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墨25

他倒在血泊中,雪茫的利爪划开了他胸前的衣襟,撕开了他的胸膛,这场战,他已经死了心,一颗心,空空荡荡,他无处归依。

他忽然想起了启轩王找到他的那个时刻,那时候的启轩王与他有着相同的信仰,妖魔猖獗,黎民受难,启轩王告诉他,他是烟雨城的王,他要他的百姓安康。

他答应了他的请求,他成了烟雨城的第一护法。他始终都记得他的信仰,正义长存,百姓安康!

他并不是因为启轩王而担起烟雨城第一护法的位子,他是为了自己的信仰,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康!

他的心,容不下启轩王也容不下荒绝,他容得下的,只有烟雨城的黎民百姓。

第一掌,为了惨死在九尾幻狐幻术下的人。

第二掌,为了自己没能阻止启轩王而惨死在荒绝剑下的人。

第三掌,为了自己的信仰。

他着了雪茫的幻术,他闭着眼,可他眼前启轩王同荒绝的那两张熟悉的面庞忽然变得扭曲,那些惨死在他们剑下的亡魂腾挪着僵硬的步伐,食他们的肉,饮他们的血!

九尾幻狐的幻术中,剑影慌乱的打出了七拳十二掌,却仅有前三掌落在雪茫身上,还有两拳打在自己的胸口上。

夜尽天明,雪茫重重摔在雪地里,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败给没有斩妖剑的剑影,他的心,不是已经死了吗?

剑影选择了站着,尽管他已经没有了站着的力气,斩妖剑·锁魂的剑鞘早已变作了一根青色的拄杖,这一刻,他苍老的很多,鬓角白发生。

如果还有一丝力气,剑影一定会掐住九尾幻狐的脖子。

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施展的法术迎着风雪中仅仅将他们三人送出了城外,而她本该扇给狐女的耳光却扇在了自己脸上,只因她是她的女儿。

狐女跪在母亲面前,看着母亲脸颊上清晰的指印,她哭了:“母亲,狐女知错了,狐女以后不会这样软弱了,狐女以后都听您的。”

她只能叹息,叹息她生了个善良的女儿。

她与剑影的这一战,她输的不明不白,天空依旧落着苍蓝色的雪花,剑影便在这飘落的雪花中,彻底的闭上了眼,她在想,如果有人能挖出他的心脏,这场战她虽然输了,却是她笑到了最后。

她看见了将城儿搂在怀中的狐女,她看见了狐女腰际的那柄匕首,她似乎也看见了,狐女用匕首挖出剑影心脏的那血淋淋的一幕。

狐女却摇着头,那柄匕首掉到了地上,笔直的插进了雪中。

她真的很善良,但她是九尾幻狐,是上古幸存下来的灵兽。人,险恶的人是不会分清你是妖还是灵兽,只要威胁到他们的生存,甚至让他们受到一点点的恐吓,他们便会翻山越岭的找到你,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剥下你的皮耀武扬威,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正义!

你是九尾幻狐,你必须学会残忍,仁慈、软弱才是你最大的敌人!雪茫经常以非常严厉的口吻教训她,但她从不会舍得打她一下。

但她只记住了母亲的这一句话,相比母亲讲了十几年的“狐女,你是九尾幻狐,你必须学会残忍……”这一类的话,她记住的这句话,母亲只说了一遍。

“他真是不可思议的小家伙,我从未见过有这么强大精神力的孩子,他的精神力像汹涌喷发的火山,你我呼吸间便能融化这漫天的冰雪,甚至他身上,有我们膜拜的神明的影子……狐女,我善良的女儿,他是创始神明的孩子。”

她趴在他身上,静静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她还会拉起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男女有别,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她只想为他暖和一下冰凉的手而已。

“城儿,你在梦中一直在喊城儿错了,城儿,这是你的名字吗?”

“城儿,母亲总是对我说……”她清了清嗓子,便模仿着母亲的口吻,笑道:“狐女,你是九尾幻狐,你必须学会残忍,仁慈、软弱才是你最大的敌人,狐女、狐女……”

“城儿,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你们人类找到了我跟母亲,你会保护我吗?”说完这句话,她忽觉得有些不对,便改口道:“城儿,如果有一天,那些要杀你的人找到了你,我跟母亲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真的是创始神明的孩子吗?他怎么还不醒来……她感觉她又要哭了,她的心里像是塞满了石头,好沉、好重,这让她无法呼吸。

“狐女,你在担心创始神明的孩子吗?”

原来,这种感觉是“担心”。

担心、担心……

“母亲,他真的是创始神明的孩子吗?那创始神明为什么不来救他呢?”

可叹这世间,哪来的什么创始神明,这不过是三界万灵至高无上的信仰,追本溯源,三界众生皆为创始神明所创,每个人都是创始神明的孩子。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可笑这世间,人有三六九之分。

还是在昨夜战斗过的地方,那里有两座坟墓。剑影拄着青色拄杖一直等到有村民打这里经过,烟雨城的人都认识他,那人向他打招呼,却见他一动不动站在雪地里。

他没敢过去,因为那里还有两座坟墓,那里还躺着几个人,或是几具尸体?他卸下柴刀、扁担便慌慌张张向集市跑去,他记得昨天曾在见过那仙人指路的玄百竹先生。

御医馆。

念颖一直呆在御医馆,整夜未曾离去,她望着天远处露出的鱼肚白,她相信剑影大哥,饶是那妖魔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下场也只能是斩妖剑的剑下之魂!

御医看了一眼荒绝便要转身忍不住呕吐,他们确实束手无措了,像他这样萎缩的像风干的尸体还能有一口气,确实称得上是奇迹,愿神明保佑他。

她坐在御医馆大堂的木椅上,半磕半睡,隐隐心头间,她还是觉得一丝不安,蓦然间,她手边的瓷茶杯碎了一角,而她失了魂又不慎失了手,瓷茶杯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