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主张下,我们直接投宿了在京城颇有名气的聚福客栈,并未按方浩的提议去四少在京师的梅园。京师重地,再加上天子新丧,原本应该是关卡严密,我们却一路轻松进京,极可能是有人故意使然,这中间说不准会有什么祸患,不该再将四少牵扯进来。
暮色苍茫之下,焰国都城灯火阑珊,城池轮廓显得极为雄伟壮丽,大大异于婉约柔美的江州。我立身窗前,无心观赏眼前景色,心中知晓应该先去烈日营。
“小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方浩推门进来,手中托着一盘茶点。
“去烈日营!”我闭上眼睑,双手在水袖之内紧握着无瑕玉璧,微叹着说。
“什么时候?”
“时间紧迫,就今晚。”我看了眼垂眸的方浩,道:“你就别去了,我自己前去就行了。你先回四少的梅园吧!”
“这怎么行?”他失声道,双眼瞬张,似凝集着无比坚决的力量,看得我心中一凛,这样子的方浩似乎不像是方浩了!
见我无从表情,他缓和着说:“为了小姐的安全着想,我必须跟着你!否则他日我无法向四少以及少傅大人交待。”
听他语气,我是拿他没办法了,松口说:“随你吧!”
烈日营
两个时辰后,我们赶到了烈日营。
黑夜如魅,月色被云层遮挡,沉沉暗暗的。营帐里处处篝火,明亮有如白昼,镶嵌着烈焰与太阳的旗幡在阵阵夜风里显得精神抖擞。夜巡的士兵在营帐之中来回流动,井然有序,气氛异常肃穆。
“干什么的?”营帐前值夜的哨兵老远就毫不客气地拦下了我们的马车,高声大气地查问。
我正思索着,编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顺利入营见到这位右将军。营帐内驶出一辆马车,车夫边赶车,边朝我们气势十足地嚷嚷:“闪开,闪开……”
何许人物,竟然这个时候从军营里堂而皇之地驾车而出?我伸手拨开车身侧面的窗帘,正好瞧见华丽的马车从面前缓缓驰过,窗帘亦是开着,坐在车里的是个中年文士,秀儒之气颇浓。相互打了个照面,他一脸不可思议,惊状莫名。
难不成没见过美女?迅速地放下窗帘,我耸了耸肩膀,无以为意。刚回过神,车帘被人一掀,两个士兵探进头来,就着火光朝我看了看,然后放下车帘,操着粗哑的声音说:“你们可以进去了!”
怎么回事?这可是烈日营,我刚才还在担心进不去,现在竟然不需要严厉的盘查、不需要我开口说一句话就能进入,这也太简单了,比进焰月营还容易!
车行不久就停了,方浩为我打开了车帘,“小姐,请下车吧!”
下车发现,我已到烈日营中军大帐前,不由得小声问方浩:“刚才是怎么回事?”
不料方浩还没来得及回话,帐中便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武将来,声若洪钟:“花小姐远道而来,请进!”
暗自称奇,他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狐疑几分,我不露痕迹地打量着他,心想他该不会就是那位右将军卫健吧?表面镇静地道:“您是——”
“在下便是右将军卫健!”他爽朗一笑,引步在前。
即来之则安之。同是昔日大将军麾下虎将,风慕乔可算君子,面前这位将军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心中作如此想,当即随他入帐,也不慌张:“卫将军既知小女子身份,我就不客气了,夜半前来叨扰实属无奈。”
“老实说,我这烈日营些许日子可是热闹极了!”
“当然,将军身居要职,手握重兵,军帐里自然门庭若市。”我气定神闲地道:“相信将军对时下局势一清二楚,不用小女子在此多言了。小女子只求将军能为国为民,支持太子殿下,支持少傅大人,为焰国肃正朝纲。”
似被我简单扼要的几句话震慑,他面有赞色,略为迟疑地道:“你这话靖王早派人来说过许多次了!可论治军,需得有方有道,一破例,将来便军不成军,无法凝聚军心了!没有兵符怕是不好办……”
又是兵符?大将军失踪,没有任何人见过兵符,去哪里找?只余下一天时间,如果无法说服于他,该如何是好?难道眼睁睁看着冬辰落入权后与弄臣之手?心中难免焦急,于是措词慷慨激昂,连激将法都用上了:“后日即是举国同悲,为皇上行国葬之时。将军无论如何得带头站出来,否则太子殿下及少傅大人性命危矣……我相信如果大将军尚在,决不会允许朝纲混乱,决不允许有人越俎代庖,同样也不希望将军和其他大臣一样畏畏缩缩,不敢站出来维护皇权的尊严。”
“小姐的话果真犀利无比。你可知晓,我一家上下四十余口性命尽在施相之手,如何动得半分?况且太子殿下出巡后,至今未归,少傅大人亦是不知去向,在下一己之力,如何扭转乾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卫健甩了甩头,苦恼不堪的样子与适才的舒爽大不相同。“若是大将军尚在,朝中何至于如此局面?”
什么?原来,施相拿他一家性命在要挟于他,简直无耻到了极点!“真卑鄙!”我啐骂一句,又道:“将军原是另有苦衷,恕小女子错怪了!太子殿下与少傅大人均颇为安好,将军大可在这方面放心,只是万万不能出兵助纣为虐、为太子殿下生乱才是!将军身居要职,一定懂得权衡轻重,如国之不国,家为何家呢?”
“花小姐的话,本将定当三思。”卫健斜耸着英眉,铜色的脸显得有些苍凉。
适逢帐外侍卫奉茶入内,我与卫健以及一直沉默的方浩三人竟一齐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