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天意如何,而我……大概也只能在凡间等下去了。
赤宴调息恢复过来,问我在他打貔貅的时候捡钱了没?
我摇摇头,当时情况危机,我哪有心思捡那些金银财宝。况且……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赤宴听闻,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你怎么能怀疑我开玩笑呢,我那么认真……我打貔貅,一是为了进瑶渊,二就是为了捡钱。来凡间这么久,身上的宝贝也当得差不多了,现在我们身无分文,该怎么办?”
说起貔貅,我想起一时间,于是起身往回走。
赤晏从地上跳起来,想拦又不是真的拦我的样子,与我说:“方才瑶渊大震,那两只东西估计也已经醒了。而且貔貅嘴馋,看见金灿灿的东西就吃,我们现在回去捡钱,恐怕那些金银财宝早已经被他们吞回去了。”
我跟他说:“我不是去捡钱的。”
“那你是?”赤晏大惊失色,拉着我不许我再往前走一步,“你该不会还要再试一次吧?!”
我叹了口气,微笑着摇摇头。虽然我也很想把苏舜玉下一世定下来,可是那太过冒险。之前,我并不知道瑶渊还有两只守护神兽,而赤晏已经为我冒险一次,不能再让他涉险第二次。况且,我用浮生笔子啊命格薄上改变,扭转命格石引起瑶渊大震,再次前往再改命格,只怕便不会这么幸运伤了这么轻了。
“貔貅跟你一样是神兽,方才天地大震,它们又被绑着。我想看看它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向赤晏解释,好让他安心。
貔貅不是恶兽,之前我想进入瑶渊,原本想着只将他们打退,未曾想过要伤它们性命。可是瑶渊之震剧烈,我心里终究有些放不下,所以想回去瞧瞧。
赤宴了然,抱起我乘上飞云,再次来到瑶渊上空。
还好,从上望去,瑶渊地面倒没什么损坏,两只貔貅也已经苏醒挣脱了树藤,在石门外面徘徊。
这时,其中一只抬头看见了我们,张嘴大吼一声,金光闪现化出一抹人形。
身旁,赤宴倒吸一口气,“咻”一声架下飞云。
我担心貔貅再怒,即便它已化作人形但眼神已经令人毛骨悚然,我拉住赤宴:“你要做什么?”
赤宴呵呵冷笑一下:“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不想竟然是他!”
嗯?他们两个认识?
飞云落在地上,赤晏抽出腰间折扇。似笑非笑地摆在胸前缓缓摇着,目光落在化出人形的玄衣男子身上:“居然是你,难怪能对我下手如此狠手!”
我不明望着火药锐目两两相视的二人,对面那人身形高大,眉宇间有一红色条形的奇怪印记,短短的胡子长在两颊下巴,眉目精锐,肤色??,整个逼人的气势霸道而威猛。赤宴向他努努嘴,毫不在乎他就在面前,肆声与我解释:“他叫玄英。跟我一样,吃了天帝的琉璃果,所以被罚在此。”
“哼!”玄英面色沉怒,握紧双拳右脚一跺,危险盯着赤晏。
这时,貅长尾一扫,转身进入石门。不一会儿,一位玄色长袍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只小貔走了出来。
赤晏见了,移步近在男子身前,用扇子敲敲他的肩膀:“看来你因祸得福,不仅娶了夫人,还有了孩子,恭喜恭喜!”
玄英拍开他的扇子,眉宇紧皱,声音粗犷地警告:“哼,少说废话,你若是还想闯瑶渊,我依然不会对你客气!咳咳!”话音刚落,他捂着胸口重重咳嗦起来。
女子担心上前,忙查看他的情况:“夫君,你被瑶渊震伤,千万不要动气!”继而,女子怒目转身盯着我们,低声道,“你们折返回来,还不怕再次引起瑶渊之神震怒吗?!方才他只是给你们一些教训,倘若再犯,恐怕要对你们不客气!”说着,她怀里像猫儿一样的小貔扭了扭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玄英看见小貔依旧睡得香甜,明显松了口气,凶狠的神色也顿时变得温和慈爱。他一手护着女子一肩,在她耳边轻声:“悦眉,不如……”
名叫悦眉的女子神情一紧,紧紧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最后低头不语。
我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可为了不让他们误会,于是向二人解释:“我们此次回来,是来看看你们的伤势。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再徒增杀孽,你们是奉命在此的吉兽,因我擅闯而被罗浮的树藤催眠,加上方才瑶渊大震,我担心你们会因此受伤。还好两位都安然无事,玄英大哥的伤用灵草调养几日便能好转。想这瑶渊之山灵气充沛,应该长有不少灵草的。”
闻我此言,玄英和悦眉的神情渐有缓色。
赤晏在边上低着声音悄悄问我:“你想不想看一看命格石有没有变化?”
