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场大雨,将兰园的火彻底浇灭,但几个时辰烧下来,能烧的都已经烧干净了。
兰园成了一座废墟,里面的李姨娘也被烧成了灰烬。
府里出了这等事故,定然满皇城都传遍了,靖宁侯第一感觉是丢脸。
他责怪侯夫人没有好好将家打理好。
刚新晋的姨娘还没有走仪式就这么突然地被烧死了,还不知道要被人传成什么模样来,侯夫人被传不贤,那岂不是在打他靖宁侯的脸?
一大早,靖宁侯就给侯夫人甩了好大的黑脸,这才挥一挥衣袖离开,下一脚就踏去了白姨娘那里。
侯夫人颓然地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觉得彻骨地寒冷。
她觉得这日子实在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丈夫是个蠢货也就罢了,也没有指望他能够知冷知热会疼人,但家里穷成那样,都指着她一个人支撑,却还时不时来她这儿撒泼,实在是……
忍无可忍了。
要不是为了儿女,她真想学隔壁武安伯家太夫人,一顶小轿就去了庙里,从此以后青灯古佛倒还清净。
身边的嬷嬷安慰道,“侯夫人要打起精神啊!公子小姐们可还都指望着您呢!”
侯夫人咬了咬牙,“是啊,等把小八的事了了,这为难人的活,谁爱干谁干去,我可也要撂担子了。”
她育有二儿三女,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长女和次女也都嫁了好人家,如今膝下,就只剩下小八这个女儿。
只要能将小八许了好人家,她就立马去庄子里养病去。
至于那些姨娘生的小子闺女的前程,关她屁事。
这样想着,侯夫人有了点精神,“先开我的私库,去给七小姐送一千两银子。”
嬷嬷震惊,“什么?”
侯夫人摆了摆手,“这是我和七小姐的私事,你不需问,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她顿了顿,“让人去将兰园清理一下,然后重新砌个围墙锁起来吧。”
嬷嬷小心翼翼问,“就不修缮了?”
侯夫人苦笑,“府里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修缮?让我自掏腰包,那是不能的,就这么办吧,锁起来。”
好在兰园处在偏僻的位置,就算有客人来,也很难会逛到那去。
她顿了顿,“替我收拾一下,去见太夫人吧!”
昨夜那么大的火,太夫人躲在春晖堂,连个嬷嬷都没有派出来问过一句两句。
足可见,太夫人的意思了。
但太夫人不想管事是一回事,家里有了事,她得去回禀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也要去诉诉苦,哭几声,说不定还能从太夫人那要点钱出来不是?
侯夫人收拾好了去了春晖堂,二夫人沈氏和三房的云姨娘都在。
她心里便闷闷的。
二房就不说了,沈氏和她是几十年的对头了。
三房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连个丫鬟出身的姨娘都可以和她共处一室了吗?靖宁侯府一点规矩也没有,怪不得家里的子弟都是那个德行。
侯夫人跟太夫人请了安,便流下两行眼泪来,“昨夜兰园走水,整座园子都烧没了。”
太夫人表情淡淡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无可挽回,那难过也是没有用的。收拾收拾心情,别再想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侯夫人擦了擦眼泪,“儿媳妇打算将兰园封了。府里的情况,母亲您也知道,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两了……”
太夫人点点头,“你当家理事,你说了算。”
侯夫人趁机便又说道,“夏衣马上就要量裁了,家里今年实在流年不利,库房里没有银子了,是不是能委屈一下今年的夏衫就不做了?”
阖府上下那么多人口,若是去掉了夏衣,也可以节省很大一笔银子呢。
太夫人没有什么意见,“不做就不做了。”
侯夫人转脸去问沈氏,“二弟妹也同意吗?”
沈氏笑着说,“知道府里维持生计艰难,夏衣就不做了吧。”
反正府里给做的衣衫向来就只有一两套能穿出去见人,她根本看不上,都是直接赏了人的。
给做,还是不给做,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侯夫人总算轻松一些了,“那好,我就这样吩咐下去了。”
连三房都没有问,直接就这样决定了。
云姨娘脸上便有些不快。
三房没有主母,她是唯一的姨娘,怎么也算是三房的代表。
虽然不够资格和侯夫人称妯娌,但侯夫人又怎么能完全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就直接忽略过去?
要不是因为七小姐嘱咐的话,她好想在太夫人面前闹一闹啊!
忍,忍着。待会儿就不知道是谁闹心了!
侯夫人目的达到,便要转身告辞。
毕竟兰园刚着火,家里一堆烂事等着她处理,还有瑞安侯府那边,小八还等着她去接回来呢!
但沈氏却叫住了她,“大嫂,请留步啊!”
她笑眯眯地说,“我这边还有些事,想要和大嫂商量呢!”
侯夫人警觉起来,“什么事?”
沈氏这个人素来和她不对付,从来就没有给她好脸色看,突然之间笑脸相迎,还说什么商量这样客气,总让她心里突突的,有些不安。
到底,又要给她整什么幺蛾子了!
沈氏笑着说,“府里最近事情多,大嫂如今少了兰园这笔进项,想必支撑诺大一个侯府,越发艰难了吧?”
她叹了口气,“如今还不到五月,离明年各个庄子的进益交上来,还有些日子,大嫂若是难以为继,都是自家人,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妨直接跟我说。利钱,我就比照着外面的一半就行。”
侯夫人一愣,“什么?”
就知道沈氏没那么好心!
说是可以借钱,还不是要给利息?
那她还不如开了自己的私库,自己给自己利息呢!
她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艰难是艰难一些,但削减一些吃穿用度,想来也还是可以勉强撑过去的。就只是下个月弟妹的生日没法好好办了,还有二弟去酒楼的花销,府里以后不给他结了。”
沈氏挑了挑眉,“我知道,大嫂养活我们二房三房不容易。如今家里有了事,手头拮据,那我们二房和三房也不能就等着大嫂一个人为难。”
她顿了顿,“这样吧,以后二房和三房自负盈亏,日常开销就从府里割出去,这样大嫂想必就能轻松一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