昨夜他到底去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严真真的问话冲出舌尖,还是没敢问出口,恶狠狠地咽了下去。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啊
她踩在实地,脚尖轻点,便觉得不像之前那么疼痛,不由得心花怒放。看来,哪怕不进空间,有紫参这么个万能宝贝在,也是有用的。
“小心,别踩着地,你的脚用不得力。”孟子惆弯下腰,作势欲抱。
尽管公主抱是严真真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特别羡慕的一个姿势。可是地点不对,人也不对,她还是多少有些抗拒心理的。
“不用了……”她干笑,“我能走的。你的伤显然比我更严重,才真的用不上力呢”
孟子惆还要坚持,严真真已经走了两步,重心落在完好的左脚上,炫耀似地回头冲他一笑:“看,真的没有问题。大不了,我用一条腿蹦出去便是了。”
“伤了脚,可是一辈子的事。”孟子惆皱眉。
“放心,脚是我的,不会拿它开玩笑。我这只脚也不怎么用力,现在也不大疼。”
孟子惆点了点头:“若是疼了,便告诉我一声,别逞强。”
“好。”严真真点头如仪,又走了几步,正要回头说话,鼻子擦过丝质的布料,才发现孟子惆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一只手虚虚地扶着。
“走路小心着些,别三心二意。”他醇厚的男中音,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更觉得磁性十足。
“喔。”她从善如流地答应了,那样子,说不出的乖巧,让人生出想要呵护的心理。
“我扶着你走,楼梯走起来可就吃力了。”他伸臂揽住她的腰。
“没关系,我能走的。”严真真嫣然一笑,试探着走了两层,发现并没有想像中那样疼痛,顿时放心大胆地踩实了。
孟子惆稍稍用力,她其实走得并不怎么吃力,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呢所以,楼梯走得很顺利,只是上马车的时候,让他抱了一下,眼尖地发现他的鼻尖冒出了一层虚虚的细汗。
这人才是真的爱逞强呢
明明伤得很重,这会儿还不露声色,硬撑给谁看啊
严真真不屑地撇了撇唇,往车厢里缩了缩,给他腾出了一块地方:“快上来歇着,叫你的侍卫把碧柳也送进来罢,她也伤着了脚。”
“让她坐马罢。”孟子惆却只采纳了她的一半建议。自己是进来了,可碧柳却没有资格与他同乘马车。
严真真担心地探出头去,看到碧柳正被一名眉清目秀的侍卫安置在身前的马鞍上,看起来气色倒也不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呃……不会擦出爱情的火花吧?
严真真犹豫了一下,放弃游说孟子惆的意思。也许碧柳如今正自得其乐呢和孟子惆在一起,尽管他平时看起来和颜悦色,可毕竟有种上位者的气势,哪里有和侍卫们在一起自在?
况且,如今谁还不知道碧柳与螺儿是自己身边的得意人儿?把碧柳交给这些侍卫,也不至于会怠慢了她。
脑袋里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严真真彻底地放下了心。
“不用担心,碧柳只是外伤。”孟子惆似乎觑准了她的心思,出声安慰。
“嗯,她是外伤,你可是内伤罢?”严真真瞟了他一眼,见他神情略显疲惫,识趣地再度往车厢边上缩了缩,“你莫再说话,赶紧闭着眼睛养养神儿。不是还有一片紫参么?赶紧再含着,压住伤势。”
“一片便够了,留着往后以防万一。”
严真真小声嘀咕:“我这儿还有呢”
孟子惆放柔了声音:“傻丫头,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你可不能对人人都这么大方。”
“我当然不会对谁都大方”严真真噘着嘴笑道。
这句话,听得孟子惆心里像被什么熨过了似的,平平展展,舒舒服服。他可不是什么别的谁
马车走的是官道,一路上晃晃悠悠,严真真迷迷糊糊地开始打起了瞌睡,忽然一个激凌醒了过来,看向孟子惆,却见他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半张着嘴,把话狠狠地咽了下去。
“有什么话要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谁知她的小动作,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
严真真垂眉:“我是刚刚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陈思雨不会是知道我们在那间客栈才来的罢?”
“当然不是,陈氏最近动作很大。”孟子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他还特意去客栈找你,可曾说了什么?”
严真真瞪了他一眼,这人不是明知故问么?他的侍卫可是全程都在场的,还能不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幸好她和陈思雨之间,没有什么夹缠不清的。
孟子惆看她恼了,才笑道:“放心,陈氏的动作,在可控范围之内。他们不是会用放火这一招逼我么?我就用杀人这一招,逼他们动作。放心,他们不用多久,便会把抱冬送回来,如果还不想跟我撕破脸的话。”
严真真听到他说杀人,心里吃惊。及至听得抱冬将回,不由得喜动颜色,顿时把杀人放火这种行径置之脑后。
“真的吗?抱冬可以回来了?你……怎么办到的?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竟会带着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