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绽放程度不同,红芙蓉一树之上可见深红、浅红、藕紫三色,这是常见种类。还有黄芙蓉,一树之上会有鹅黄、浅黄、米黄三色。
这些花多是重瓣的,到了晚间有很多花已是蔫缩凋萎,但整片花林远远望去仍是如飞霞簇锦。
胡仙仙惊奇地发现了曾听过、没见过的玉芙蓉。那玉芙蓉是单瓣花,花色雪白隐有淡绿,虽不繁艳,却别有清雅韵味。
她在玉芙蓉树下徘徊许久,程浩风见她流连忘返的样子,揉揉她头发说:“回去后,我给你画下来。”
她这才挪开脚步,开始选摘煮粥做菜要用的花朵。见她已收了不少,他笑问她:“看够了,也采够了吗?”
“将就吧,给大家尝个新鲜,给无一治治馋虫就好。吃的东西不能贪多,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得腻。”她拍拍两手,像个喜获丰收的农民般知足憨笑。
看她这样子,程浩风长吁一口气,完全放下心来。他们回到到闲云观后,其他人都是睡得正香。血无仇、杭无一虽因胡仙仙走散有些担心,但也并不忧虑,因为能伤得了她的人太少。
落地后,胡仙仙就往客房行去,程浩风将她横抱而起,飞身入了寝室:“敢去盗太皇太后的花儿?不怕我去告发你?嗯,让我也当当采花 贼,就帮你瞒下来。”
“别、别……别又在我身上弄些红印子……会被锁的……”胡仙仙两手撑住他俯下的身体。
“被锁?”程浩风不明白怎么会被锁,却也停下动作,只是与她相拥入眠。(跳戏了吧?修文时改的这两句,哈)
他只眯着眼养了会儿神,就睁眼看着身旁的她。睡前因她嫌那朱红衣裙脏了,就换上白色棉布短衫、薄裤才睡。他们不畏寒,也就没盖被子,只是躺着依偎在一起。
睡着后,常常会展露不为人知的一面。胡仙仙睡着睡着就蜷成一团,是头和膝完全紧挨着的那样缩成个肉团儿。她鼻翼微扇,嘴唇微翘,神情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别人看不到她这般模样,她自己睡得很沉,也看不到。程浩风有些自傲地想,只有我知道她的每一种模样,也只有我才能让她完全卸下防备、放下负担,给她最安稳的依靠。
从他破坏镇龙囚玄阵的那一刻起,就打破了时空平衡,她注定会有多世多界的人生叠加。这人生甚至包括“兽生”,她早就不只是胡大仓女儿、胡勇刚妹妹,只有他才能真正包容她所有侧面。
他拂开她脸上乱发,看着团在腋下的“肉球”,无奈笑笑,思绪漫开。
蜷缩起来,是她无意识中的兽类习性展露,闯祸的猫儿受主人训斥后要躲进窝里蜷着;受惊吓的狗儿要躲进窝里蜷着;受伤的狼也要躲进窝里蜷着……
他想起白回风,被人刁难后她就会悄悄化为本体,变回小狐狸模样伏在草丛里,用尾巴盖住头。
她当年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他嫌弃她身为狐狸吧?进云华观后,她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现出本体,甚至小心翼翼改着狐 性。
可他看着那碧绿草丛中的粉白毛团儿时,心真是柔软得快化了。好想抱抱她,却怕惊扰了她,也担心会让她窘迫难堪。
程浩风扶额自嘲,当时自己只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小道士,还没那么多经历,怎么也敢不可救药的爱上狐狸精?是愚蠢?是痴迷?还是如凌若风所说那般,是自己龌龊了?
