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喀勒踉跄几步之后才站稳,他怨恨地看程浩风几眼,又恶狠狠瞪向鬼王。
鬼王双手摊开,无辜笑道:“他是怕我这屋里也有什么桃色陷阱,才先推你进来试试,可与我无关哦。”
“程兄你瞧,我这么有品味的人绝对不会弄堆白肉来诱惑你的,我知道那对你来说没用。”鬼王亲切地搭着程浩风肩膀,指了指屋内。
屋里白壁之上三面洞壁都挂满各种兽类头骨,有门的这面洞壁则设有个博物架,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鸟类标本。彩鹊瞄到最底层的架子有个小空隙,就从门角慢跳进屋,跳去冒充标本。
程浩风迈步进屋,这才注意到屋内地毯花纹为灰白底色,黑色鬼魂纹样。那些鬼魂纹样并不是狰狞恶鬼模样,更像是做鬼脸儿的调皮娃娃。
没想到这鬼王有如此趣味,程浩风不由微笑。见他微笑,鬼王惊喜低呼:“你也喜欢这图案?没想到我们斗了这么多年,我们才是真正知己啊。来、来、来,你快来瞧瞧我这榻上铺的座垫纹样,更有趣。”
程浩风往正后方矮榻旁走去,这矮榻是用千年樟树的根雕刻而成,依根的本形刻成平躺干瘪饿鬼样子。
供人坐卧的部份就是“饿鬼肚子”,其上放着几个天鹅绒软垫。程浩风拿起一个座垫细看,只见上面绣着冥帝、阎罗王、地藏菩萨等与阴间有关的人物简易像。
他们的简易像不是俗常所见的森冷威严模样,而是喜笑颜开的样子,还手拉手做着跳舞之态。
程浩风又微笑起来,鬼王开心得手舞足蹈,指着多吉.喀勒说:“你瞧你,你准备的屋子把他气成什么样了?可他来我这一会儿,都笑了两次!”
多吉.喀勒进屋后就在角落里咳嗽顺气,他们闲聊之时,他渐渐缓过气来。他眸中寒光闪过,暴起身形,神鹰骨笛破风之声尖利响起。
程浩风眼睑低垂,似是没留意到他,却已召墨冰剑在手。
骨笛击向程浩风太阳穴,墨冰剑横挡骨笛。笛孔中响起几声凄厉呜咽,墨冰剑与神鹰骨笛相撞鸣声铮然。
多吉.喀勒一击不成,回笛自护,不忿说道:“程道长,我好心为你安排一切,你反倒趁我不备就挟持我,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儿!”他斥责着程浩风,眼神却是扫向鬼王。
“管他是谁的地盘儿呢?人家不乐意接受你的安排,你也不能强求吧?程兄,我带你见末神。”鬼王挑衅地向多吉.喀勒眨眨眼,拉着程浩风往外走。
程浩风知道鬼王那些古怪纹样所表示的意思是,他只想真正掌 控阴间一切,阳世的事他并不想多插手。谁能让他成为真正的冥界之主,他就跟谁合作。
程浩风重获新生,段梦柔陷在困阵,鬼王与段梦柔合作逼程浩风与臧玄蛟合魂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鬼王与毛日渥当年因争夺在番邦势力本来不和,如今联手也只是表面结为同盟,既然鬼王主动示好,势单力薄的程浩风当然不会拒绝。
多吉.喀勒见他们出门而去,急忙说:“不是我不带他去见末神老祖宗,是末神老祖宗此时不能见你们!”
程浩风脸色阴沉,鬼王拍拍额头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末神正在闭关练什么功,是不宜打扰。”
鬼王向程浩风歉然一笑,问:“今天是六月十几?”
“此刻应当是六月十八申时末刻。”
鬼王长嘘一口气,对程浩风说:“末神六月十九出关,快了。你今夜就歇在我这里,我保证不弄些乱七八糟的人来烦你。”
鬼王说完之后,又嘲笑多吉.喀勒:“你挑的那些胡姬美艳是美艳,可惜少了韵味啊,他怎么瞧得上眼?还有哦,你弄的那些春 药混在熏香里对那些草莽汉子有用,对学道稍有所成的人都没用,更何况是他?”
鬼王往外挥了挥手,示意多吉.喀勒出去:“啧啧,那些怪味道只会让办正事的人心生警惕,哪能迷住他们?被迷住的都是些废物。学着点儿吧,对付不同的人得用不同的招儿。”
程浩风没理唧唧歪歪说一通的鬼王,他翻看着博物架上的那些标本。彩鹊见他慢慢细看,怕他发现,就悄悄溜下来,随着多吉.喀勒出门。
彩鹊出门后,就飞进门边一个半立着的牛头骨眼洞中。胡仙仙潜意识中觉得暗里追踪人真是很耗精力,而程浩风暂时没什么危险,就令彩鹊坐下歇会儿。
彩鹊就在这白森森骨头的空眼窝中坐下,一坐才觉得尾羽支楞着。彩鹊从眼洞中摔倒滑出来,胡仙仙本体嘴角扯出笑纹。
杜婉芷正好看到她笑,疑惑自问:“胡姐姐是做什么好梦了吧?笑得挺开心。”
胡仙仙听得到她说话,却是口不能言,只能心说:我可真笨,都忘了是寄灵识在彩鹊身上。唉,彩鹊可能也想早些化形为人,体会‘坐下’是什么感觉吧?
