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子把门一关,和马致中共乘一辆,陈晚荣和郑晴上车,也不去高家店了,直去望江楼。郑晴靠在陈晚荣身边,眨着眼睛问道:“陈大哥,你真想把吴道子收在身边?”
“是呀!”让吴道子来设计包装,那是何等大事,陈晚荣想想就很兴奋,学起了陈老实的动作,不住摸脸蛋,烫的呢。
郑晴却摇头反对道:“陈大哥,这可不行哦。”
“有甚不行的呢?我给他钱,他要多少给多少,哪怕是万金,也给。”陈晚荣铁了心,为了留住吴道子,不惜血本了。
郑晴瞄着陈晚荣,不住摇头,甚是可惜:“你有没有想过这事的难处?这不是钱的问题,象他这样的人,视金钱如粪土,再多的钱也不能留得住他。不仅留不住,反而让他心生反感,你还没谈,他就不耐烦了,仅有的一点好感必然无存。”
“有道理,有道理!”陈晚荣恍然,击掌赞赏,讨计了:“那你说怎么办?你是我的媳妇,帮我也就是在帮你自己。”
郑晴轻啐一口道:“呸!不正经!再说了,象他这样的大才,你留在身边,你不嫌作孽么?设计包装能有多少一点活儿,你这是在做牢笼,死死困住他了,让他的大才无用处,于心何安呢?”
吴道子天才卓尔不凡,被称为百代画圣,跟在陈晚荣身边的话,陈晚荣是方便了,就是不能给后人留下传世佳作。于中华文明没有一点好处。这与陈晚荣的本意相反,不由得愣住了,摸着额头道:“得好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郑晴笑道:“我有一个计较,你看合不合用。”
“快说,快说!”陈晚荣很急切。
郑晴在陈晚荣耳边嘀咕几句,陈晚荣眼睛睁得老大,轻轻击掌赞道:“妙,妙!这办法好!这不是两全其美,有三桩好处。一是让吴道子英雄有用武之处。摆脱了贫困。二是我地问题也解决了,以后我推出新产品就有人设计包装了。三是这还可以激发他的天才,让他的画技越来越精湛。”
“你这人,一张嘴就会说好听的,给你说了这么多的好处!”郑晴嗔怪起来。
陈晚荣搂着她道:“好。不说好听的,我只做不说。奖励你!”
郑晴推开陈晚荣:“去!不正经。”两人说话笑间,来到望江楼。
望江楼是曲江之滨最大的酒楼,陈晚荣和马致中第一次喝酒就是来的这里,算得上旧地重游了,下了马车,扶着郑晴下来。
吴道子和马致中先后下了车,马致中道声请。走在头里。陈晚荣三人忙跟上去。“楼上,要靠窗。”马致中不等店小二问话,先行说出来。
店小二应一声,带着四人上楼,去到一个靠窗的雅间,请他们坐下来。马致中今天不象上次那般,海吃山吞了,笑道:“找几样味道好。优雅地送上来就是了。”
他和吴道子一路上闲聊,对吴道子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知道他是名士,要是象以前那样摆得满满的,定会招来他的不满,才如此安排。
店小二应一声,自去张罗。此处正对曲江,放眼望去。曲江美景尽收眼底,行人、流水、绿树、碧草,无不尽有尽有,充耳喧哗闹声,热闹而不失雅致,端的人间美景。
吴道子看了一阵风景,扭头冲陈晚荣道:“陈掌柜。贵友为何还不到?”他是冲读书人来地。为的是结交名士,自然是上心了。
这不过是借口。陈晚荣撒谎道:“不急,马上就到。我们边吃边等。”管他来不来,饭一吃,事一谈,就算达到目的了。
话刚落点,只听有人高声吟道:“杨柳青青杏发花,年光误客转思家。不知湖上菱歌女,几个春舟在若耶。”
郑晴和吴道子齐声赞道:“好诗!好诗!”
陈晚荣重重一下拍在桌子上,猛的站起来:“他来了!”转身就出去了。
郑晴看着陈晚荣的背影不明所以,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陈晚荣是忽悠吴道子的,乍听这话哪能不惊奇?忙站起身,跟着陈晚荣出去,想看个究竟。
“好,去迎接贵友!”吴道子于这人的诗才大是欣赏,也跟着去了。马致中只好奉陪。
三人跟着陈晚荣来到右边一间雅间,门是关着的。陈晚荣在门上轻敲两下,屋里有人道:“进来。再添一壶酒。”
陈晚荣推开门,跨了进去,抱拳一礼:“兄台别来无恙乎?”
靠窗坐着一个年青人,一袭白衫,左手端杯,右手握筷,面前摆了几盘菜,一把白玉扇放在面前,颇有几分醉意,歪斜着眼打量起陈晚荣:“请问兄台,你是谁?”
