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故

下了朝后,乌压压的人群便往殿外走去,开始议论刚才发生的种种。傅羡初三步并两步赶上宋知晏的脚步拉住他。此时宋知晏满脸不爽,正欲去找许闻瑾好好谈谈。

“王爷王爷,息怒息怒。”傅羡初拽着宋知晏的衣袖摇晃着,场面有些滑稽。

有时宋知晏真的是搞不明白许闻瑾在身边都留了些什么人。

“…你先松开。”宋知晏看着旁边有些欠揍的白净小生,很想给他一拳。但是想到眼下还是在皇宫便忍住了。

“王爷呀,有些事情不是咱们想到的那个意思。诶一一下官肚子饿了,一同去尝尝醉香居的烤鸭如何?”傅羡初故作老成地拍拍宋知晏的肩膀,随即指了指殿外的方向。

“没什么好说的,真相如何我自己向皇上去讨。”

宋知晏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他现在心烦意乱的正不知如何才好,懒得去哄小孩玩。

“聪慧如王爷,王爷自己仔细想想看。”

傅羡初比宋知晏想象的力气要大许多,他贴到宋知晏耳边轻声讲。随即不及宋知晏反应松开了他的衣袖,后退了几步让出一段距离。待宋知晏反应过来时正笑盈盈地盯着他。

一句话点醒了他,风尘仆仆赶回来便来了这么一出,根本就没有仔细想想。

以宋知晏所知道许闻瑾的为人一一许闻瑾一向待人温和,以致于宋知晏觉得他过于优柔寡断。突然使出这样的手段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今日朝堂之上冒着风险力排众议,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他又想到了自己当众被褒奖的事情。近些年来各藩国战乱频发,眼下要紧之事是稳住局面。

大抵清晰了,许闻瑾用意在此。可宋知晏还是有些不悦,想要局面安稳他给他打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以他婚配之事为代价呢?

哪怕是赵清持驳他都不曾更改?

宋知晏不是没想过未来妻子,他说的也不假。大丈夫当忠君爱国,如今国家风雨飘摇局势危急他也无心于此。而且他还年轻,他想千古垂青,他想自己的战绩在史册中多留一笔。

他该是边疆的风,草原的鹰,沙漠的狼,骨子里的傲气不想让他太早就有束缚。

再者他想要的妻子定然是烈火如枫般的女子。是可以陪同他共览日月山河,驰骋疆场,把酒言欢的人。

幼时他是见过那位小公主的,在接风宴上一一当时还是向宸帝当政。北漠人似天边骄阳,性情豪爽。而那位小公主却拧巴的紧。怯生生地跟在北漠王身后,一点也不像北漠人,毫无北漠王的风姿。

当时九岁的宋知晏便对她没什么好感。生的好看又怎么样?绣花枕头一个。

而且根本就没有感情谈什么成亲。

见宋知晏良久不语,傅羡初摊手道:“唉。算下官送王爷个人情了,到嘴烤鸭飞了。回家吃青菜就馒头去喽。”

宋知晏收回发散目光,又对傅羡初道:

“皇上跟你讲过这些?”

“这种事情知道点内幕的人仔细想想都能想到吧。”

傅羡初眯着那双桃花眼,把眉头一挑,有些嘲讽道。

“醉香居的鸭子晌午会送到贵府,多谢。”说罢宋知晏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

“啧。走那么急干嘛呀。”傅羡初从怀中掏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装进去的苹果啃了起来。吃完后核一丢,揉揉肚子打了个饱嗝,潇洒而去。

霆霄宫。

许闻瑾逗弄着笼子中的金丝雀,可那小家伙懒的很,除了挪了挪地方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无奈笑笑,吩咐身下的人把鸟放回门口晒晒太阳。

这时宋知晏到了门口,整理了下心绪,然后让门口的侍从进去通报。

“刚送走位难惹的主又来一个。”许闻瑾泯了口手中的茶水,打发人去迎。

宋知晏黑着脸进来,面无表情的行了礼,有些好笑。

“噗,阿珩。你这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是来行刺的。”许闻瑾忍俊不禁,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边摆手示意起身,一边折扇一开,掩着笑了起来。

“皇上好眼力。”宋知晏皮笑肉不笑道,心中不断提醒自己对面的人是皇帝。

“先喝口茶,秋日干燥火气大。伤肝。”许闻瑾好似不把他激怒不罢休一般,又给宋知晏的火添了把柴火。

见宋知晏不讲话,脸色难看的很,许闻瑾点到为止。

“问今日的事?”

“嗯。臣有疑。”宋知晏见许闻瑾松了口,脸色缓了些。

许闻瑾让周围的人退了下去,又叫他们带上了门。

“阿珩,你感觉到什么了。”许闻瑾话气一变,认真地看着他。

“各地经常性发生动。乱,时局有变动。”宋知晏顿了顿,又道:

“不过有我在,大祁不会变天。”

“自大祁开国以来其实就埋下祸根了。那些跟着元隆爷打天下的将领分封到了各处。”

许闻瑾边说边指了指对边的椅子,随后起身去书架上找东西。宋知晏会意,坐了上去。

“如果说刚开始是君臣情谊深厚那之后呢?元隆爷给了封地让其自立为王,天高皇帝远难免有些小动作。”

在第二层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轻轻拂去尘灰,摊开在二人面前。

“南渊,北漠,东林,西猖。中间就是祁都。”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有些犯皱的图纸,勾勒出大祁的轮廓。

一旦事态严重,直达大祁心脏易如反掌。

“而且大祁周围也危机四伏,夷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

“这些年来你也打了不少仗,你自己发现什么端倪。”

“多,小。”

战事频发,但大的波动却没有几桩。

“那股暗流一直涌动,如今看来要喷发了。”许闻瑾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之前都是扬汤止沸,不断打压。这才没有成气候,总是无关痛痒地掩过去了,治标不治本。”

“我可以打,只要有我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宋知晏把话抢过去道。

“你想的太简单了,阿珩。”

似又想到些什么,顿了顿。

“而且百姓打不起了。”许闻瑾眉头紧锁目光直直盯着他,那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悲悯。

“这些小小的战事看似无关紧要,对于百姓来讲,却是死路。”捏紧手中的折扇,他合上眼睛。

“更何况眼下他们要有大动作。”缓缓睁开,阳光有些刺眼。

“南渊事变有隐情,他背后的人就是南渊王。”

“什么?”宋知晏有些恼怒,打了这么些时日,竟不知背后推手何许人也。

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样。

“你是说他们自己打自己人?”

“南渊寻衅滋事,一来扰乱祁都安危,二来刺探祁都实力。”许闻瑾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他面前。

“好一招借刀杀人。”冷静下来,宋知晏望着杯中清汤,面露愁色道。

“你要削藩?”

“不破不立,朕一定要把这群乱臣贼子拔干净,重建一个海晏河清的大祁。”

“漠北一向与大祁交好,父皇当年还将慧娴公主指给了漠北王,这是个好机会。有了漠北的助力一切好办许多。”许闻瑾安抚的拍了拍宋知晏的肩膀。

“那也不能拿终身之事为赌吧。我一个臭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人家是个姑娘啊!”

“我说宋明珩,你还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啊?”许闻瑾笑骂道,手指点了点宋知晏的脑袋。随后却又叹了口气,眸中涌上几分歉意道:

“阿珩,朕对不住你。但日后你会明白的,这对你我而言都重要。关乎全局胜负与否。”又想到什么,接道:

“朕也对不住小公主,你可要待人家好啊。”

宋知晏内心动摇几分,却仍嘴硬道:“我不要,又不是我愿意的。”

“那你五年内别进军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