唉,他还是总能想到我藏在心底的小心思。
我回来的目的,的确只是想看看貔貅,可是当我站在这瑶渊石门口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些不可控制的波动。不过,我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
心里的好奇和不甘无法欺骗自己不想要知道答案,不过我已没有之前那样固执了。而听方才玄英和悦眉所言,看来是如何也不会让步了。他们执意阻挠,我们也没办法。他们跟赤晏一样是神兽,总不能真的下手杀他们吧。既然如此,那就不看了吧,命格石动了也好,不动也罢,我跟赤宴已经无能无力。现在……只能等。
“赤晏,我有件事要拜托你。”玄英忽然上前一步,无比认真望着赤晏。
赤晏眉梢一跳,阴阳怪气:“哟吼!你还有事拜托我?那你之前还打我那么重!”
玄英沉下脸来,道:“方才你想进瑶渊,我就是拼死也不能让你进去的。如果你还对那件事有所计较的话。那就算了!”
赤晏叹了口气,将扇子收回来插在腰带上:“行行行,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本大哥帮忙的?”
玄英从不太情愿的悦眉怀里抱过小貔,有些艰难地咬着牙开口:“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把孩子带出去?瑶渊有太多玄机,孩子又是贪玩的年纪,我担心……他若是闯了祸事,肯定是承担不了的。”他低声说着,身边的悦眉依依不舍地望着小貔,已经红了眼眶。
赤晏垂落眼瞧着他怀:“就是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继而他呲牙奸笑一笑,问,“你要我带他走,也不是不行。可我有什么好处呢?”
玄英双眉紧皱,跟悦眉使了个眼色。
悦眉翻手从掌中变出一颗圆溜溜的东西,说:“瑶渊是绝对不允许你们进去的,如果你能帮我们把孩子带出去,这颗东海神珠就交给你们了。”她的目光在我身上顿落,沉下声,“我猜,你一定很需要这个东西吧。”
我定睛一看,果然是东海神珠!我惊诧问道:“神珠怎么会在你们这儿?”
悦眉也不绕弯子,坦白解释说:“前些天,海王奉上神珠,求我告知其女轮回一二之事,在门外足足等了三天三夜。我也是有孩子的人,念他思女心切,便与他道了几句话。这颗神珠便是酬礼。”
神珠是鲛人一族最宝贵的东西,海王却拿它换取鱼妃轮回之事,我心中不由有些悲切,这世间的情爱波折到至亲骨肉,活着的人痛苦又无奈。海王如此,我也如此……多少人能够彻彻底底放下呢?
还在我出神犹豫间,赤晏已经接下神珠。将它放在我手心,而后抱过熟睡中的小貔。
他从来没抱过孩子,虽然小貔现在还只有小猫大小,可他两手僵硬,搁得小貔不舒服地蹭了蹭爪子。好在悦眉耐心教授两遍之后,赤晏的抱法开始所有自然放松。
玄英解下腰上的荷包,往地上一倒,落下一堆金银财宝,在我们面前堆积成小山。
我和赤晏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只有拳头大小的一只荷包,里面竟然装了这么多的东西!貔貅只吃不出。财宝满腹,果真不假!
玄英说:“这是五百年的抚养费,五百年后,我再来接他,希望你们好好照顾云荒。”
赤晏收回差点瞪出来的眼睛,连连点头:“玄英大哥你放心,我这个做叔叔的,绝对不会亏待了小侄儿!我打算带他游历人间,到处看看,这对他将来也有好处嘛!”
悦眉上前一步,担心问:“就这么点财宝。够不够你们路上所需?”
