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咳咳。”陈天风咳嗽几声,两只手牢牢抓住李锤的手臂:“我感觉有些冷,说实话啊,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看见东方有一颗流星陨落,莫名的有些伤感……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李锤不知这一刻他究竟该怎么做,只能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天风,你会好起来的。”
陈天风笑了,笑的很解脱:“李三,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看见一颗流星就会伤感,这不是我。但是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不舒服,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李三……我不行了。我坚持不了啦,李锤……天怎么黑了……”
“呃……天风,天本就就黑了。”李锤随口一说,猛然感觉不对,只见陈天风的目光呆滞,看着前面没有任何神采。
“李三!我拜托你一件事,你知道……我有那么多兄弟,咳咳,社团就我人多,哎……我死了,他们该怎么办呢,我不想散伙呀,我还想带他们一起前进,李三!我知道你厉害,你小子……竟然能用纸牌杀人,这一点无论是我还是萧逸辰恐怕都做不到,李三!”陈天风忽然又大叫了一声,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不断叫喊着李锤的名字却迟迟不说话。
“李三……李三,我求你,如果你回去了,帮我带兄弟,谢了。哎……我还是不甘,我堂堂青帮四大天王老三,温哥华那个不认得我,说起九孔开山刀,那个不承认我使得最好,但是……我竟然会死在这种地方,我不甘心啊……”陈天风语气渐渐的弱了下去,李锤感觉到他抓自己的力气也慢慢小了,最好松开了。
旁边的吴道真看着死去的陈天风,张了张嘴,眼神复杂,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
“张良!别开那么快了,天风死了。”随着李锤的语音,张良的车速慢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便立刻又转了回去,眼神闪烁不定,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哎……他死了,是为了救你,是为了救你。”李锤连说了两遍,然后看向吴道真,他沧桑的脸上带着悔意,头发已经花白了,抬头纹很深,好像刻刀狠狠的划了三下。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李锤注视着吴道真,他心里搞不懂,吴道真可不是刚出道的小子了,混迹黑帮二十多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为什么在刚才那一刻却像个刚出道不懂事又冲动的小子一样忽然站了起来呢?
吴道真良久不语,他甚至都不看陈天风的尸体,只是把头埋进怀里。
张良把车灯关掉,然后转弯跑进一片田野中,将手刹拉上熄灭汽车:“江湖人江湖路,李三把天风……葬了吧。”
“什么?”
李锤往外看了一样,四周是一片荒凉,距离城市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不远处就是大公路,通往曼谷的主干道路,他们来的时候就是从那条路来的。
张良率先下车,将后门打开把陈天风的尸体挪了出来,“兄弟对不住了,这里不是温哥华,不是大陆,这里是他妈的东南亚,咱们都是跑江湖的,四海为家,那里……不都是一样,死了,要不就是一堆灰烬,要不就是长眠地下,我觉得还是后者好,这里地处开阔,不远处就是良田,还能看的很远,也算是不错的地方了。”
李锤从车上下来,也没说什么,陈天风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像在温哥华那样带着他的尸体上路,像安葬春十三娘那样安葬他?不可能,张良说的对,这里是曼谷,“天使之城”,现在他们还没走出危险。
起码连后面追杀他们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李锤有种感觉,这帮人好像不是越南帮,越南帮的主要势力在温哥华,被青帮打压的几乎垮了,但是在这里忽然冒出这么多人,而且武器如此的强悍,越南帮有这么大的手笔吗?
如果他们要报复,为什么不去温哥华报复于三河!为什么不像恐怖分子那样带着炸弹将青帮温哥华聚义堂炸的粉碎!而是选择在这里堵杀李锤等几个人。
如果是越南帮,大小阮肯定会来,起码小阮冲动,他一定会像疯狗一样追踪李锤,就算是死,也要咬下李锤的一口肉来,但是他甚至没看到大小阮的影子。
在仔细想想,温哥华无论是机场还是轮渡或者走私的码头,都被青帮完全控制了,如果大小阮跑路,一定会被发现,也就是说,大小阮很大可能还在温哥华!
