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个粗壮的小个子男人就外貌而言并不特别令人讨厌。尽管他的穿着打扮以及仪表风度远不像自己的朋友、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那样高雅,也没有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那样的时髦或是像路易斯·路易那样的庄重,但乔治安娜非常明白这几个人……都非常不适合作为一般的参考标准。她认为以英国魔法部长——相当于麻瓜首相的身份,康奈利·福吉只是个性稍嫌简朴、不注重修饰边幅。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此刻他是以私人身份出席佩弗利尔的生日宴会,因而缺少那种国事公务场合必须的严肃端庄。
乔治安娜也不十分介意福吉的语言贫瘠和情感过分外露。当这位英国魔法部长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携妻子一同上前向她问候致意,乔治安娜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这位巫师世界政府首脑的观察和评头论足——对于“生活在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的人的好奇、戒备乃至于试探是合情合理的,她不认为这些巫师们会对自己,还有那些与自己一样的麻瓜们的到场全无惊讶,也没有对他们能够成功地掩饰住好奇,并在交流中避免某些失礼怀抱过高的期待。事实上,在接受佩弗利尔邀请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想过今晚未必是一次全然愉快的经历;但只要还在忍受范围之内,她会允许这些的存在。
真正令乔治安娜感到不愉快的是福吉的态度,那种言谈举止中自觉不自觉流露的优越感。乔治安娜能够理解这种优越感来自于年龄、阅历、政治地位等多方面的因素——从踏入政坛的那一日起这些东西就包围着她,一日都不曾离开过;而这也表明了巫师和麻瓜们并无多大不同。但她无法理解和忍受的是,在所有的因素之中,“生而为巫师”是福吉良好自我感觉的根源——乔治安娜敏锐地觉察出这一点:和佩弗利尔或是葛雷特巴赫所持有的“巫师与麻瓜差别在于魔法而非能力”、“巫师和麻瓜生而平等不存在种族优劣之分”的基本观点不同,无论福吉如何“姿态谦和”地赞美麻瓜所取得的成绩,肯定巫师和麻瓜对这个“共同存在和拥有”的世界做出了多少贡献,他眼中的麻瓜始终是弱小的、易受伤的、极度缺乏自保能力的人群(种族),他的话里话外充满了一种“援助者”和“保护人”的味道。
她似乎大大低估了巫师对于他们所谓“麻瓜”的无知,或者,因为佩弗利尔、葛雷特巴赫这些朋友而过高估计了巫师对于麻瓜的了解。乔治安娜没用多久就清楚地意识到,显然在英国,魔法世界的官方认知(或者说普遍观点),巫师和麻瓜的合作从来不是平等的。而当福吉状似随意地谈论起伊比利亚半岛的现况,特别是西班牙魔法部与麻瓜政府达成协议,通过政府渠道购买少量麻瓜国家公债这样“令人吃惊的、几乎没有先例的、或许标志了世界的某种变革”的“最新消息”……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严重缺乏技巧的话题转折,更是让她实在无法继续维持心平气和。
于是乔治安娜决定反击。顺着福吉的话头她谈起了西班牙的君主和议会制度,兴致勃勃地比较了其与英国的不同;她进一步谈到了社会公共管理,提起某些突发的公共事件——麻瓜定义的突发公共事件,但事实上有相当一部分与魔法紧密关联——由此引发到魔法世界的政府职能和政府管理。她随口引用麻瓜和巫师这两个世界的法律,言谈中表现出的对巫师和魔法的了解和熟悉程度,顿时在福吉以及周围巫师们的心中引起巨大的震动。
直接承受乔治安娜的压力,福吉脸上的颜色变幻得异常频繁。他似乎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并非任何他所了解的、普通的女性,而是拥有众多选民支持、并且已经开始逐渐展露自身才华的青年政客。他也意识到了她对魔法世界的了解和熟悉程度远非常人所能及,而且有意无意地,她的言语中透露出与佩弗利尔的熟稔、亲近,以及佩弗利尔与她在众多意见上的默契一致……这些蛛丝马迹,让早就对她与佩弗利尔之间关系有所猜测的福吉几乎是本能地、立即提出了疑问。