赤晏笑道:“可能还有点不……”
我暗暗踢了他一脚,抢口说:“已经足够了。”
悦眉眼眶含泪,握住我的手再三叮嘱:“云荒淘气,你们千万要哄着他点,不要跟他置气。若他做错了事,你们也不要轻饶,尽管罚他,这样以后才不敢再犯。不过,也不要罚得太重,他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懂。虽然是男孩子,可心里却很善良脆弱,罚重了难免会因为你们伤心。他爱吃金子,我这里还有一包金瓜子,足够他这百年当零食吃的了,只是也不要让他多吃,不好放任了他。”
我都依依点头,记下所有事宜。
离开瑶渊,我手里握着东海神珠,赤晏怀里抱着呼呼睡着的毛绒小貔。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去苏舜玉转世的地方?可我不知道是去原本的余家还是沈家。我怀里还有装着他三魂六魄的琉璃瓶。
茫茫然然走了一段路,赤晏提议我将琉璃瓶中的三魂六魄放出来,三魂六魄去哪个方向,我们就去哪里。
我点点头,打开琉璃瓶子,三魂六魄从瓶中飞出来,在头顶盘旋一阵,然后纷纷往南飞去。
如今,我有东海神珠在手,也就重新恢复了法力。我与赤晏踏上飞云,一起往南飞去,落在魂魄光点消失的小镇。
我大略打听了一下,这里不仅余姓多,沈姓之人也很多。而且……这些家户中,并没有一个女人怀有身孕。
看来……少说也还要再等一年。
当我从街上转悠回来的时候,赤晏已经抱着初醒的小貔站在镇子里最干净雅致的客栈门前。
小貔打着哈欠,似乎并不怕生,表情有些不太舒服地偎在赤晏怀里,偶尔打几个哈欠。
我正上前,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红衣。
“又是你!”那厢,赤晏快步上来横在我面前,不悦地瞧了对面一身凡人服装的罗浮两眼,忽然恍然大悟,“你怎么老偷偷跟着我们啊?该不会……劝阿照是幌子,其实是在找机会引起我的注意吧?!我说呢,怎么这么凑巧,我在貔貅面前不小心失手的时候,你正好出现。现在细细想来,当时你那双盯着我的眼里,满是关心和紧张,还占便宜摸了我!呵,若不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你又怎会这样及时!”
罗浮白了他一眼。绕开他不理他,从袖子拿出一个盒子给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奇珍异宝。
罗浮说:“这些东西放在仙山之顶,本来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看着这些东西滋味复杂,从前在仙山的那些回忆不经意全涌了出来。
赤晏夺过盒子,将它重新合上,还给罗浮:“明明就是来雪中送炭的,偏偏还要装作一副很高冷的样子,有什么意思呢。可惜的是,我们已经不缺钱了,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了,免得阿照见了触物伤情。”
面对赤晏的再三挑拨,罗浮终于忍不住了,沉声怒目铮铮道:“朱雀神君,你被罚下凡,早已恢复仙身,不用向天帝复命,不用回焰山了吗?要不要小仙为你向天界传达?”
赤晏听闻,身形猛地一震,大声反斥:“你尽是爱打小报告,当年若不是因为你,阿照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你!”罗浮咬牙,转身化成一道红光消失。
还好此时已快落日,街上没几个人,即便在街上的,也忙着买东西做生意,丝毫没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我松了口气,与赤晏微微一笑。
我很感激他,总是为我解围。只不过……他脾气真的有些暴躁,罗浮也是个不甘受委屈的姑娘。她表面冰冷强势,可我与她相处最久,也最了解她的性子,她此番被赤晏这么一说,恐怕现在会躲在仙山里哭。况且……她对我也是好意,我虽不想接受来自仙山之物,但赤晏方才的言语的确太伤人了点。我落此下场……都是我咎由自取,最多与白延卿有关,与罗浮……是万万牵连不到半点关系的。
我不能追着她回仙山,也不想用千里传音,因为……我更怕再次听到她恳求我迷途知返的言语,这会让我变得很烦恼很不知所措,所以也只好在心里说上抱歉,若是下次还有机会再见,我再跟她好好好把内心的话拿出来聊一聊。
我和赤晏在客栈里点了几份可口的饭菜,身边有小貔卖萌打闹,心里的灰暗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小貔长得的确很像一只猫儿,毛茸茸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尖尖的小耳朵,又长又卷的小尾巴,浑身呈现一种暖阳般柔和的淡?色。一双琥珀眼睛炯炯有神,同时也尖锐无比。
赤晏托着腮瞧着他,很是纳闷地喃了一句:“阿照,你说……貔貅浑身上下的毛,只有胸口和背上那些褐鬃。我们眼前这只却浑身长满了软毛,会不会……不是他们亲生的?”
