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容这一跪,让所有人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程浩风让酒儿扶起她,她不肯起身。
“容姑妈,我答应你就是,快请起。”胡仙仙亲手扶起她后,再细问她出了何事,她抽噎许久才说清楚事情原委。
贺登泰在归冲虚劝说下准备离开陵州,免得胡海忠再成天担忧他去报复。本来事情就此了结,谁知再出岔子,真弄出祸事。
那祸事也全怪胡海忠自己招来,因他请来对付贺登泰的怪人,竟然反过来绑架了他。
那怪人有种怪病,当初答应胡海忠对付贺登泰,就因胡海忠说有仙丹治怪病。
贺登泰答应远走他乡,胡海忠就没了威胁,怪人也就没了利用价值,他就想赖掉仙丹之事。
怪人不甘心被白白利用,毒打胡海忠,胡海忠才说出自己手里根本就没有仙丹。
那怪人想着胡海忠只是个土财主,可能的确没有仙丹,但贺登泰身为血枭,应该能找到些灵丹妙药。
于是,怪人绑架胡海忠要挟贺登泰。胡海忠怕自己死在怪人手里,也乞求贺登泰去寻仙丹救自己。
贺登泰对于这个害了自己多次的人真不想救,可那实际意义上的大舅哥又暗拿顾思哲身世要挟他,他没办法不救。
但那怪人不知得的是什么怪病,找归冲虚要了两种灵丹都是无效,胡海忠家人还以为是贺登泰没有尽力。今天凌晨,胡海忠家人让快马送的信刚刚到,胡海容就来说这事情。
胡仙仙听了这事之后,认真地对程浩风说:“我估计那怪人神智已有些失常,恐怕会做出些疯狂举动。此事相关的人,胡海忠是我陵州胡家族长,贺登泰是我朋友,容姑妈又亲自来请求,我要回去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不行,你兄嫂安危还被人威胁着,先解决好这事再说。”程浩风语气淡淡反驳,又对胡海容道:“请顾夫人放心,我们定会妥善解决。”
“我嫂子的事儿你想办法,我又不会处理那什么这个公子、那个少爷的事。人命关天,我得赶回陵州。”胡仙仙说着就转身要走。
程浩风拉住她说:“你兄嫂受威胁之事因你而起,必须要你出面才能彻底解决。至于陵州那边的事,我会让归冲虚、岑载道他们去做,实在不行还可以找六师弟从海底圣境拿些仙草给那个怪人。”
胡仙仙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他沉下脸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愿面对京城里的种种纷扰,想躲开?”
被他猜中小心思,她垂下头不再挣扎。然后,程浩风让葛淑美、胡海容都先各自回去,静待佳音就是。
胡海容先走了,葛淑美临出门时又对胡仙仙说:“你还是少出门,少惹事吧。好容易寻个如意郎君,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我哪有出门惹事?”胡仙仙被说得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我连天都要捅个窟窿的时候你还没看到呢,这种小事都能算惹祸?那天明明就是他们先招惹我,我对他们是接连忍让,最后还手下留情了。
葛淑美横她两眼,转而向程浩风说:“我可真惹不起这小姑子,她早晚是你的人,还是你多管管她吧。”
"胡夫人此话何意?是要我用铁箱子把仙仙锁起来?”程浩风语气淡淡反问。
可能是从未遇见过这般处事的人,葛淑美被气得七窍生烟,她指着他们连张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
这些一件接一件的事让胡仙仙很不耐烦,她按下葛淑美的手,决绝说:“我的确是个惹祸精,好,我去见他们!我定然顺利解决事情,不拖累你这位将军夫人。”
得了这话,葛淑美在丫鬟、小厮们围随下气哼哼地去了。程浩风让血无仇、茶儿、酒儿也回逸鹤轩去,他和胡仙仙还要再商议具体办法。
“你们真的要去见那些人?我随你们一同去。”血无仇说道。
“你好好照顾无一就是,我已经想好让他们不再闹事的办法,不会真的登门道歉受他们欺辱。”程浩风大致说了处置方法,血无仇才放心离去。
说是商议,程浩风却没有与胡仙仙说什么话,只是说要让陆开尊做东,将昨夜受伤的几个公子哥儿都请到一起。再取出一些饰物、一套衣袍,让她回客房换上。
午时中刻,他携着她御风而行往海天馆去,引得路人驻足仰望。她没有急事之时,不会在人多的地方飞掠,要飞也是飞得很高很快,行人只会觉得有身影飞过,根本看不清。如同这般低飞慢行,引人围观,她真是觉得很不自在。
海天馆是酒楼,是京城里自认第二就没哪家酒楼敢称第一的大酒楼。馆中有水陆杂陈的各式山珍海味,有南北菜式都精通的十余位掌勺大厨,还有只求味美不议价格的豪奢食客。