“……是的,确实有这样的情况。但是胡利奥小姐,方才您说和佩弗利尔先生相识,也就是与真正巫师接触还不到两年的时间?”福吉脸上流露出看起来十分真诚的疑惑,以及同样真诚的赞叹,“而您对我们世界的了解,却胜过了许多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的人。”
“您真是太过恭维我了,福吉先生。我能够比其他人更快地接受和了解魔法世界,仅仅是因为对于我来说它远比其他人要亲切——是的,我和我的父母一样都是‘麻瓜’,但我的祖父和外祖母却是魔力弱小的巫师……或者按照你们的说法,‘哑炮’,我想。”
乔治安娜相当轻快地回答,不去理会这句话给对方造成的冲击。“他们早已经习惯没有魔法的生活,不过他们一直都很乐意告诉我有关巫师的事情,尽管在我父母或者旁人的眼里这些都只是孩子们的睡前故事,我坚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但阿利(‘arry)是我真正认识的第一个巫师,当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我和我的父母、朋友们只是单纯地认为他迷人得有些过分。还有莱因哈特,他们一齐出现在新年舞会上,引发难以想象的浪潮……女人们的惊叹和男人们的嫉妒。人们说‘这样迷人的男人,一定拥有着什么魔法’——却不知道恰恰说中了事实。”
年轻美貌的麻瓜女子说着嫣然一笑,效用并不区分麻瓜还是巫师的女性魅力立刻让被她眼波扫到的巫师们一阵心跳。即使福吉也涨红了脸,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个麻瓜女子其实身具的不仅是巫师血统,还有媚娃血统吗?”这样的怀疑在相当多人的心头闪过。但是还没等他们做出更多的反应,一只邀请的手优雅地伸到乔治安娜身前——在看清楚来人后乔治安娜又一次绽开微笑,挽住那只手翩然离开,留给众人一个轻盈而难以捉摸的背影。
***
“你在玩火,乔治安娜。”
来到大厅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这才放开挽住乔治安娜的手,并从附近的吧台为她拿了一杯香槟。“虽然号称绅士的国度,但有些人只是看起来心胸宽大。”
“但我有巫师的法律,还有你和哈利两位英勇的骑士保护着,难道不是吗?”接过金发友人递来的酒杯,乔治安娜笑盈盈地回答。因为两人身高的关系,她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错落的光线下一双黑水晶般的眼睛闪闪发亮。“英国人看起来很不同——因为他们远离大陆?”
“我不知道,乔治安娜,但或许这正是半岛和岛屿的差别。”莱因哈特拈着酒杯,向远远投来目光的卢修斯·马尔福微微颔首,显然后者已经良好地安抚了魔法部长的情绪。“只有屈指可数的英国政府官员知道巫师的存在并与之合作。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差不多彻底中断了两个世界的沟通,我相信英国魔法部花了最大的力气来阻止灾难的扩散。这在战争期间被证明卓有成效,但是在那结束之后……我只能说福吉和你们那位唐·卡洛斯部长完全是两种风格。”
乔治安娜睁大了一双美眸。“我不太能够理解你的话,莱因哈特。”她说,“我只是大略了解英国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知道我真正开始接触这些的时间还不到四个月。”
莱因哈特微笑起来:“那就别太嚣张,乔治安娜——你已经惊吓到了很多人,他们中有不少是我目前的同事,还有一些是家族的老朋友……需要谨慎对待。”他向舞池方向抬了抬下巴,“而且,你也不希望给哈利增加麻烦,尽管我确定他对此绝不会在意……你会吗?”
“除非我逼不得已——好吧,当然,我不会。而你也会协助保证这一点,不让我被缺少眼色的人纠缠对吗,葛雷特巴赫骑士阁下?”
“乔治安娜,别太过分!”莱因哈特警告道。但随即冰蓝色的眼眸里闪出轻松愉快的光,他放松和放柔了嗓音,“你知道你的魅力足以俘获任何人的心,使周围每一个人感到愉快,只要你愿意。”
乔治安娜忍不住笑起来:“莱因哈特,你说得就像是我也和你们一样,拥有魔法。”
“你没有吗?”金发碧眼的美男子微笑着,投去勾魂摄魄的一眼。乔治安娜一怔,却见他突然凑近自己,伸出右手……迅速而准确地捻住身旁花瓶中玫瑰花枝上趴着的一只肥胖胖的甲虫;跟着左手掐下枝头的一朵小小的玫瑰花苞,嘴里低声念两句,花苞立刻变成一只精致的玻璃小瓶。随手将甲虫丢进瓶子里,用又一朵花苞变成瓶塞将瓶口塞紧,莱因哈特这才摊开手掌,将掌心的瓶子和甲虫出示给满脸惊讶与好奇的乔治安娜。
“今晚老路易斯应该写检讨书……看这个!”
