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公孙(下)

“咔嚓”铁锁被打开,链条无力的落下,敲打在硬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官人,你是张子始介绍的吧?”一把温文儒雅的声音,在黑暗的牢房内徐徐送出。

赵禳没有回答,反而是退后一步。

赵嬴武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按腰刀,脸色冷峻的率先迈步进去。见没有什么问题,赵禳这才进去。毕竟对方是一个给赵禳穷凶极恶的家伙,赵禳不得不防备他劫持自己逃狱。

不想进去后,看到对方的相貌,赵禳心中涌起一股荒唐的感觉。油灯虽然并不算光亮,而且还忽明忽暗的,不过依旧可以看得出,此刻的公孙玄虚身上的衣服比较干净,囚牢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这倒是赵禳所想不到,这里条件恶劣,公孙玄虚居然还能够保持一方小净土,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这完全颠覆了赵禳心中公孙玄虚的形象。在赵禳心中,公孙玄虚应该是一个獐眉鼠目,看到美女便两眼放光,看到敌人便目露凶光,宛如一头豺狼一般的人物。

见到这里来,应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躺在腐烂的稻草堆上,懒洋洋的,用桀骜不逊的目光看着自己。

再看看公孙玄虚的相貌,赵禳几乎怀疑,刑部的人该不会捉错人吧?

只见那公孙玄虚此刻盘膝坐于地上,神态庄严。仔细打量其相貌,只见其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颌下留着三缕美须,双目炯炯有神,嘴唇微微翘起,无时无刻都带着温文儒雅的笑意。这等人物,说是藏于深山隐居的大儒,倒是叫人信了个十分,怎么会是狠辣的贼寇中人呢?

赵禳犹豫了下,问道:“可是公孙先生?”

“不才,正是贫道!不知官人姓甚名谁?可是张子始寻来的呢?”公孙玄虚倒是很是温文儒雅,说话也文质彬彬的。

要不是他身上穿着的那件,洗得发白的囚服,赵禳几乎要误认为,自己找错人了。

怔了怔,赵禳这才回答道:“正是!我的姓名不好说出,家中排行第七,先生可以称呼我七公子!”

公孙玄虚却露出一抹微笑,道:“原来是长沙王,失敬了!”

赵禳有些傻了眼,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公孙玄虚胸有成竹,徐徐道:“张子始和贫道早有相交,最近他托些钱财,进来见贫道一次。虽然口中含糊,只是说为一王爷做些琐碎事情。本来贫道还不知道的,但见了王爷后,便知道张子始服饰所人了!”

赵禳收敛一下心神,问道:“先生如此确定?”

公孙玄虚自信的一笑,道:“张子始此人,贫道自问也颇为认识。张子始虽然有才华,但太过自傲了,而且性情上……”

说到这里,公孙玄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看神色,也看得出,他对于这个朋友,颇为惋惜,只是怕劝说不了,这才有这表情。

感叹一番,公孙玄虚接着说道:“张子始这性情,结交不了权贵。他唯一能够推荐我给他的人,唯有他口中那位王爷。刚才王爷口称家中排行第七,再联想到王爷眼下的年纪,本朝上下,除却王爷外,还有那个王爷如此年轻?”

宋朝的王爵制度很是坑爹,异姓王这些就不用说了,在世的时候还有用,死了,这王爵不会传承到下一代。但别认为宗室中人,便可以父子传承。比如某王爷死了,不是由他的儿子继承,而是从他兄弟里面,挑选贤德的继承,如果没有兄弟,就扩大到堂兄弟那里。

而他的长子,一般都会被封为国公,其他儿子,就看他的圣眷了。当然了,一般也不会太差,最少一场富贵是少不了的。这等制度自然造成了,除非是皇帝的儿子,要不然很难年纪轻轻便得到王爵。

赵禳苦笑一声道:“想不到漏洞居然出在这里,先生果然不愧是张子始推荐的人!观察力非常人可及啊!”

“观察力再理会,又如何呢?还不是倒是女色上,困在这一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囚牢中。无力等待秋季到来,枫叶至红而落下!”公孙玄虚忽然间有些伤春悲秋的喃喃道。

赵禳有些好笑,说道:“先生既然猜出本王的身份,对于本王的来意自然也知道了。怎么还如此做作?”

公孙玄虚怔了怔,笑道:“王爷真的敢招揽贫道吗?你可是知道贫道的出身和来历吗?”

“知道!”赵禳从容颌首,微笑以对。“只是要看看,是否值得本王背负此等骂名!”

公孙玄虚有些玩味的看了看赵禳一眼,道:“既然如此,请王爷出题了!”

这话说吧,公孙玄虚给赵禳一种不同的感觉了。如果说之前的公孙玄虚像一个文质彬彬、谦虚有礼的教书先生,那么现在的公孙玄虚便仿佛手握兵权的军师,从容指点江山。

赵禳思索了好半响,问道:“外面的事情,不知道先生知道多少呢?”

公孙玄虚说道:“小事,贫道并不太清楚,不过大事,贫道却没有不知道的!”

点下头,赵禳说道:“如此便好,本王想问先生,如何治山东!”

公孙玄虚的反应很叫人奇怪,既不思考,也不是回答,反而问非所答。“那要看王爷想走那一道了!”

“意所指何也?”赵禳问道。

公孙玄虚说到自己所熟悉的领域,显得异常自信,举手投足都充满一种让人感觉可以信赖的感觉。“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下万物都有各自的道,要看王爷你选择那一条道。有道,方可行,无道而行,不过南辕北辙!以太阳行太阴,以少阴行太阳。自取灭亡也!”

赵禳明白公孙玄虚这话的意思,别看公孙玄虚说什么太阴、太阳,什么两仪、太极的。说白了,公孙玄虚是在隐晦的问,赵禳的野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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