他们落地后,行人都远远围观,胡仙仙受不了那些目光,急切往馆里行去。
海天馆不似寻常酒楼那般,进大门就是摆满桌椅的大堂,进大门后是个摆满花卉盆景的穿堂。穿堂中有衣饰鲜丽的侍女接待、问询食客。订有席桌的,她们引领前去,没有预订的散客,她们则耐心推荐、介绍。
穿堂左右两边各有月洞门通往后院,程浩风问她们陆开尊订的席位在哪里,就有两个侍女殷勤上前引他们往左边月洞门而去。
胡仙仙以为这后面就是个四合院,谁知却是好几重院落。房屋都是六层木楼,所有院落勾连互通。这些院落并不是平常的方正房屋布局,走进来后几弯几绕,才见假山在前阻挡,近山却有花径幽深。
那楼上房屋之间也架起木桥相连,拱桥之下无水,只似在云中。
这馆内不像酒楼,倒像处世外仙境。只见是九曲回廊接连环,玲珑亭台掩花荫,碧瓦朱户显奢丽,雕槛云桥引仙宾。
他们行到第二重院落的三楼时,侍女再引他们踏上云桥往对面而去。到得云桥拱顶处,胡仙仙懊恼地问侍女:“就不能多修几道楼梯吗?架桥来让这些楼阁相连,实在有些耗时费事。”
“姑娘有所不知,这爬楼梯之时弯腰撅臀的模样可不美,而且累人。行在桥上却是姿容潇洒,雍雅如仙。”一个侍女认真细说。
另一个侍女又伶俐说道:“姑娘是不是有些畏高?这桥看着单薄,其实非常结实。”
胡仙仙心中苦笑,她哪里会怕这点高度?她是怕别人盯着她看。先前还以为进了馆里就直接到雅间坐着就是,谁知这里面有这些花样?
楼下走着还不觉得,上桥后就感觉楼阁里那些人都看向她。她偏还耳聪目明,听得清侍女们听不见的闲言碎语。
这里的多数是富贵之人,又多数都认得程浩风,更多数都消息灵通知道昨夜的事。爱说闲话的不仅是女人,男人说起他们感兴趣的事也是嘴碎得很。
“快看,快看,他们来了。陆大公子今儿中午做东请客就是调解那事儿……”
“国师面子也真大,请得动陆大公子把好几个豪门阔少都聚起来。唉,就是不知道最后怎么了结?”
“听说昨儿晚上挨打的还有陆家二公子,陆大公子能不出面吗?把当事双方都凑到一起解决事情,也是为他弟弟讨公道。”
“那个女人似乎还是先帝御封的‘福慧玉女’,怎么看着不像是规规矩矩的道姑呢?”
“规矩的女人会惹得那么多男人争抢?看她长那狐狸眼、水蛇腰,就不是个能安分的主儿……”
胡仙仙即将下桥,听到这话就顿住脚步,朝声音来源冷冷看去。同一所院落的二楼某间房中,说这话的人突然打了个寒噤。
程浩风轻捏捏她小指,她忍下怒意。到得正对院中菱塘的一间房外,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当先迎了出来,他身后跟着昨夜的醉酒男子和摇着折扇的叶冠英。
这紫袍男子就是陆开尊,他瞟一眼胡仙仙后对程浩风说:“去年赠画解我一难,今日才有幸真正得见仙颜,真是清丽无双,程兄有福气。”
叶冠英也来与他们寒暄,他此来自然是当和事佬的。而那醉酒男子瘸着腿凑近两步向他们干笑,似乎想打招呼又不好意思。
他应该就是陆来尊,胡仙仙见他并无恶意,还有几分稚气未脱,就递上一个小瓷瓶给他:“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你们受的是皮外伤,敷上后最多五天就能伤愈。”
可能是听了陆开尊的赞美之词心中愉快吧,她怒气渐消。是呢,会说话的人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清丽无双”就是比“狐狸眼、水蛇腰”好听。她是真对伤了陆来尊有些愧疚了,才真诚赠药。
不料这一幕正被才赶来的蒯十二看到,他斜坐藤榻让两个仆人抬着来,用缺牙漏风的嘴说:“陆大公子,本少爷给你面子来赴宴,你倒干起背后截道的事儿了?”
这话分明就是认为陆开尊给了什么便利条件,胡仙仙才给了他弟弟陆来尊甜头。他们几个都沉下脸来,陆开尊这个做东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十二爷说笑了,陆大公子出身宦门,怎么会做截道儿的事?十二爷是笑叶某出身草莽吧?”叶冠英打着哈哈走到蒯十二身旁,指着那雅间说:“快请进,快请进,特意给十二爷留了个好位子。”
蒯十二也不好驳了叶冠英面子,让人抬着他进屋。不远处,王帅慢吞吞地走着观望情况,见蒯十二进门,才近前与他们打招呼。
接着,霍飞也来了。他身上有伤,脸上也有处擦伤,但还是走得雄纠纠、气昂昂。
他还没有走到他们面前,就指着身后两个被反绑的男子说:“我查出来了,就是他们两个先放的箭!”
他们愣了愣,霍飞又笑向胡仙仙说:“你莫再生气,这两个人任凭你处置。”
他却不知,他这个举动让胡仙仙才熄去的怒火又腾腾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