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我从床上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周围是熟悉的环境,典雅的小屋, 窗花镂空的玻璃上一眼就能望穿到一楼的古董店。
至于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无缺满足了我的愿望, 那晚我觉得无缺是有史以来最通人气的时候!他当时站立在医院门口, 手点天灯微微说道:“我虽决定不了生老病死,但在有限的范围内可以控制时间的去留,回到原点, 避免一切的发生。”
是的,他做到了, 为了避免结束, 同样避免了一切的开始。
也许, 在另一个时空里,猴子还是活着的。
起码, 我在另一个时空里看见的那只小猴子并没有捡起扔过来的零食袋。
当时无缺满脸愧疚的对我说:“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我抱住他,感受从他身体的散发的温度,是热的,是鲜活的, 不要对我道歉, 明明感到抱歉的人是我才对。
记得从医院离开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曾看到过一只脏兮兮的猫咪在我眼前飞驰而过, 速度极快,甚至是快到只能看清是一团白毛。
我想我不会忘记的是, 他那双如混血男孩般漂亮的蓝瞳猫眼。
床边的闹铃声将我拉回了现实,我从床上翻下来,抖了抖被子,希望能看到某个不要脸的“白骨精”,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是我想太多,忘记无缺牺牲色相在我身上用了老鬼难近身的符咒。
门外叩了两声。
我应道。
“半夏,出来吃饭。”
“好,马上!”
我把被子猛地一掀,平铺在床上,提上拖鞋麻溜的“踢里哐啷”跑下楼:“(。・∀・)ノ゙嗨!无缺!”
“过来吃饭。”
“噢——”
我嚼着吐司,两只“蹄子”在桌子下面打转转,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面,翘着二郎腿乱晃。
“女孩子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半夏,你这样子哪里还有姑娘家的样?”
我撕了吐司的黄边,又塞了整整一个鸡蛋进去,含糊不清的说道:“无缺你广东广西的,换不换啊!(无缺你管东管西的,烦不烦啊!)”
无缺倒了一杯水递到我手中:“吃完了在说话,别噎着。”
我咕咚咕咚豪饮完,舔了一下嘴唇,无缺一脸认真的样子看着我。
当下我不假思索偷瞄这个没有一点情趣的古板男子,灵机一动,惆怅的叹了口气:“无缺啊……你是要当我的爸爸吗?”
无缺放下手里的东西,显然被我问愣了,随后看我:“半夏,不要胡说。”
“既然不是……难不成你特别想做我的兄长?”
无缺扭头看我,不温不怒,和颜悦色正要说话,我拿起面包撕了一小块蘸上牛奶堵住他的嘴:“我还没说完,不要太激动哈~”我笑得一脸淫*荡,这该死的老鬼都教了我些什么?不过用了才知道,看着无缺微微撑大的瞳孔……恩恩,效果还不错嘛!
我窃笑,终于等到今天了,无缺被我调戏了,这幅模样,真想扒光了扔在床上狠狠蹂*躏一番。
咳咳,我轻咳了一声:“我说的兄长指的是……”小声捂嘴说道,“可以偷欢的那种。”
他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我从没当你是妹妹。”无缺嚼完面包,冷脸瞥我。
“既然不想当爸爸,又不想做哥哥?”那么,“你喜欢我吗?”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水灵灵的大眼睛韵着雾气,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无缺哑然,抬头望着我眼睛良久,脸快憋青了,才开口说道,“喜欢。但……”
“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既然你喜欢我就不要在意我的吃相坐相和睡相啦~”我一副全都懂,安啦安啦的神情,制止住无缺接下来说的话。
无缺等我说完话,把捂在他嘴上的手拿掉,勾唇轻笑:“记得吃完以后把碗洗了。”
我腾地站起来,语气高亢:“你说什么!”
无缺伸手指了指桌子上:“没看到吗?这里所有的碗。”
我低头求饶:“无缺……”
只见无缺满脸黑线的起身,留下一句冷哼,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围着围裙刚从厨房里出来,风铃就发出清脆干净的叮咚响声,这时大门被推开,一道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看到有客人,我指指带着橡胶手套和系着围裙的身体抱歉一笑:“哦!你好!能不能等我一会儿?”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我点点头,指了指茶几边的座位,“你先坐一会。”
等我摘下围裙出来时,这个少年一动不动的背对我,站在原地乖乖地等我出来,我愣了一下,眉头紧皱,又不敢吵着客人,只能绕到他前面:“请问你是来买古董的还是要找无缺?”
“无缺?”少年回头,好看的眸子泛出湛蓝的光洁,浅色的短发紧贴耳边,他修长的身子靠在柜台边带着一丝慵懒,使劲打了个哈欠,“原来他叫无缺啊……”
这个少年,有点与众不同。
“我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古董。”他停顿片刻,仰起微笑,眼睛都眯了起来,“只看看不买可以吗?”
如果换了一个人问我同样的话,我肯定拉下脸来,义正言辞的告诉他:“我们店里的东西都很便宜,也许会遇上合自己心意的,而且这里的古董都是独一无二的。”
是了,我是个奸商,抓住客源绝不松手。
但这个少年笑意满满,用一种独有的目光看着我,莫名的心动,有种特殊的好感,反正我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挺诱人的。
“那,那你自己看看吧。”
这少年赖在店里整整五个小时,直到无缺从楼下下来,他才把一个东西放进我身后的零钱盒子中,声音娓娓动听:“这就当做耽误了老板娘这么长时间的赔礼吧~请你一定要收下嗷~”
他迅速离开,背影在黄昏下显得特别好看,整个人好文雅的感觉,高高瘦瘦的像模特。
直到门在他身后合上,头顶的风铃随着风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我才回头打开零钱盒子,看了一眼,没在说话。
次日。
我躺在摇摇椅上晒太阳,其实我很不愿意承认是无缺嫌我碍手碍脚,便交给了我一项艰难的任务:带着貔貅晒太阳。
这只白毛大家伙虎头虎脑在地上滚来滚去,我赤着脚丫伸的老直,每当貔貅从我脚下滚过去的时候,它身上的软毛划过我的脚心有种痒痒的感觉。
我玩上瘾了,一边吃着无缺现做的蜂蜜蛋糕,一边用力的磨蹭貔貅,烦得它嗷嗷直叫唤,却又不能把我怎样。
一脸坏笑的用脚勾了勾它的鼻子,它噗嗤着鼻孔气喘吁吁地瞥了我好几眼,呲牙咧嘴的吓唬我。
我喷了一口水,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喂,你个傻狗就不能学你主人点好?”