一会儿又想:我是挺笨,不过没有那些坏家伙笨!也不知道那些坏家伙怎么想的,总喜欢用美 女笼络人。要了他的美 女就和他是同伙了,不要他的美女还不高兴,这些古今中外的坏家伙们怎么就那般喜欢与人分享美 女?
鬼王与程浩风说了几句各自互不削夺利益的话,凌若风在旁听着,说完后就各踞一角打坐。
六月十九酉时,多吉.喀勒来引他们去见扎措,彩鹊也暗暗随行。
扎措的房间在第九层,整个第九层只有他在住。多吉.喀勒推开一间门上绘着火焰图案的屋子,请程浩风和鬼王进去后,就与凌若风离开。
夜城的六月并不炎热,但也不寒冷,可这屋内竟烧着盆炭火。程浩风与鬼王对视,都很疑惑。
“以你们的修为,六月天烤火也不会觉得热吧?”微涩的磁 性 声音响起,屋内并不见人。
程浩风循声细看,才看到屋内最靠里的位置有个小炕。炕上铺着狐毛褥子,一只羽毛绚丽的孔雀窝在褥子当中,它身上还盖着厚厚驼绒毯。
“末神大人,你这是在坐月子?”鬼王开口揶揄。
程浩风知道扎措激发孔雀王血脉之初,会难以掌握其中奥妙,只是没想到会弄得这副样子。
彩鹊此时受不了室内热哄哄的怪感觉,只在门缝瞄了瞄,见扎措那副样子,胡仙仙本体又面露笑容。
“鬼王,你少讽刺本座!待得本座功成,此刻受这点罪又算什么?”
扎措声音由孔雀之体发出,实在有些诡异,只是程浩风无暇关注这些。
他直接发问:“怎么解咒?”
扎措和鬼王都愣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所问为何事,同时说话:
“你来找我就只为了给她解咒?”
“程兄,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等大事商议好再说这些情情爱爱小事吧。”
程浩风右手一伸,已是墨冰剑在握。他再次问:“如何解咒?”闷热室内骤起森寒气息,鬼王瞟一眼扎措,退到门口。
扎措昂起头,红冠轻颤,语气傲慢:“你想趁本座虚弱之际就杀害本座?你不敢动手的,本座若死,胡仙仙也活不长。”
“在我们面前你就别自称‘本座’了,端什么架子?你以为能要挟我?”
程浩风执剑斜劈,并没有劈向扎措,而是凝聚灵气催动剑体寒气,劈灭火盆炭火。
他有些凶狠地对扎措说道:“你要让自己血脉绝对纯净,这样你才能真正拥有孔雀王同等威力。你的血脉纯净一次就是入火自 焚一次,你不会死,可是你会出现失血过多的畏寒惧冷症状。你说,我要是把你凝结成冰,你会怎样?”
程浩风说着就剑引寒气,墨冰剑剑尖溢出丝丝缕缕凛寒白烟。
扎措浑身止不住地打冷颤,怪声笑道:“怎么解?那你是怎么引发那个咒的呢?怎么引发当然就得怎么解!你想得到该怎么解的,只有我能解!”
程浩风身体轻颤,与扎措冷得发颤不同,他是气得发颤。
“定然还有其他办法,说!”
扎措没有直接说,而是问道:“别无他法。你是选择看着她去死,还是等我功力再进一层,以身为她解咒?”
彩鹊在门口听到这句话,胡仙仙本体双眉拧紧,她害怕程浩风做出她不愿意的选择。
好在,程浩风随后的答话打消了她的顾虑。他对扎措说:“你以为我会纠结于这两难选择?哼,我此行若是达不成目的,我六师弟会杀了她!然后,我们直接进攻此地!”
扎措偏偏头,冠羽微扬,缓声说:“就算你狠得下心让她去死,秦沐风也未必杀得了她。”
“正因怕六师弟杀不了她,来之前我制住她经脉,她此刻毫无反抗之力。”
扎措猛伸出头,又很快缩回被窝。鬼王惊诧万分地盯向程浩风,程浩风迎上鬼王目光,解释道:“我与她都极度厌恶被人要挟、被人控制,要是让我们去过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日子,还不如一起毁灭。”
“她死了,我就全无顾虑。到时候,我就在这迷窟中肆意杀 戮,冷秋朗会赶来相助于我。秦沐风则返回海底圣境,提兵来援,你们不败也得大受损失。”
鬼王和扎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程浩风,鬼王瞥瞥扎措,再低声对程浩风说:“你何必想得这么决绝?你可以以守为攻,慢慢拖延时间想办法的。”
“后盾足够强大,就以守为攻,一步步稳扎稳打。没有任何后盾,那就以攻为守,抢占先机。”程浩风挥剑直指扎措,“我若能抢占先机,必胜!就算占不到先机,也要败得轰轰烈烈,不用受你的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