“我认为你更该自我检讨,葛雷特巴赫先生——居然让女士看这种东西,而且还是在一串的漂亮魔法之后!”乔治安娜板起脸,语声恨恨地回答。但随即她大笑起来,“我得庆幸自己不是那种看到虫子就昏倒的女人,或者这就是你的本来用意?”
莱因哈特挑眉:“我充分信任你神经的坚韧程度。即使我以前对此毫无了解,今天福吉先生的遭遇也是一个极好的证明……”他将玻璃瓶放进长袍口袋,“顺便,乔治安娜,我很高兴你刚才没有昏倒——因为嗅盐瓶已经被淘汰了将近一个世纪,而我不习惯随身携带古董。”
美丽的西班牙女郎发出一声含义丰富的叹息,“你说我拥有魔法,但很显然,这种魔法的效力对象必须除去你……也许还有哈利。”她一口喝干杯中的香槟然后将杯子丢开到一旁。“而这真是令人伤心。”
两人四目相视片刻,终于一齐笑出声来。乔治安娜随即挽起莱因哈特的手,“那么,作为我自尊心和自信心的补偿……陪我跳一曲?我相信是我的话,安东妮德绝不会介意。”
她的话让莱因哈特顿时苦笑:乔治安娜的话毫无疑问是一种姿态,对情谊尺度所下的定义,这种理智和有分寸在通常社交场合下当然会受到欢迎。但对于自己,特别是在她明知道自己和自己今晚的女伴安东妮德·格林之间确切“关系”的前提下……显然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身边的女性都习惯以此来调侃自己,“花花公子”、“大众情人”的头衔在她们面前从来都名不副实。
“你和安东妮德她们混得太熟了……”莱因哈特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带乔治安娜进入舞池,而他的反应引来年轻美貌的西班牙女郎一串爽朗大笑。
笑声引来众人的注意。或者确切地,他们从来没有从人们的视线中真正脱离:麻瓜身份的乔治安娜·胡里奥让魔法部长福吉也慎重相待,而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向来是目光追逐的焦点。人们带着极大兴趣观察着这一对,特别当意识到在西里斯·布莱克占据公众的视线之前,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在《女巫周刊》“最有魅力男性排行”上连续四十周高居榜首……当然他们不认为这位来自德国的青年外交官、巫师贵族中的杰出人物会真的和一个麻瓜女子有所纠缠,哪怕她在麻瓜世界中拥有非常不俗的身份地位;不过两人方才的相携离开,以及此刻的下场共舞都说明了其间关系的密切,而男女之间这种难免几分暧昧情愫的密切关系,向来不容易被人们错过。
何况哪怕仅仅从外貌上,舞池中的这一对年轻人也非常耀眼。适时响起的弗拉明戈舞曲更是顿时将热烈气氛推向顶峰。一段热情浪漫的共舞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而莱因哈特和乔治安娜的目光则是立刻投向了舞池边——果然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正站在乐队指挥的旁边,向他们优雅从容地微笑。
舞池中的两人立刻向他走去。接过佩弗利尔递来的果汁解渴润喉,乔治安娜随即问:“一直都站在这里?这可不是作为主人的好榜样,哈利——你应该下场跳舞,展现你的舞姿。”
“遗憾的是在这方面我没有你或是莱因哈特的好天赋。”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微笑欠身,“我不怀疑安东妮德或是伊莉莎已经告诉过你,我之所以邀请薇薇安作为女伴,正是因为只有她能够容忍我在这一方面的糟糕成绩。事实上,虽然我能在绝大多数方面满足我的陪伴,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表示过,和我呆在舞池中如同置身地狱。”
乔治安娜顿时笑起来:“亲爱的先生,你谦虚过头了!”她稍带几分顽皮地眨动眼睛,“我们跳过舞,还记得吗?虽然确实不像莱因哈特这样花哨,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令人失望。”
“或者哈利·阿尔法多·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只是习惯以他在其他方面超乎常人的卓越标准来衡量自己的舞蹈技巧?”莱因哈特也笑眯眯抱起双肘,“欣赏过你在飞天扫帚上的英姿,你的舞步确实可以被称为……呃,难以想象的笨拙。”
“莱因哈特!”