都不认识,还是好友,真是咄咄怪事,吴道子三人看得不明所以。
陈晚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高声吟咏起来:“河北两岸芳草地,江南二月杏花天!兄台还记得吗?”
“好诗!好诗!好宏大地意境!”吴道子击掌赞叹。
白衣人打量着陈晚荣,手忙脚乱的把酒杯筷子放下,蹭的一下站起:“原来是陈兄!哈哈,想煞我也!当日杏园一别,原以为无再见之期,不曾想到今日又逢,痛快,痛快!陈兄,小弟略有酒意,未曾认出,多有怠慢,还请恕罪!”抱拳行礼,小跑着出来。.
陈晚荣看清了,他居然没穿鞋,光着脚丫子,脚板踏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抱拳回礼:“言重了。言重了,还请恕唐突之罪。”
白衣人拉住陈晚荣,一个劲的道:“当日杏园一见,实慰生平。惜乎哉!还未及通名,就给兵丁冲散了,今日一定要好好盘桓盘桓。”
陈晚荣正有此意,笑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白衣人抱拳道:“陈兄言过了,在下姓王,名翰。”
“王翰?大名鼎鼎的诗人!”陈晚荣未想到他居然是以一首《凉州词》流传千古地大诗人。大喜过望,笑呵呵的道:“原来是王兄,这里见过了。”
王翰抱拳还礼,叩问吴道子他们地来历:“敢问三位大名?”
陈晚荣引介:“这位是马大哥,马家店的掌柜。和我有买卖上的来往。”
马家店的名声王翰自然知晓,笑道:“见过马掌柜!”
马致中抱拳回礼,连声说不敢。陈晚荣接着引介:“这位是吴先生,大号道子。一手画技,天下无双。”吴道子的画技不是天下无双,千百年来,少有如他之天才者,被尊为“百代画圣”。如此介绍不算过份。吴道子忙谦道:“不敢,王兄千万别当真,道子粗通画技。”
王翰诗词画作皆工,不相信陈晚荣的说话,出于礼节道:“幸会,幸会!”
听出他话里缺乏热忱,陈晚荣取出山水画,展开道:“王兄。此画怎么样?”
王翰略一打量,惊为天人之作,眼睛瞪得老大,酒意全消,击掌赞叹,啪啪的声音响个不住,点评起来:“山水人物皆具神韵,协调之致。宛如天成。天啊,这是神仙般地作品,非凡我所能及矣!王翰多年精研画作,自认天下少有对手,今日方知大唐有如此奇才!敢问陈兄,此画为谁所作?”
陈晚荣看着吴道子不说话,王翰惊诧不已。继而就是一躬到底:“吴兄请见谅!王翰傲慢。不把先生放在眼里,这里谢罪了。”
王翰耿直人。豪爽不群,心气高,等闲人不放在眼里,一旦服气,那就是从骨子眼里佩服出来,这话极是真诚。吴道子都有些不好意思,忙躬身还礼,笑道:“王兄言重,一时之作,不敢当王兄大礼。”
陈晚荣很是推崇吴道子:“王兄,这画可是吴先生一气呵成之作,前后不过盏茶时分呢。”
王翰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声音尖细得都失了真:“此言当真?”
“绝对不假!”陈晚荣择要把当时情形说了。
王翰爽快地性格暴露出来,一把抱住吴道子,在吴道子背上轻拍道:“吴兄,真天才也!胸中有丘壑,下笔如有神助!见识了,见识了。这画要是我来作,少则三天,多则五六日,服气,服气!”
吴道子谦逊一句,陈晚荣把郑晴介绍了,两人见过礼,王翰邀请四人入座。正好店小二送上酒菜,马致中叫摆到这边,两席合一席。
马致中提起酒壶就在筛酒,王翰拦住,对店小二道:“给你们掌柜说,拿夜光杯来。”
店小二有些犯难,迟疑着道:“客官,您要用夜光杯,自然是好。只是,夜光杯不轻出,一是价钱高,二是要名士才能用呢。”
夜光杯对于陈晚荣来说如雷贯耳,皆因眼前王翰的《凉州词》,就是没见过。一听这话,不由得好奇心起,很上心,问道:“钱不是问题,多少钱都行。”
“客官,您有所不知,我们店的规矩是用夜光杯必饮高昌葡萄酒,这是我们店最高的荣誉。非名士不会出夜光杯,再多地钱也不行。”店小二很为难。
马致中挥手道:“叫你们掌柜来。”陈晚荣上心了,他自然是要办成这事。
店小二应一声,转身去了,不一会,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象肉球一样滚了进来,冲马致中拱手道:“见过马掌柜。甚风把您给吹来了?”
