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宫里挤满了官员, 看着一批批后宫君子前来拜见女皇,出来后都掩面而去,虽然无人敢哭出
声来, 但那哽咽之声更是令人心酸。
最后, 凤后出来, 众官员看着满脸泪痕的凤后, 也纷纷落下泪来。
一宫侍出来尖着声音叫道:“传安靖王觐见。”
安靖王应道:“臣金静芝见驾。”
随着宫侍走进女皇寝宫。
寝宫里, 除了金凤鸣陪着女皇,还有众多太医,女皇躺在宽大的凤床上, 面色灰白。
看着女皇透着死寂的面容,安靖王禁不住落下泪来, 上前一步跪倒在床前, 泣道:“皇上……”
好一会, 女皇才睁开眼来,看着伴着自己走过腥风血雨赔进两个女儿的妹妹, 女皇的眼中落下泪
来:“静芝……”
“皇上。”
安靖王握住女皇干枯的手,女皇紧紧抓住她,颤声道:“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啊……”
“皇上……”
安靖王说不出话来。
女皇看向金凤鸣,金凤鸣红着眼圈来到近前, 问:“母皇?”
“跪下。”
金凤鸣闻言跪了下来。
女皇看着安靖王指着金凤鸣道:“妹妹, 我把凤鸣托付给你, 今后她如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你只
管说她, 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安靖王吓了一跳,忙道:“皇上, 君臣有别……”
女皇打断她,对金凤鸣道:“凤鸣,以后安靖王便如你亲生娘亲一样,蓝儿也是你的亲妹妹,你
一定不能做对不起娘亲的事,一定不能……”
金凤鸣脸色苍白,对着女皇叩道:“母皇……”
女皇严厉地看着她,道:“凤鸣,回答我!”
金凤鸣颤声道:“儿臣……记……下……了……”
女皇放下心来,道:“你下去吧,我跟你姨娘说会儿话。”
金凤鸣叩头默默走了出去,站在门前,看着官员队伍中面无表情的金夙蓝,心痛如绞。
几位老臣围上来问:“殿下,皇上……”
金凤鸣稳了稳心神,黯然道:“母皇正在跟安靖王谈话。”
众臣叹着气与金凤鸣叙谈着。
不久,安靖王走了出来,宫侍又传了几位大臣进去,金凤鸣对着安靖王施礼,安靖王忙拉着她,
道:“殿下不可,皇上虽然如此说,但君臣终是有别,礼不可废啊!”
金凤鸣黯然道:“姨母……”
安靖王道:“殿下放心,以后臣与蓝儿一定尽心竭力扶佐殿下完成大业。”
金凤鸣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金夙蓝,见她低头垂目,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
又换了几次大臣觐见,最后,宫侍喊道:“宣金夙蓝觐见。”
陆风澜如梦方醒般,越过众臣,随着宫侍进了女皇寝宫。
女皇示意众人都出去,众太医与宫侍鱼贯而出,寝宫里只剩下女皇与陆风澜。
陆风澜跪下默默行礼,女皇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没言语。陆风澜就跪在那里不出声。
终于,女皇叹了一声,道:“蓝儿,你在怪我。”
陆风澜恭敬地道:“臣不敢。”
女皇强撑着坐了起来,叹道:“起来吧。”
陆风澜顺从地站了起来。
女皇招招手,陆风澜迟疑片刻,还是走上前。女皇拉着她的手轻叹:“你心里怪我强把你拉进朝
堂里来,所以才会有今日夫妻分离父女离散的结果。”
陆风澜垂着眼帘道:“蓝儿从未怪过皇上,这一切都是蓝儿的错,蓝儿不该放他走。”
女皇看着她,道:“这两年,你时刻不忘打听他的下落,是我让你母亲把实情瞒着你,我们不想
你伤心,可看着你这个样子,那我就告诉你。”
陆风澜抬起头,盯着她,不敢相信要从女皇这里得知任芳菲的消息。
自从那天任芳菲离开她去了玉璃便杳无音信,她苦苦等候,等来的却是女皇召她回朝的圣旨。
回到凤都,女皇斥责她欺瞒抗旨,竟敢撒下弥天大谎,要治她的罪,幸亏皇太女与众臣为她求
情,结果是降职罚俸不了了之。而与玉璃之间的战争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刚开始,大将军攻下玉
璃几座城池,后来却遭到玉璃人的殊死抵抗,战况有胜有负,形成了拉锯战。
不想女皇因年事已经高,操劳过度,不久便染上了重病,而国内也遭受了多年未见的干旱,在众
臣的劝说下,女皇只得下旨与玉璃和谈。
玉璃也因国内出了状况,加上战争受到重创,巴不得和谈,双方一拍即合,签订了和平协议,只
是金凤占领下的玉璃城池却没有归还玉璃。韩潇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办法,只得含恨罢
兵。
两国一停战,陆风澜便要去玉璃寻找任芳菲,却被安靖王关在府里不准她出府一步。任她苦苦哀
求,都不能让安靖王松口。