貔貅听了差点跳脚,一口吞了我的腿,左右摇晃,我另一只脚登开它的鼻子:“说你是傻狗你就是傻狗,有本事你咬断它啊?你个不吃荤腥的傻狗!”
于是,我越来越变本加厉。
脚下的傻狗越来越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突然一股阴风吹过,我立刻坐直了,东看看西望望,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继续品着下午茶,踩着“脚垫子”,正准备呼呼大睡一觉的时候,被卡车轰隆隆倒车的声音惊醒,脚下的貔貅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探着头朝外看了一眼。原来是搬运公司的车,轰隆轰隆的从后院往前开,不假思索的大叫一声:“无缺——”
“怎么了?”无缺不急不慢的从里屋出来。
“咱们的大客户要搬走了。”我瞅了一眼店里高昂的古董,“要不,贱卖了吧?”
“又胡说什么呢?”
“王老板要搬家了,这里谁能买得起咱家的古董……”
无缺一拂衣袖,淡淡道:“不是你把价格提了两倍的时候了?”
“嘿嘿嘿……”我笑的很不自然,“要不要我抱几个过去,说不定能在王老板临走时狠狠捞一笔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哎呦,这个道理我也是知道的!要是连王老板都走了,咱们的一日三餐就没找落了!”
无缺沉默了半晌,幽幽的来了一句:“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我张嘴吧,恐怕现在这个表情,大夏天的连苍蝇都能飞进去了!
无老板?无缺无老板?您是不是在逗我呢?
相信您的能力?美色数一数二的能力吗?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俗话说的好,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嘛!嘿嘿……”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无缺敛目,戏谑的说道,“更何况,就算王老板走了,你也不会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又怎么会让自己饿死呢?”
我被无缺说的哑口无言,讪笑道:“果,果然还是无缺你最了解我。”
正想着怎么应对无缺接下来说的话,不远处的卡车开始发动,王老板坐在身后的一辆小跑里很是气派,从左侧下来一个略微瘦弱的身影,一头浅色的绒发,弯着腰关上车门,一抬头撞见我的目光,他朝我笑了笑。
我一愣。
是之前来“花开”古董店只看不买,又送我东西的蓝瞳少年。
他手里托着箱子,走到我面前,瞧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无缺,面色沉了沉,随后温柔的揉揉我的头发笑着说:“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我有些木讷,却又没那么反感,虽然听不懂这孩子在说什么,却被那双好看到不行的眸子吸引住,他宠溺的抱了抱我:“我会尽快回来的~你要等我啊。”
我下意识抬头看着无缺,他侧头不语,转身朝店里走去。
“那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挠挠头。
“没有。”
“可我不认识你。”
这蓝瞳少年明显一愣,像是听了天方夜谭一样,不过依旧好脾气的站在我跟前,向我伸出手:“你好,我是晴朗。”
我眉头微皱,晴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看了看悬在半空中的手,握也不是不握也不是,犹豫半晌,我突然哈哈一笑,猛地拍开晴朗的手指,很哥们且仗义的撞了撞他的拳头:“叫我半夏就行!”
晴朗的笑容有些尴尬,握着行李箱的手更加僵硬,他抿了抿嘴巴:“半夏……”
我人畜无害的看着他,见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这时身后的小跑里突然猛的一阵阵长鸣,停不下来。
“王老板好像出了什么事?!”我指了指被黑色窗膜挡住的的窗户,隐约能看见王老板歪倒的身影,定神一看车顶悬浮着王老板无措的灵魂。
“王老板出事了!”我转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晴朗,通过他的视线,发现他正望着我看的地方出神,我碰了他一下,“那个王老板不是你的亲人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过去,我紧随其后。
直到120急救到了现场,人挤人,好事的人被围得水泄不通,120急救车拉上王老板和王老板的私人医生,滴唔滴唔的开走了。
这时一个称作是王老板的秘书突然从人群里走了过来,对着晴朗弯了弯身子,面无表情像个傀儡:“根据您舅舅的临终遗言,晴朗先生,从今天起您自由了。”
晴朗一成不变的笑容挂在嘴角,转头看向我:“半夏我可以不用走了!”
我不由得皱紧眉头,和晴朗生出一段距离,他是在笑吗?笑的如此欢喜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这般?
可……瞧见他看向王老板淡漠的神态,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死的这个人是他的舅舅没错吧?
晴朗看着我的生疏,神情里带着悲伤,他选择拖着行李转身离开,没有再此处逗留。
倒是我,看着王老板胖乎乎的魂魄傻笑,王老板生前对古董店一直很照顾,我使劲叹了口气,希望老鬼能手下留情,让王老板尽早转世投胎。
所以,即使连我这个外人都替王老板突发心脏病而感到可惜时,这个叫做晴朗的少年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这一切的发生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倒是因为我的举动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回到店里以后,我思前想后,快把大脑挖空,也不曾想起我的记忆里有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