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余并没有进入禀报，但是隆帝也已经知道了穆鸢入宫的消息。人逢喜事精神爽，隆帝也不例外，两个儿子娶亲，无论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总归对隆帝而言是大大的喜事。他今日一早晨都是红光满面的，原本凤亭身为御史台检举的那些违法官吏都改革职处死抄家灭族，也在隆帝的好心情下只抄家不灭族了。
命可以留下，但是钱必须要上交，隆帝一点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不过一切的好心情都在知道穆鸢脸色苍白的入宫后尽数收敛了去，他让人先去甘露殿通传，而后看向了面前站立着的清俊男子道：“爱卿还请等等，朕有些家务事怕是要处理一番。”
站在隆帝面前的正式杜隽，他身为宰相，纵然昨日刚刚嫁女心里不爽利得很，但还是要按时上朝入宫，不少事情要私下奏请要隆帝定夺的。
听了隆帝这话，杜隽道也是个有眼色的。道：“既是如此，陛下，臣……”正想告退，可是他却已经能听到了有远及近而来的脚步声。杜隽回头去看，便是瞧见了匆匆而来的穆鸢还有她身后跟着的靖姑娘。
杜隽对于那个曾经用剑指着自己的姑娘如今瞧着真真的好看得很，自己曾经说过她穿红必然是好看的，如今瞧着，果真是精致了许多，本就是身材颀长身姿窈窕的模样，如今一席宫裙上身，着实是让人瞧着便是觉得眼前一亮。
这一瞧，竟是让杜隽生生的错过了跟隆帝告辞，直到穆鸢走到近前杜隽已经是错过了请辞的好时机。
穆鸢自然也是瞧见了杜隽的，不过她倒是没有丝毫异议，这事情穆鸢本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故而便是直接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抬着巴掌大的连带对着隆帝，咬了咬嘴唇，才开口道：“皇帝舅舅，瑞王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若是这句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隆帝必然是要打出去的，朕的儿子喜欢了讨厌了那都是他自己高兴，哪里由得着旁人置喙。可偏生这句话是穆鸢说出来的，这不是寻常的女子，而是高乐公主的女儿，隆帝也是护着的，一贯也是喜欢，这会儿听了只觉得心里一紧。直觉到有什么事情生出来了而自己不知道，必然不会是好事，故而只能温和了神情道：“尔雅何出此言？老三是求娶了你，自然是欢喜才会求娶的。哪里有讨厌一说？”而后对着身边的宫娥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去把瑞王妃扶起来！”
穆鸢倒是没有坚持，只管顺着那宫娥的搀扶站了起来，可脸上的愁容却是半分没有少。上役状扛。
隆帝看了眼杜隽，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杜隽如今也成了自己的亲家，总归算不得外人，而且等会儿萧瑾瑜怕是就要带着杜嫣然回来，故而隆帝便也就没有让他离开，而是摆出了极为温和却疑惑的神情瞧着穆鸢。道：“尔雅，若是有什么委屈便说，不用顾忌的。”
穆鸢揉了揉眼睛，那张扑了厚粉的脸上努力想要显露出个笑容，但是着实算不得欢喜。她抬着头，看着隆帝，声音里都带了别扭和委屈：“瑞王哥哥必然是不欢喜我的，不然昨天不会不迎我进府，若是他不欢喜我只管说了便是，为何要答应下来又反悔？若不是有皇帝舅舅给了我的公主府，尔雅昨天晚上还不知道要睡到哪里去呢。”
在隆帝的印象里，穆鸢便是个说话直率的姑娘，故而穆鸢也没有和隆帝扯一些弯绕的话，直接说出来，用词也是简单，说的也是不清不楚，可是听在隆帝的耳中却是直接觉得可信了。