“想反驳就用事实说话。”
注视着金发好友充满了挑战意味的明亮的蓝色眼睛,佩弗利尔突然露出了微笑:“这激将法并不高明,莱因哈特。”
“如果这能奏效,让你下场,它就是最成功的。”
“可惜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今晚我依旧不打算让你简单地取得胜利……非常遗憾,莱因哈特;乔治安娜。”带着微笑,他一边说一边向两人微微欠身告退。
这一对青年男女目光追随着他们的朋友向隔着舞池的大厅另一边看去。毫不意外他们看到那里正聚集着一群年幼的巫师。莱因哈特微笑的同时无奈叹气。“再一次……让他溜掉了。”他随即挽起乔治安娜,“现在,让我们去找回各自的陪伴——你把可怜的老古斯塔夫·阿佐利诺先生丢给福吉、克劳奇还有韦斯莱他们太久了,而我非常担心耐心差不多就要突破极点的安东妮德会用魔法打破我现任上司的头。”
***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还坐在地上?”
温和亲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顿时唤回绿眼睛男孩正飘荡在万里之外的心神。哈利·波特几乎是瞬间从楼梯台阶上跳起来,同时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
微笑着注视神情激动的男孩,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随意地摆一摆手,也在楼梯最高一层台阶上坐下。这让男孩在意外的同时笑容更加明亮——他立刻再次坐下,紧紧挨在有着相似容貌的年长朋友身边。
佩弗利尔放任男孩表现对自己的亲近和信赖。他无法否认自己对这一刻的欢喜和享受,就像无法否认方才在一群年幼的巫师中没有看到哈利·波特时,明知不可能发生任何意外但仍旧瞬间从心头升起的紧张担忧。因此他沉默着,没有催促男孩的回答,并且在男孩小心地更贴近地靠住自己时伸手揽住他。青年感受到男孩惊讶的震动以及随即更紧地靠住自己、还用一只手拽住自己长袍的动作反应,而这令他无声地微笑。
这样默默的依靠大概持续了五分钟。一手揽在哈利·波特肩头,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安静地看着楼下宾客如云、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大厅,看着舞池中一对对男女翩翩起舞。他们的身影和从大厅垂下的无数枝状吊灯上的光亮混合成一片辉煌绚烂的浮华光彩……令黑发绿眸的巫师不自禁地记忆起曾经,作为“救世主哈利·波特”的那些不断远去的朦胧的岁月里,魔法部的、韦斯莱家的、波特家的、马尔福家的、以及霍格沃兹的舞会和聚会的情景;那些以“哈利·波特”名义举行的聚会,他记得那时自己总是忙于从人群中脱身,而后远远地看金妮,还有德拉科·马尔福在其中周旋应对、如鱼得水。
只是他们从来不会共舞——“曾经”金妮·韦斯莱和德拉科·马尔福没有过一根手指的身体接触,无论是在冠上“波特”这个姓氏的之前还是之后;他们总是警惕地保持着彼此间的距离。但此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舞池里,一身白色礼服的马尔福男孩正一丝不苟地履行男性邀舞的职责,向小了他一岁的红发女孩鞠躬行礼。
他们旁边分别是塞德里克·迪戈利和潘西·帕金森,以及珀西·韦斯莱和佩内洛·克里瓦特。后面的一对令佩弗利尔微笑着回想起“曾经”自己第一个真正可以称得上愉快的、同时也是印象最为深刻的暑假:陋居里每一天、每一天都看不到珀西的身影而只有来来去去的繁忙的猫头鹰。但是这场开始得很早的爱情长跑却耗费了整整十二年时间,当珀西·韦斯莱——韦斯莱家最后一个单身汉终于挽着新娘步入婚姻殿堂时,所有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而塞德里克·迪戈利和潘西·帕金森……佩弗利尔已经记不得那个斯莱特林女孩如此稚嫩时的模样,但塞德里克在舞池中的优雅老练让他在微笑的同时心中一阵阵轻微然而鲜明的刺痛:他在霍格沃兹经历的最热闹的一个圣诞节,英俊的少年与他臂弯中柔美的华裔少女……自己生平第一个恋慕的对象,他以为已经失落在漫长时间里的面容这一刻清晰地回到眼前,唤起无数青涩甜蜜,同时又饱含痛苦与沉重的回忆。
他发出一声轻轻叹息,随即转向身边的男孩。他惊讶但也不十分惊讶与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恰恰相对——这几乎让他立刻想起了阿不思,他的第二个男孩,也是家里唯一继承莉莉·伊万斯眼睛的男孩——“哈利?”
