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又玄的话,似乎是故意卖弄,还有欺骗他人之嫌,可用来应付有些难题真的管用。
叶赛英一番话说得胡婶云里雾里,也不再苦苦追问胡仙仙和程浩风关系进展如何,感叹起往事。
聊了很多以前的事,又简略说了征番的事,到了晚上欢喜团圆吃了一顿饭,叶赛英和唐文昭告辞去往琼莲宫。
桑文秀原本要跟着一起走,胡仙仙看泥蛋儿依依不舍的模样,说自己不会哄老人开心,胡婶他们那么喜欢她,让她留下来陪老人。
第二天,胡仙仙去看望三叔公和其他家族中长辈,顺便也带桑文秀认识胡家亲戚。
因生活平顺,保养得好,三叔公身子骨还健旺,看着比胡大仓还年轻有精神。
他一向开朗豁达,也没问胡仙仙与程浩风退婚的事,只是瞅见其他人没留意他们,才问:“仙仙,你如今修道有成,又屡立战功,还乐意听三叔公唠叨吗?”
胡仙仙笑了笑,马上点头,乖巧地等着三叔公说。
微皱眉思索片刻,他才意有所指地说:“仙仙,为在意的人着想是对的,可不能按你认为的好与坏替对方做决定。不论什么情况,都该尊重对方的选择。他愿意为你做什么,别推开他;他不愿意做什么,也别强求。”
这是三叔公反复思考总结后的人生感悟?胡仙仙能懂那意思,可要照那么做估计做不到。
三叔公见证了胡家的兴衰,也因在鸿宾楼管事多年,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人生经验丰富,有些感悟比经书上说得还透彻。
“谢谢三叔公,我会尽力处理好各种事。”胡仙仙感激说着,又略显羞涩地说,“我和他还是挺好的,等了却很多杂事,还是要和他相守。”
三叔公欣慰一笑,又喊桑文秀过来,问起她和泥蛋儿的事。
过了两天,胡仙仙进城去看三花、大牛、栓子这些旧友,到了大牛家门口,刚喊了一声,三花挺着大肚子,迈着小碎步出来。
见是胡仙仙,三花激动地高声大叫:“是小姐回来了!大牛,真是小姐来看我们了!”
说着又蹦又跳朝胡仙仙慢跑,大牛怕伤着孩子,急忙从屋内冲出来扶她。
将胡仙仙迎进屋内,她打量一番,只见这个小家虽不奢华,但整洁中透着温馨,很为他们俩高兴。
闲聊中,大牛和三花说起因怀了孩子,三花又无人照顾,栓子给他们特许了三个月假期,假期里工钱照常领。
因此三花怀胎七个多月后,大牛便在家中照顾她,问起如今已怀八个多月,胡仙仙估计赶不上看新生儿,提前送了银制长命锁。
他们推辞不要,胡仙仙说:“你们知道我事情多,趁有空送给你们好些。不会是嫌这么个小银锁寒酸瞧不上吧?”
听她这么说,大牛连忙接了过来,和三花一起解释着只是还没生孩子就收了礼,挺不好意思。
胡仙仙一笑:“收着就好,别怪我抠门儿小气,孩子小时候就戴太贵重的金银珠宝损福寿,等他长大了自个儿挣大金锁才好。”
说着闲话,他们又讲起自从出了小妹的事后,栓子再也不去花街柳巷胡混,性格也沉稳很多。
只是,陵州迎仙阁分店的生意越发红火,栓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少了。
人要成长,成长付出的代价各不相同,对于栓子的心结,胡仙仙托他们有空多开导安慰。
说起从前朋友,三花忽然惊呼一声,“唉,小姐,你快去瞧瞧二胖他们吧,他们可遇到难处了,正巧你回来了,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胡仙仙让她说清二胖他们有什么事,他们说梁慧芬也有孕了,可孕期很不顺利。
二胖和梁慧芬成婚几年,一直想要个孩子,但一直没怀上。
高壮壮长大了,虽没有对二胖忤逆不孝,可和二胖终究不亲密,梁慧芬想给二胖留个骨肉,好容易快三十八岁了怀上个孩子,身体拖得虚弱多病不说,又常常不是发呆就是发疯……
这情况听得胡仙仙拧紧眉头,梁慧芬是寡妇再嫁,虽比二胖大了六岁,可她一向说话做事都精明爽利,怎么会发呆又发疯?