自己的赐婚，自家三子居然让尔雅在公主府过的夜？只怕连拜堂之礼都没有行过。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有些安静得压抑，杜隽颇为意外的瞧了眼穆鸢，他是知道穆鸢的身份的，也知道这位披着公主外貌的女鬼有心计的很，对于穆鸢在萧宇承那里受了委屈的话杜隽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的眼线遍布了宫内宫外，瑞王府外头的那些事情纵然隆帝不知，但是杜隽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算起来，穆鸢不入府是根本不顾及旁人的脸面，可是无论如何，穆鸢的那些举动在萧宇承做下来的事情上都有些小巫见大巫。
与正妃新婚之夜还有心思关心小妾，杜隽觉得让自家女儿了断了萧宇承而选了萧瑾瑜着实是个太过睿智的注意。
不过杜隽却没有说话，只管垂手站在那里，左右这些事情和他还有他的宝贝女儿没有关系，杜隽也不去做那个恶人。
隆帝着实是觉得怒火上涌，放在桌上的手都有些颤抖，穆鸢能料到这种结果，毕竟是帝王赐婚，没人会这么大的胆子闹事，但是穆鸢也不会让萧宇承把所有的错处先丢在他身上，故而她便是抢先了一步进宫来，只是为了让隆帝先入为主罢了。
若是对待别人，穆鸢自然不用这么多心思，稍微用点法术便能解决，只可惜隆帝和萧宇承一样，龙气附身还未散去，寻常鬼怪根本无法拿他们如何。
隆帝强压了怒气，倒是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高喊道：“岁余！滚进来！”
岁公公急忙忙的跑进来，到了隆帝近前，低声道：“陛下，昨儿个派出去的奴才都没有回来，老奴已经让人去查，马上就能有回复了。”
隆帝看了眼岁余，摆摆手让他下去。对他而言，岁余的亲厚不比旁人，现在穆鸢和杜隽都在，他总不好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对他发货，故而只管道：“杜爱卿，尔雅，想来你们还未用早膳，岁余，去着人给摆了膳食来，”说完，他声音顿了顿，道，“招老三入宫，朕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说道。”
穆鸢低了头行礼率先离去，而杜隽则是道：“陛下息怒，还请保重身子。”而后才转身离开。
就在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后，隆帝直接砸碎了手边的茶盏，价值不菲的贡品彩瓷杯被扫落在地，直接碎裂开来成了一地碎片，那声音让岁余叹了口气，而后便是跪了下去，以头点地：“陛下息怒。”
隆帝站在桌前眯起眼睛，眸子里怒火燃烧。
***
“你说什么？！”
甘露殿中，打碎了茶杯的还有一人，便是柳贤妃。
她昨天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想着自家宇儿总算有了个家世显赫又性格极好的良配，着实是让柳贤妃欢喜不已，不过纵然是兴奋地，但是在穆鸢出嫁的时候柳贤妃忙前忙后没少操心费力，是累得很了，在眼花满天的时候柳贤妃也只是瞧了一阵子便是回房睡去。
可是一大早，刚刚梳妆完，便听到月娘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听完了柳贤妃脸上那轻松惬意的神情瞬间消失，尽然是震惊和愤怒混合的扭曲神情，直接砸碎了手上的茶盏。
月娘也是毫不犹豫的就跪了下去，而后道：“娘娘，奴婢看的真真儿的，瑞王妃脸色苍白的厉害，没多久岁公公就被招进去了。”
柳贤妃第一反应就是瑞王府出了事情，与隆帝不同，她在瑞王府素来是有眼线的，而且还有如烟英姿两个她安排进去的侍妾，许多事情自然是灵通的很，也顾不得地上的散碎瓷片，她急忙问道：“昨晚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月娘颇有些犹豫，似乎是怕让柳贤妃更加气恼，但是总归是要说的，她便是略略沉默着组织了一下话语，而后低着头道：“回主子的话，如烟姨娘一早就递了消息进来，说是……说是宋姨娘昨儿个侍了寝。”
一句话，简简单单，却让柳贤妃跌坐在了身后的软榻上，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