马致中笑道:“周掌柜,我今天作东,要用你的夜光杯。”
周掌柜一愣,笑得非常亲切,就是不上道:“马掌柜,您要用自是没问题。只是我们这里地规矩您是知道地。要用夜光杯,不仅价高,还要有名士才成呢。您这不是为难我么?”
要论名士,座中就有三人,吴道子是未来的画圣,王翰《凉州词》一出,千古流芳,郑晴地数学天赋也是一绝。陈晚荣忍不住了,问道:“你要什么样的名士?画作。诗词,术数?”
周掌柜有些吃惊,陈晚荣冷笑一声道:“不相信?把你地账本拿来,看看有没有算错。”
“我们的帐自有人算,不劳客官了。”周掌柜很是不悦。
陈晚荣铁了心:“你不想暴露机密。没关系,把没用的帐本拿来也行。”郑晴的数字天赋很惊人,现在只能由她出面了。
吴道子的画技虽好没带工具来,即使带来了,画好了周掌柜也不一定认为是好东西。做诗要灵感,王翰的《凉州词》虽好,顷刻之间未必做得出。陈晚荣倒是知道《凉州词》,只是当着王翰的面吟咏。这事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相比之下,反倒是郑晴地数字天赋更能让他信服了。
“拿呀!”马致中脸一沉,颇有几分不悦。他知道陈晚荣不会说大话,此举必有深意。
周掌柜不能不给马致中面子,转身出去,陈晚荣吼一声:“多拿点,越多越好,要你见识一番。”
“陈兄弟。你这是做甚呢?”马致中代表大家问出来。
陈晚荣淡笑道:“没事,让他见识一下天才地数字头脑。”郑晴冲陈晚荣浅浅一笑。
周掌柜回转,手里拿了三本帐册,递给陈晚荣。陈晚荣接过,瞄也没瞄一眼,递给郑晴。郑晴打开,一页一页的翻下去,不一会儿翻完一册。嫣然一笑道:“周掌柜,这本算错了,少算了一百三十二两银子。”
嘴角一扯,周掌柜根本不信:“回头再查。”
陈晚荣在桌子上轻拍一下:“周掌柜,叫账房来,现在就查。要是没错,这一百三十二两银子我补上。”
一百多两银子对于望江楼来说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周掌柜冷冷一笑:“多谢好意。等算好了再告知客官。”
马致中不客气了:“周掌柜,叫你算就算。多甚废话?”
他可以不把陈晚荣放在眼里,不能不把马致中放在眼里,愣了愣,叫来帐房。帐房也没说什么,接过帐本,一阵算珠响过,额头上冒冷汗,周掌柜忙问:“怎么了?真错了?”
帐房结结巴巴道:“回掌柜,少算了一百三十二两,请掌柜责罚。”
郑晴只是翻了翻帐本,就算出来了,这是何等天才,在座之人耸然动容,一齐盯着郑晴。郑晴微微一笑道:“一点小道,不足挂齿。这本多算了三两银子,这本多算了十六文,这本少算了九文。”
不等吩咐,账房对着账本算起来,等到算完,冲郑晴深深一躬:“奇才,奇才!”
陈晚荣问道:“周掌柜,当不当得你的夜光杯?”
“当得,当得!”周掌柜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个劲劲地嘀咕道:“太惊人了!太惊人了!”
“见识了,见识了!”马致中,吴道子,王翰一齐击桌赞叹。
周掌柜告声罪,出去了。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店小二送来夜光杯和高昌葡萄酒,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马致中拿起夜光杯,一人一个,筛起酒来。陈晚荣打量着夜光杯,造型美观,风格独特,质地光洁,其薄如纸,色彩斑斓,宛如翡翠,晶莹透明,让人爱不释手。斟上酒,澄碧晶莹,陈晚荣连声赞好。
夜光杯大名久享,除了王翰的《凉州词》以外,还在于其自身的优点。一般夜光杯是用祁连山老玉、武山鸳鸯玉这些名贵玉石制成,小巧玲珑,晶莹透明,有很好地视觉冲击效果。再者,抗高温,耐严寒,盛烫酒不炸,斟冷酒不裂,碰击不碎。如在夜晚,对着皎洁月光,把酒倒入杯中,杯体顿时生辉,光彩熠熠,令人心旷神怡,豪兴大发!
马致中端起酒杯道:“来!”
众人端起酒杯,马致中,吴道子,王翰一齐对着郑晴道:“敬郑小姐一杯!”要不是郑晴一番作为,还不能有这等享受,第一杯自然是要敬她了。
陈晚荣端起酒杯,玉杯入手温和,质感极好,打量着郑晴,只见她素手洁白,与夜光杯相互辉映,美不胜收。
郑晴举杯,浅浅一笑道:“不敢当!”
“干!”马致中就要一饮而尽,王翰忙拦住道:“我适有诗兴,偶得一诗,以此敬郑小姐,诸位看可好?”不等众人说话,径自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瑟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