胡仙仙立刻向大牛三花告别,匆匆去了二胖家。
小巷口,一家小铺面里,屋内是灶具和柜台,屋外支起油布棚,棚下摆了些桌椅板凳。
这时过了用餐高峰,只有一桌客人慢慢喝酒聊天,店老板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地呆看着街上。
“咦?仙仙……回来啦?”店老板就是二胖,看到胡仙仙走来后,眼中有了点光彩。
胡仙仙点一下头,“慧芬姐呢?听说她不太好。”
二胖长叹一声,还没答话,眼圈儿先红了:“她在里屋儿,你去看看就能看出咋回事了。”
他指了指柜台旁的小门,胡仙仙推门入内。这时客人也吃完结账了,二胖心里有事儿,干脆收拾好了,关门停业。
穿过库房,小院儿,堂屋,进到卧房里,胡仙仙看到梁慧芬目光呆滞地自言自语,高壮壮在一旁低声劝她吃饭。
梁慧芬斜坐床上,胡仙仙到门口时,她立刻发现了,呆呆的样子变得警觉又畏惧,快速往床里挪了挪。
“娘,躲啥躲呢?快吃一口……你再这么下去,得把我那小弟弟还是小妹妹饿死……”高壮壮背对门口还没察觉胡仙仙来了。
胡仙仙恍惚看到梁慧芬身后有黑影,是有浓郁鬼气的黑影,但那鬼气又和梁慧芬绞缠一处,一时看不分明,再定睛细看。
目蕴灵力,渐渐看清梁慧芬果然被鬼附身,那鬼是个男子,容貌竟与高壮壮有些相似。
屋内骤然一亮,胡仙仙取一元浑真簪划出荧光朝那鬼影卷去。
荧光点点闪过,同时响起尖啸声声,梁慧芬抱着头缩到床尾,抖如筛糠。
突然的变故让高壮壮吓得差点儿摔了碗,看到门口的胡仙仙后,稍稍镇定了一点。
没人说话,可尖利怪啸声越来越高亢,如要震破人耳膜,偏又音量不算大,除了屋内的人,其它地方的人听不见。
荧光旋转收束为一根光绳,阴气聚拢,高壮壮也清晰看见一道黑影被捆住,他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向黑影,越看越眼熟。
梁慧芬颤抖得没那么厉害了,缓缓抬头,浑浊的眸子清亮几分,盯向那黑影时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大胆厉鬼,还敢不服!”胡仙仙持簪的手翻舞几下,荧光更亮,黑影没法再挣扎了。
胡仙仙想不通,若是鬼修还罢了,一个没有法术的怨毒厉鬼敢在她面前闹腾?而梁慧芬和高壮壮似乎不是很怕这个鬼。
正疑惑,二胖进屋来了,他刚到门口,那鬼影又猛烈挣扎起来,声声啸叫都透着满满的怨恨愤怒。
随着一元浑真簪灵力加强,鬼影完全被笼罩在荧光中,它那身形样貌显得更清楚,梁慧芬和高壮壮看得目瞪口呆。
“高阿吹!高阿吹,你……”二胖眼睛睁得溜圆,“你不是……这是咋的了……”
他想说的是“你不是死了吗”,可看看胡仙仙严肃神情,有些明白过来。
“嚯嚯嚯……”高阿吹的鬼影发出要咳嗽又咳不出痰的声音,一会儿后尖声叫道,“死……给我去死……抢我、抢我老婆给你生娃……”
二胖的脸色煞白,倒退了几步后,又猛然冲进屋,指着鬼影怒喝道:“高阿吹,别以为我怕你?!这几个月原来是你在做怪!你拖得慧芬苦了那么多年还不够?死了那么久还要祸害她!”
鬼影是高阿吹,梁慧芬前夫,高壮壮的生父。
胡仙仙以前不认识高阿吹,他此时显现的样子是他快死时那年的模样,只见他约三十岁,瘦得两颊凹下去,所以两片厚厚嘴唇更凸出得怪异。
虽没见过高阿吹,但在他死后几年,胡仙仙听梁慧芬说过他们的事。
梁慧芬十六岁嫁给他,那时高阿吹二十五岁,只因他从小体弱多病,他父母什么活儿也不让他做,娶妻如同给他找了个粗使丫鬟。
最先家境过得去还好,过了几年越过越穷,高阿吹和父母全埋怨梁慧芬是个败家的霉星,他们一天到晚挑刺,梁慧芬要看店,要带孩子,要做家务,他们还是嫌这儿嫌那儿。
后来,高阿吹父母去世,他才对梁慧芬稍微好点,可他又病情加重了,拖累得家里欠下一大笔债。
没两年,高阿吹也死了,梁慧芬带着年幼的孩子累死累活拼命还债,也在那个时候和二胖相识。
再往后的事,胡仙仙都知道,二胖常帮梁慧芬做事,一来二去互相喜欢上了。
当前情况是:高阿吹对梁慧芬改嫁之事怀恨在心,积怨化厉鬼,在梁慧芬怀孕后身体虚弱的情况下,附于其身,想害死那腹中胎儿。
高阿吹对二胖的责问如同没听见,只是不停说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狠话,它不是鬼修,受阳气压制大,说出的话多半让人听不清。
胡仙仙肃色道:“二胖,它阴寒气非常重,你别靠近!快让一让,我马上打得它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已召出慧心玉剑。
“不……仙仙不要打……”梁慧芬急忙半跪着阻止。
高壮壮则“咚”地一声双膝跪下磕头:“仙姨,求你饶了我爹!”
左手持簪,慧心玉剑捻在右手中,胡仙仙看向二胖,以眼神询问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