哈利·波特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似乎为自己对年长者情绪的担忧感到害羞。他随即掩饰地将目光转向楼下的大厅,“真漂亮,阿尔法多;它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黑发绿眸的青年巫师微笑起来。“这是路易斯先生的功劳,还有伍德太太、格林太太、费兹法赫太太。他们一起完成了今晚的布置,当然,还有格林德沃的家养小精灵们。”
“这可真是件大工程。”男孩瞪大了眼睛,“虽然平时就很干净,不需要清理什么……莱姆和卢克一定把最多的时间花在了重新装饰上面。而且这里一点都不比布莱克的屋子小,我是说,它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大了很多。”他转向年长的朋友,“魔法?”
“魔法,当然。”佩弗里尔微笑。他抓住男孩言语间透露的信息,“那么哈利你最近也在忙着整理房间,装饰屋子?”
“是的,我和西里斯还有莱姆斯一起动手,而且克利切也帮了不少忙。那很有趣!”
佩弗利尔顿时挑起眉头:“很有趣?”他在记忆里搜寻格里莫广场12号内部的景象,确信不出意外的话,在西里斯刚刚出狱的时候它只能用“幽暗阴森”、“邪恶恐怖”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布莱克的宅子很有趣?”
他的怀疑得到了男孩用力点头的回答。哈利·波特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兴奋:“是的!那真的很有趣——莱姆斯教我怎么使用狐媚子灭剂来清理窗帘,我们用布掩住鼻子和嘴,看上去就像蒙面大盗!我们在客厅的沙发底下发现了一窝死掉的蒲绒绒,可是壁橱顶上的两窝都还活着。莱姆斯说如果我愿意可以留下来养,但是西里斯认为只有女孩子才喜欢这种宠物,而我已经有了海德薇……猫头鹰通道旁边的壁洞里七八只蝙蝠在冬眠。碗橱里的蜘蛛长得有茶托那么大——我们打扫的时候惊动了它,结果它大发脾气,把自己包裹成一个银色的球在屋子里乱滚。楼上的一间厕所里藏了一只老食尸鬼,非常凶狠,西里斯不许我帮忙……花了很大力气才解决掉它。莱姆斯还修好了大厅里的老爷钟,之前它在有人经过的时候发射螺丝钉,但现在只会拼命地报时直到你回答‘我知道了,谢谢’。休息室的玻璃门立橱里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它们好像一点都不乐意被从灰堆里拿出来……有一个样子很难堪的银镊子,长着好多只脚,会像蜘蛛一样飞快地往人身上、胳膊上乱爬,把我们吓了一跳。莱姆斯打开了一个音乐盒,它发出的音乐好像催眠曲,只听了一小会儿我们就差点儿都睡着了。还有一个鼻烟盒,西里斯拿起它的时候被狠狠咬了一口,结果手上立刻结了一层硬壳,好像戴了一只最难看的手套!不过西里斯一下子就让皮肤恢复正常了。他告诉我那其实只是肉瘤粉,可以留着以后做恶作剧,可惜莱姆斯听到他的话后立即把盒子没收了……”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微笑起来:他应该料想得到,在没有伏地魔、没有摄魂怪、也没有魔法部审查的压力下,在教父的带领下第一次进入布莱克老宅的哈利·波特,完全可以把这一切演化成一场“老屋寻宝”式的奇妙探险。
“……你知道吗,阿尔法多?布莱克家族曾经得到过那么多的梅林勋章!西里斯说它们足够来玩跳棋。我和莱姆斯整理出差不多可以堆满整个厨房长桌的纪念章、瓷器、银相框、壁挂装饰品,它们上面都印着或是刻着布莱克家族的纹章或铭词。西里斯本想把它们都扔掉,但是克利切对我说,如果我允许它把这些都放到一个专门的房间里去,它愿意教给我布莱克家传菜谱上所有点心的做法,还有纳西莎阿姨最喜欢的美容水果茶……所以我向西里斯要了楼上的一个空房间,这样克利切就能用它们来布置布莱克的陈列室了。”
“布莱克的陈列室?”