他斜坐起身,想将她抱起,双臂环着她试了试还是算了——她难得安眠,别碰醒她。
斜坐的姿势让他正对她的光脚丫,看着这双脚他差点儿失笑出声。因她脚不大,肉倒长得蛮多。肉多得每根脚趾头的指肚儿都像小圆球,脚掌心几乎没有弯凹弧度。
程浩风盯着她肉乎乎的脚看,想不出她身材匀称怎么长了双肉脚?他拿手量了量她的脚,比他的脚可小得多,肉多又不宽大,难道这脚没长骨头全长肉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是了,这是她自带了阴阳玄貘的特点。想起那圆滚滚、懒洋洋的黑白阴阳玄貘,本来还真看不出胡仙仙有哪点与之相像。呵,这丫头是把阴阳玄貘的特点藏在脚上了啊。
程浩风脑子里冒出亲亲这双小肉脚的想法,随即自己被自己念头恶寒了一下。摇摇头甩开那古怪想法,伸手轻挠挠她脚心。
脚心微痒,她双脚弓起,将自己蜷得更紧了些。她是真要把自己缩成肉球?看着她,他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但也是不容他人染指的、只属于他的趣味。不论她是哪一种形象,哪一种性格,她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想到这里,程浩风脸上显露戾气。霍飞那些人真是作死,他们不先欺辱她,她又怎么会出手伤人?她最后手下留情,他们也不会感激她,得防着他们再挑事端。
他们回来时已经丑时末刻,到得卯时初刻血无仇就起床练剑。他用刀,程浩风就将太极玄微剑法略作改良传给他,以适用鬼头刀。
轻微刀啸声传入耳里,胡仙仙醒过来。她不知道在自己睡着的一个多时辰里,程浩风已经心思百转。
她只觉得神思倦怠、矇眬睡去,心底里有莫名的惊恐无助,她面对看不清的敌意茫然无措。她想藏在一个温暖明亮角落,可那角落太小,她只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真想,真想,永远的缩在那个角落里。
睁开眼,映入眼睑的是他温润浅笑,她也报之一笑。两人起床,收拾齐整后,就同到院中空场上指导血无仇。
不久就天光大亮,周知事遣小道童来说胡夫人来了,让胡仙仙去殿旁小厅。
胡仙仙愣是想不起认得哪位胡夫人,小道童好一番比划形容,她才想起是自己嫂嫂葛淑美来见。
她踌躇不前,问程浩风自己去还是不去,他微颔首,表示自己会与她同去。他们随小道童前去小厅,血无仇也跟了去,他也默认茶儿、酒儿跟随。
他们都走开了,杭无一腿脚不便,默认茶儿、酒儿跟随是怕她们会背地里为难杭无一。
到得大殿之旁,只见小厅外一溜儿排开四个小厮、四个丫鬟。他们跨进门内,无人来打招呼,他们也不问候。
葛淑美右肘托腮、半闭着眼睛斜坐着,两个丫鬟在给她捶腿、揉肩。
胡仙仙就干站在椅子旁,挺直身体,仰头看房梁。她嘴角微含讥讽笑意,眼神中满是坚强倔犟,半点儿没有团在床上的傻肉球样子。
气氛闷沉,待程浩风完全从先前的温馨感中抽离出来,他朗声开口:“请问胡夫人是否身体不适?贫道略懂医术,可愿让贫道为你诊治?”
葛淑美缓缓坐正身体,手扶额头说:“哪敢劳驾国师?我只是头疼得很……”
说着,她朝胡仙仙“啧啧”两声:“我的好妹子倒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唉……这么水灵的姑娘,怎么就尽做让家里人头疼的事儿?”
“我做什么让你头疼的事儿了?”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她不会对嫂嫂怎样,可语气还是免不了的会很冲。
“哟?你没做什么?那我是自己头疼着好玩儿?唉哟,真是头疼得很,忍不了的疼……你们代我给小姐讲讲出了事情……”葛淑美又歪身斜坐,让身旁丫鬟给胡仙仙讲为何来见她。
原来昨夜之事,霍飞不许别人讲出去,想就此瞒下来,不再闹大。另几个人都是家世显赫之人,被打了哪能不服气?可他们也不好驳了霍飞面子,于是在官面儿上没明说,却暗里想出个主意。
那油头粉面男子是蒯森雄第十二个儿子,都称他蒯十二爷。而那醉醺醺的男子是陆焕邦之子,陆开尊之弟陆来尊。
胡仙仙知道这两人家庭背景,丫鬟也没有再详说。单单详述那金冠男子,他是北荒省大药材商之子,名叫王帅。
王帅家族明里只是药材商,暗里却结交各路英豪,还有不弱的家传修行之法。他哥哥王魁娶的是江州栖云山庄的庄主云碧琼,这云家炼丹制药之能闻名天下。
王帅此次来京一是为皇上登基大典献千年人参、千年灵鹿鹿茸之类天材地宝;二是巡查王家在京中的店铺;三是采买礼品,去江州看望兄长。
本来他今天要启程去江州,昨夜几个好友就为他办送别宴,他又点了玉人楼的花魁作陪,尽兴玩乐。谁知道宴后,回家路上会出那样的事?
王帅为此事耽误了行程,心里憋气,就和伤得最重的蒯十二爷要设陷阱再捉胡仙仙。得知了他们意图,陆来尊说了胡仙仙简况,劝他们不要再生事端。
陆来尊在述说简况时,无意中透露了她哥哥是胡勇刚。他们假装答应陆来尊,等他走后,就想出个阴招儿。
他们不敢直接上闲云观,天还没亮就去了胡府。他们明知胡仙仙不在胡府,却逼着要胡府交人出来。
胡勇刚还在廊州军营中,家里只有葛淑美在,他们闹得她完全吓傻了。
细问之后,葛淑美才得知小姑子竟惹来这种麻烦,她几乎当场气晕。她也是从他们嘴里才得知,只正式见过一回的小姑子,就住在闲云观。
于是,梳洗之后,她就赶着来见胡仙仙,商议解决此事。
胡仙仙没记清那些花花公子谁是谁,也没太明白其中曲折,但弄清楚了一点:那些人奈何不了自己,就去欺负哥哥,哥哥不在,又逼着嫂嫂来向自己施压。
“对不起,让嫂嫂受惊了。”自己捅了娄子,却牵连别人,胡仙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低眉顺眼真诚致歉,葛淑美坐直身体摇了摇手。
他们正要仔细商议对策之时,周知事又来找程浩风,低声问:"皇上派人来问,昨天所说诚郡王远房舅舅之事到底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