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修确实是回连队去了。
调函的事情, 他知道一定和上头有关,隐隐的愤怒让他脸色越发阴郁,挺拔的身姿像一颗折不弯的白杨, 他大踏步地走进了连长办公室。
连长不在, 指导员停下手中的笔, 透过厚厚的眼镜框盯着门口喊着报告的北修, 他似乎就是在等他, 而连长也似乎知道他要来,闪的没了影子。
指导员热情的像个街道大妈,起身上前拉着目光炯炯的北修, “哎呀,北修啊, 我这正等你呢, 快坐快坐。”夸张的热情让北修有点尴尬, 他依旧笔直地站立着。
指导员只好收回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丝条理地说:“北修, 这次对你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情啊,虽不能说是一步登天,可是看看新兵连分下去的兵,有几个像你这么快拿到调令的,你知道你将要去哪里吗?”
指导员故意卖关子似的打住了, 猛地转身, 竖起食指在自己脑门前点了两下, 眉头一皱, 狠狠地指向北修“师部!”
在北修看来, 滑稽的指导员面部表情就像便秘的人突然顺畅了一般,非常可笑。无奈领导面前不能有丝毫不恭的表现, 眼角下垂,丝毫没有因为他那夸张的动作表情而有分毫的变化。
指导员一直等着北修脸上开朵花,但是很让他失望。尴尬地吭哧了一声。还得把这话题继续下去。
“这样吧,我下午就去师里汇报,你准备准备,最迟下周,我会带人去跟你做交替工作。”指导员一副快刀斩乱麻的架势。
这下临到北修急了,“等等,指导员,谁同意要去师部了,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您,这个调令我不能执行,去师部,你还是换别人吧,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说完,北修打算转身就走。
“喂喂喂,北修,你这是什么意思?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再说了,这是多好的事情啊,有人打破头往里钻都没机会呢,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来来来,坐下来好好跟我说说。”
指导员真不愧是做思想工作的,三句话就把北修给拦了下来。北修无奈,这个指导员是软硬不吃,今天不把他摆平是走不出这个大门的,也难怪连长溜了。
“北修,你也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因此我们对这件事情也很慎重,不是说因为你是许帅的家人,我们就把你给调师部去,那也是赶上了全师大评比,你任劳任怨在最基层种菜喂猪,给我们连及时供应新鲜营养的伙食。这些先进事迹都是评比中拿高分的标准,连里也说了,调师部去,那是为了鼓励在基层的同志以你为榜样,还给你记三等功呢。”
指导员唾沫星子飞舞,把彩头一个个地砸向北修,心想,小东西,你就晕吧,我做思想政治工作10年了,还没失过手呢,跟我斗,你还嫩点。
北修确实给指导员的炮弹哄的耳鸣,幸亏是坐着的,要不然非腿颤不可,自然不是激动的,实在是指导员太能讲了,北修根本插不了嘴。
指导员从抗战开始讲起,1个多小时过去了,北修打起精神来仔细确认了一下,噢,这抗战刚胜利,小鬼子刚跑。于是一个继续唾沫星子满天飞,令一个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女子。呵呵,可爱的北修这个时候竟然拿省心来当转化指导员炮弹的良方。
直到连队午饭时间,指导员才刹住车,估计他肚子也讲饿了,拉着北修去餐厅,说是去喝两盅。领导发话,北修也不好推辞,心里暗想,这下枕头该骂死我了。
厨房要了俩小炒,指导员两杯酒下肚,就开始跟北修称兄道弟了。除了恭维的话就是套近乎,要不就是大吹特吹起来,北修平时是不喝酒的,就是喝也从不过量,他是一个很自制的人,看着指导员这副德性,知道今天的谈话是不会有结果的,干脆吃了饭,直接就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营房,北修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适感,好像这里才是自己的家。从小到大,他都不知哪里才是自己的家,自落地就被许帅送给了一对在山区的老部下夫妇,直到那对老夫妇相继去世,才把他接回许府,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许帅,也不知自己的父母是何许人也。
那年北修1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