“莱姆斯起的名字。西里斯不喜欢,他甚至不愿意从那扇门前经过。”男孩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难过,“西里斯不喜欢布莱克的东西,也不喜欢克利切——他们总是处不好。莱姆斯告诉我这是因为西里斯和他的家人完全不一样,可我还是不明白……西里斯已经决定等到新年之后我们就开始找新的房子。”
青年巫师绿色的眼睛里露出温柔的光,佩弗利尔静静地看着微微苦恼,但又坚决支持教父决定的男孩。“你喜欢格里莫广场,哈利?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是你已经开始把那里视作自己的‘家’?”
“这样不可以吗,阿尔法多?”哈利抬起头,直直盯住年长的朋友。
“这样当然可以。而且这是非常正常,非常顺理成章的事情——我们总是对自己付出了劳动、投入了心血、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烙印、留下了自己痕迹的地方心存依恋。更何况对于你,哈利,这是你第一次体会到真正拥有着什么的感觉,享受自己主宰、自己决定什么的快乐。”他伸手扶上男孩肩头,“如果你真的喜欢,并不想从格里莫广场搬离……那么告诉西里斯,告诉你的教父。他会尊重你的心意的,哈利。”
绿色眼睛顿时光芒闪亮:“真的?”
“对我的话你竟然还有怀疑?”佩弗利尔故作不悦地沉下脸,但随即对哈利·波特涨红脸拼命想要解释的急切报以大笑。“你知道我只是在逗你。”他轻笑着,用力揉一揉男孩蓬乱但柔软的头发。“好了,好了……哈利,虽然我可以接受你告诉我这几天‘大扫除’的辛劳,作为你现在一个人躲到这里的好理由,但舞会上不跳舞可是相当失礼的。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起立,从这里下去,去找洛夫古德小姐?或者其实你对我引见给你的这位女伴真的很不满意?”
哈利·波特立刻用力地摇头。“卢娜非常好!”他辩白道,“是我一点都不会跳舞……我马上就去邀请她!”
男孩说着跳起身来,立刻就要往大厅奔去。他的反应让佩弗利尔忍俊不禁。“别着急——小心摔倒,哈利!”他本能地高声提醒,一边轻笑摇头,跟在哈利·波特之后走下楼梯。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幕在楼下大厅里众人眼中看来,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图景:黑发绿眸,有着如出一辙容貌的一大一小甚至穿着同样款式的、简洁而高雅的礼服长袍——听到宴会主人声音而抬起头来的人们几乎没有不在这一瞬间愣住,停下舞步、交谈或者其他一切言语动作,并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哈利·波特一路小跑到舞池边,跟正在跳舞的德拉科·马尔福以及金发小姑娘卢娜·洛夫古德分别耳语几句,然后三人一同消失在休息室的大门后,人们才像是从咒语中骤然恢复过来,继续之前的舞步或交谈——目光却不断向再次回到大厅中的晚会主人身上转去。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不错,不是吗?”
“是的,非常不错。”
“我想这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得出来。”
“是的。虽然我老眼昏花,但看得非常清楚。”
“而谁都能够判断,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将会是最好的——哪怕没有我们这样的睿智。”
“亲爱的维奥莱特,你的话带有明显的自我标榜……但我仍然毫不犹豫地附和你指出的事实。”
“只是西里斯·布莱克先生恐怕无法像你这样愉快地接受这个事实——他正在你身后搂着纳西莎·马尔福跳舞,而可怜的马尔福夫人看起来快喘不过气来了。”
“呃——”
“还有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似乎突然急需新鲜空气,在我们刚才的对话开始前抛下米勒娃奔去了露台。”拜特雅妮对她一身华丽夺目的舞伴无奈地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阿不思?”
她望着停下舞步的邓布利多。对视的两双眼睛里闪出明亮的光彩,两位年长者随即发出会心的微笑。
“谢谢你,维奥莱特——我这就去解救可怜的米勒娃。而那个让女士处境尴尬的无礼小子现在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