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省心到家时,小友已经把饭做好了,看到姐姐回来,小友也没吭声,把饭给姐姐盛上,然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省心进屋把军毯挂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脱下黄军鞋端端正正地摆好,出门打了盆水,兑上半壶热水,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小友吃了饭就找小妖玩去了,爸爸一定又去看牌局了,基本上不到深夜不回家。
省心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半夜,水火交融的梦境惊醒了省心,口干舌燥,起身想喝点水,一阵眩晕,让她竟然支撑不起来。嘴里像是要吐出火球般炙热。她发烧了。挣扎着终于摸到了水壶,晃了晃,一点声儿也没有,这才想起来,晚上洗澡把水都用了。只好勉强起身到门口的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喝,喝着喝着,竟抽抽噎噎起来,她想妈妈了,如果有妈妈在,决不会让她在半夜发烧的时候起来喝凉水,人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大概都是妈妈吧,省心扶着门框又渡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虽然烧得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煎熬着。
天光大亮,小友告诉爸爸姐姐病了,高老头不以为然地说“发烧感冒小病,抗抗就好了,现在这药都贵,熬点姜汤喝吧。”
省心这次真的病的不轻,姜汤看来是治不好了。
小妖过足了高跟鞋的瘾。吃了午饭拎着省心的高跟鞋来了。大概是拎跑了省心的鞋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进屋前还蹑手蹑脚地,生怕惊动了谁似的。
进屋一看,省心原本白皙清淡的脸,像给烙铁烙过似的,赤红滚烫,而且连咳带喘的。吓得小妖扔了高跟鞋就回家找妈妈去了。
舅妈来了,也把齐程妈妈-郭医生带来了。乡间的小诊所,基本都是谁家有病患了,家人就来请医生出诊,小药箱一挎就来你家了,还真是方便。
郭医生掏出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舌苔,“基本可以断定是急性肺炎,马上挂水,等烧退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别担心,孩子。”
舅妈立即命小妖淘了几条湿毛巾,轮换着放在省心的额头上。小妖从家里拎来了水壶,倒了一杯放在桌子上,舅妈慢慢拿汤勺溜进省心的干裂的嘴里,省心吞咽着,大滴的眼泪滚了出来,舅妈不忍,边擦着省心的眼泪,自己的也落了下来,等一瓶水挂完,又开了退烧消炎药,郭医生起身离开,说晚上会再过来看看。
许北修知道高省心应该已经回去了。他漫无边际地溜达着,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刚才的那个河岸边,他怔怔地看着河面,河岸的水迹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口袋,掏出了一包早已湿透的烟盒,看了一眼便沮丧地甩了出去。
“妈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当然这个“你”不是指烟盒,也不是省心,而是那个倒霉蛋齐程。
军人的晚饭来的比农家早,晚饭过后的许北修开始了例行的巡视,他经过槐树花档时看到这位儒雅俊秀的半大小伙子拎着鱼竿在东张西望,许北修照例没吭声,虽说这条河现在属于部队管辖,只要不是拿大鱼网来,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营房的人管这叫“军民鱼水情。”
等许北修一圈巡视完毕,再次回到槐树花档时,早已不见了齐程的踪影,想必是下河垂钓去了。
许北修懒得搭理这些琐事,准备就此结束巡视,回营房写当天的日记,也算是军人一天的职责就此结束,那么剩下的时间就是属于自己的了,他从来就是分的这么清楚。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声惊呼让他本能地停了下来,军人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出事了!掉头向着河岸冲了过去,
等许北修跑到河岸,看到的场景是:河里一男一女在厮打,最后女的沉水,男的逃逸。
因此才纵身而下,救了省心,回首还没忘狠狠地给了齐程一拳。
北修扬起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望着芦苇中惊起的水鸟,眼神悠长地投视着。
那个惊恐的眼神让他挥之不去,有点意思。北修松弛了嘴角的纹线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