小貔一听,跳上来打翻赤晏面前的酒碗,凶巴巴作势“嘶”了几声。
赤晏嘿嘿一笑,伸出大手揉了几把小貔的脑袋,小貔便安静下来,趴在桌子上一脸享受。
我们在客栈住了几天,这家客栈环境不错,价格倒也不贵。不过……可是七天过后,我和赤晏都觉得玄英给的荷包正在以明显察觉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变轻。
一天晚上,赤晏偷偷埋伏在我房里,我也假装安静睡着。
到了后半夜,我感觉肚子上的毛球轻轻移动,原本躺在那儿的小貔悄悄站起来,走到我枕头边上。
因就在我眼前,我只能马上闭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我却能感觉到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移动。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细微的金银摩擦声响。与此同时,一阵脚步从外跑进来,我睁眼时,赤晏已拿着夜明珠站在我床榻面前。
小貔看到突然出现的赤晏,蜷缩成一团钻进被子,贴着我的肚子一动不动。
我与赤晏四目相对,荷包减轻之谜已经解开了……
没想到是这小貔天天晚上趁我熟睡的时候偷吃,可是我们都是按照玄英和悦眉所说的食量给他喂东西的,却没想到他的食量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而且,悦眉说它淘气贪吃,我还极认真地将手上的财宝分成等分。没百年为一份。粗粗算来,没想到……才短短几日,小貔就已经吃了半年的分量!
赤晏掀开被子,气愤揪起那毛茸茸的后颈,横眉竖眼:“你这小东西,你你你……你叫什么来着?”
云荒用力挣扎两下,却依然纹丝不动地被赤晏揪在手里。云荒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抬起头大声道:“我叫云荒!我爹说,我出生的时候大片彩云连接着荒蛮之地,光芒将整个大地照的五彩缤纷,完全没了荒蛮原本枯?死寂的颜色。全世界都因此充满生机!”
赤晏咬牙一笑:“哦,这么历害啊。”
云荒用短小的爪子使劲拨着脖子上的手指,一边叫道:“当然!我乃貔貅神兽,出生之时光芒万丈,这是祥瑞之兆!”
赤晏手腕一甩,小小的毛球就在床上弹了几下,打了两个滚。赤晏站在床榻边上,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盯着他:“你可知道,你爹奉命看守瑶渊,是不能出瑶渊一步的。而他居然在你出生那日去了荒蛮,这要是被天帝知道他偷偷离了瑶渊,是要重重受罚的!”
原本还心高气傲的云荒忽然软了下来,声音也变轻了:“他是去接我娘,要是他再不赶来,我和我娘都得死!”说着,他四脚往前,坐在榻子沿边上,高高仰着头望着赤晏,一双大眼水光粼粼,“赤宴叔叔,你千万不要告诉天帝啊!爹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我娘……呜呜,相依为命,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见云荒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不由也被他的可爱逗笑了。赤宴自己都不敢出现在天帝面前,又怎会跑去告状?我抱过云荒,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小脑袋:“云荒是个好名字,你爹也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们不会告诉天帝的。”
赤宴也点点头,眼里却满是奸笑:“是啊是啊,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呢……我有个条件。”
好不容易被我安慰下来的云荒顿时又炸起毛,紧张问:“什么条件?”
赤晏拍拍我的肩膀。我不懂什么意思,他再想云荒努努嘴。我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但也不太确信地拿出悦眉给我的那包金瓜子,这是云荒的零食。
云荒认得这只袋子,两只爪子往荷包上抓了两下,勾断了几根线,委屈巴巴地看着它落入赤晏手中。
赤晏掂了掂那袋还算沉重的金瓜子,说:“从今天起,没收你全部的金瓜子!你已经偷吃了那么多金银财宝,远远超出我们的预算!要是再被你这么吃下去,还没到五百年,我们就全都成了街头要饭的乞丐。你爹见到了,便得说我的不是,这个锅我不背,这亏本生意我不做!还有,金瓜子不仅要没收,你每日食量也要有所规定,不能贪吃!同时,眼界要放开,你也要学会尝一尝凡间的食物,这么好的机会不尝试一下新鲜东西,难道你要在往后的千万年时光里只吃金铜玉味?腻不腻?”
因为云荒吃的财宝多了,金瓜子这个零食就少吃很多,基本上还是满满当当的一包。
云荒盯着那袋金光子,咽了咽口水,不太情愿:“这……”
赤晏将金瓜子往床上一丢,趋势转身就走。
天真的云荒以为他这是要去禀报天地,大惊失色叫住他:“赤晏叔叔不要去!我都答应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