张良抱着陈天风的尸体,累的不断喘息,腰背已经躬了起来,身为一个书生抱着一个死人能跑百十米已经不错了,要知道死人是很沉的。
李锤追了过去,拿出蝴蝶刀在地上一下一下刨土,张良则是从兜里拿出一把已经压扁了的香烟点上,给了李锤一根,坐在陈天风身边,“李三,追我们的人是越南帮嘛?”
李锤顿了顿,继续挖坑:“不知道,开始以为是……”
张良接道:“后来仔细想想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是不是?”
李锤没有说话,不断的挖坑,这段时间曼谷的雨水不少,泥土很松软,用蝴蝶刀毫不费力。
就在这时,李锤的手机响了。
他身子一僵,从口袋摸出手机,上面显示的却是于三河的号码!
他给自己打电话?他要说什么?如果有事为何不跟张良联系……
“于三河的?”张良笑着问。
李锤一惊,看看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接吧,不然……”张良抖抖肩膀,笑的很从容,他手上也沾满了陈天风的血,香烟火光一亮,李锤能够看出他红润的眼睛。
李锤咽下口唾液,湿润干涩的嗓子:“老师……”
足足过了五秒钟,电话那头传来于三河浑厚的男中音:“李三,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或者说你很怀疑。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原因!现在……你杀了张良!”
“嘶!”
李锤感觉全身一冷,他赤露着上身,鸡皮疙瘩一个个冒了出来。
“老师……”李锤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李三……现在我无法多解释,相信我,我告诉你,倩倩……还在家里等着你呢,我不会害你的,杀了他!”电话中于三河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这种口气说出来杀人这样的字眼,着实令人寒心。
“三爷……”李锤眼神看向旁边依旧平静的张良,他抽着烟,恍若无事,脸上挂着微笑,他身上还沾着陈天风的血!
“哎……李三,张良他私自挪用社团的钱,从南非接连这几批货中,他拿走了起码一千万美金!还有……和老索林合作的事,我已近问清楚了,老索林只要六成!剩余的两成换成钱装进了张良的口袋,而且……我告诉你,你和大炮在大陆跑路的时候,同样是他找人追杀的你!李三,杀了他,我可是指望你呀,还有倩倩,你值得让她依靠吗?”说完于三河挂了线。
李锤左手紧紧抓住手机,因为用力过猛,手指已经发白,右手拿着蝴蝶刀,只要他愿意,只需要轻轻的一甩手腕,蝴蝶刀能够准确刺中张良的心脏,一击必杀。
他偷社团的钱,和老索林谈判的时候,他暗中作梗,在自己跑路的时候,他还找人追杀……
如果前面两个理由不足以让李锤杀了他,但是最后这一个肯定足够了。如果不是被人追杀,李锤和陆合不可能那么惨,在那个小小村子的祠堂里面,躺在木板上和死神做斗争。
那一份痛苦,那一份不甘,那一份无奈,谁能体会?
杀了他吗?很简单。
一根烟抽完,张良又续点一根,眯着眼睛说:“于三河……让你干掉我?”
李锤点点头,张良想到了,他刚才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说。
“你怎么做?”张良笑着问。
“给我一个理由。”李锤低着头坐在小坑边。
“一个?够吗!如果你需要理由,我可以给你十个!于三河他都说了什么?哼哼,让我猜猜看,啊哈,一定说我偷挪用社团的钱,说我在和老索林谈判的时候拿好处,说我是你的拦路虎,你上位我必须死对吗?”张良变得有些急躁。
他像是一头一直打瞌睡的老虎,忽然被激醒,咆哮起来:“都他妈的放屁!我张良跟随他有十年了!十年了,我最好的青春,最好的时间我给了社团,但……我是什么?我是什么?哼哼,四大天王没我的份,金牌打手、双红花棍我不行,中层干部?我只是一个只会说话的废物!废物,凭什么?凭什么他于三河什么都不做就能坐享其成,我张良费尽心思帮他出谋划策,每个月只有几万块,多一点十几万!你知道吗?于三河起码身价好几亿美金!没错,我是偷了社团的钱,我是拿了索林的好处,而且……我想过杀死陆合,他算个屁!凭什么开会的时候对我大小声,还动手打我,呵呵,他不配!我拿钱,我拿好处是因为我不想四十岁五十岁以后像他那样!”张良顺手一指。
李锤望去,竟然是吴道真,而他手里却拿着一把小型的掌心雷。两发子弹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