陆风澜心知任芳菲遭遇了不测,却苦无机会出门。而过不多久,传言女皇要为她赐婚,陆风澜更
加认定她们知道任芳菲的下落,只是不肯告诉自己。她没办法,只好让人传信给秦无伤,请她帮
忙打听任芳菲的下落,秦无伤却一直没有消息。而女皇赐婚一事却落实了下来,陆风澜闯进宫对
女皇道:“皇上,蓝儿除了芳菲谁也不要,您如果再逼蓝儿,蓝儿便跪死在这儿。”
女皇大怒,拂袖而去,陆风澜便一直跪在殿外,谁劝也不听,不吃不喝,直至昏死过去才被人抬
回安靖王府。结果陆风澜大病了一场,女皇只好收回旨意,却下旨令她禁足反省,不得旨意不许
出府。
一年多来,陆风澜如困兽般呆在府里,不是坐在水池边呆呆发愣便是在书房里埋头苦读、奋笔疾
书。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也不肯与人说话。直到女皇病重,才解了她的禁令。
看着她热切的眼神,女皇叹道:“那任家已经被玉璃君上抄家灭族,芳菲那孩子为了救自己的母
亲,束手被擒,被韩潇困在宫中,我怕你冲动所以让你母亲瞒着你,没想到你这孩子如此执着,
他已经是韩潇后宫之人,你就不要再抱幻想了。”
陆风澜急切地问:“皇上,他还活着吗?”
女皇点点头,道:“还活着。”
陆风澜笑了,说:“只要活着就好。”
女皇看着她,陆风澜道:“只要他还活在人间,哪怕十年,二十年,我也要等着他,或许要不了
二十年,我就可以再见到他。”
女皇盯着她,问:“蓝儿,你有什么打算?”
陆风澜看着女皇笑道:“皇上,您明白的,您早就知道蓝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蓝儿了,蓝儿会按
照您的意愿帮着皇太女殿下实现您的愿望,我不求其她,只求能一家团聚,以后能过平安的日
子,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会对皇太女殿下不利,殿下待我很好,象亲姐妹一样,我会用我的一生
来报答她。”
女皇抓着她的手,锐利的眼神象刀子一样盯着她,陆风澜静静地看着她,一点也不害怕退缩。好
久,女皇才放开她,道:“好,蓝儿,我就相信你的话,不过,我会留下一道密旨,如果有一天
你背叛了自己的诺言,自会有人拿出密旨来讨伐你,我想,你也不会希望整个安靖王府来为你陪
葬吧!”
陆风澜冷冷一笑,道:“皇上,您放心,安靖王府是我的家,那里都是我的亲人,我没那个狠心
抛弃她们。”
女皇微微一笑,道:“蓝儿,你恨我!”
陆风澜摇摇头:“不恨,我只是同情您。”
女皇一愕:“为何?”
陆风澜呵呵笑了起来,问:“蓝儿问皇上,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心里好过吗?”
女皇愣了愣,没说话。
陆风澜怅然道:“我也曾经胡乱猜忌过,结果搞砸了一切,后来遇到了芳菲,是他给了我信心,
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的错误与缺点,所以,我知道,有个相知相爱的人伴着过一生很幸福,而猜
忌多疑只会使自己不开心,连带着别人也不开心,所以,我知道皇上您心里并不好过。”
女皇半晌没言语,陆风澜接着说:“我母亲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为了皇朝为了皇上,呕心沥血还
赔上了两个女儿,这样的人皇上居然还怀疑她,难道皇上在怀疑我母亲的时候心里会好过吗?”
女皇脸色苍白,咳了起来。
陆风澜停下来,问:“皇上,要太医进来吗?”
女皇咳了半晌,才停下来,喘息道:“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陆风澜沉默片刻,道:“从来帝王都是孤独的,所以才称孤道寡。”
女皇平了平气,道:“好了,我知道蓝儿的心意了,你出去把她们都叫来。”
陆风澜应了一声“是”便走了出去。
女皇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心中难以平静。
众臣听闻女皇的召唤纷纷进了寝宫,陆风澜却慢慢走出了金凤宫。
天灰蒙蒙地,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陆风澜伸出手来,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雪花入手即
化。她终于知道了任芳菲的消息,时隔两年,她终于知道了他还活着。
“芳菲,你还活着真好,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只要还活着就有重见的那一天……”
凤都的上空响起了钟声,一下,两下,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