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沙盘中见识过几十万人的大混战,其凶险惨烈程度比之此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古风心里知道那毕竟是假的,所以当他看见几十人的混战时都觉得触目惊心。似乎他忘记了当初自己在黄台城一怒而斩百余人的血腥场面,还是长久的失明让他的心境到了如此地步。
地上,只不过一个来回的冲锋,白马将领一方的骑兵就已经所剩无几,而突袭而来的这队北狄铁骑并无太大损失。
古风不禁感慨,纵是那白马将领修为不凡,但是在战场,在这样的混战中,决定成败的绝不仅仅是个人的修为。
铁骑一方显然占据绝对优势,见古风两不相帮,铁骑一方更为大胆,压迫得对方几近崩溃。
终于,在北狄铁骑的来回劫掠下,白马将领回归到了他身为军人的归宿——沙场。手下残存的士兵见主将已死,更是毫无抵抗决心,兵败如山倒,剩下的只是铁骑们残酷的追杀。
士兵伤亡殆尽,囚犯们全都蜷缩在一起,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所有人都是身子颤抖个不停,有的还在祈祷,祈祷古风这个“天使”能够救他们于水火。
“老人小孩都杀掉,年轻的带走!”铁骑一方的头目发话,这个野蛮的命令也让古风听得一清二楚。
“住手!”古风大喝一声,张口一吐,那把陌刀出现在手中。自从将陌刀炼化认主后,贪狼陌刀也能像法宝一样收纳在他身体里。
古风手中陌刀一甩,注入法力的陌刀向着那个头目疾驰而去,他只匆匆看过几遍那陌刀刀法,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只不过多是些战场上的杀招,简单而有效。
之所以出手,纯粹是因为他可以对两军交战不闻不问,但绝不容忍士兵残害手无寸铁的人——哪怕是一群流放囚徒。
那北狄头目还没反应过来,陌刀已经在他颈部轻轻划过,之后插进雪地里。陌刀的破空声消失了,空气在那一瞬间安静下来。
头目一脸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刚一碰,自己的头颅就从身体里滑落下来,切口平整。
“罪过罪过!”一股清流流过古风的脑袋,发热的心立即冷静下来,古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
“啊!老大死了!”距离那头目最近的一个骑兵溅得一身血,被眼前情景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随即什么也顾不得,连滚带爬地奔向远方。显然头目死时的惨状让他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撤!”其他人纷纷回马而去,并且在马上顺手捞起战死的兄弟以及那个被吓得神志不清的人。
“善哉善哉!”古风身体落下,双翅一收,右手凌空一抓,陌刀便回到手中,接着手中光芒一闪,粘血的陌刀便没了踪影,只有几滴鲜血落在雪地里,煞是妖艳。
囚犯们见敌人被惊退,眼前只站立着一个络腮大汉,才知道那绝不是英俊的天使,但还是纷纷跪倒:“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古风阻止众人行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押送到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界?”
一个老人排众而出,还是对古风深施了一礼,道:“小人们乃是大金帝国重犯亲属,按照大金律法被连坐,流放极北之地,这里已经接近帝国和北狄的边境了。”
“你们看看这些死人身上有什么干粮吗,拿去吃吧。”古风手指连点,斩断了他们的镣铐,见这些人一副饥寒交迫之状,深知连坐制度的确会有无辜之人,但他作为一介布衣实在无可奈何,只能对这些人尽一点微薄之力。
吃了些干粮,甚至还宰了匹伤马,囚犯们身体中的寒意才有所退却。看着这些无助的孩子,古风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东土地图正看了半天也没看太明白,忽然一个略显羞涩的少年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站了片刻。
古风没有搭理他,这少年却突然弱声道:“恩人,你的地图不全,里面没有我们所在的地方。”
古风回头一看,这少年大约十五六的样子,模样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特别有神。要不是脸上脏兮兮的,恐怕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古风打量了一会儿少年,见少年羞涩地低下了头,才问:“那你能给我画出来我们的位置吗?”说着他递给少年一根树枝,指了指身前的雪地。
少年接过树枝,羞涩之意全无,开始一丝不苟的画图,而随着树枝的移动,古风的眼睛越来越亮——少年画的地图绝对是他所见过最好的,即使是在沙盘中的经历过大战的地图。
“恩人……”
“叫我古风就行了。”古风打断道。
“古大哥,我们现在在这里。”说着少年指着雪地上的地图滔滔不绝,“如果西出金国进入燕国还需要十几天——这些大宛马足够走出雪地了。”
“如果先到赵国北部再去秦国蜀东郡呢?”古风问。
“这样……”少年思量了一阵,道,“那我建议我们从北狄取道,这样能节省近二十天的路程。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大约三十多天就能到赵国北部,然后在夏、赵、秦三国边界处进入秦国,不需要五天就能到达蜀东郡。”
“你叫什么名字?”古风问。
少年挠了挠头,笑道:“我叫许阿生,原本是楚国南阳郡人,前两年跟随父亲来金国闯荡,谁知道父亲犯法被杀,我也被流放到这了。”生死已经被他看淡了。
“你怎么会画地图的?”
“以前在书店做过工,没事看看,想着会有一天用上,这不今天就用上了,嘿嘿嘿嘿……”说着许阿生憨憨地笑了起来。
“以后跟着我怎么样?”古风起身道。
“好,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反正我独自一人,就跟着古大哥了。”说完许阿生又笑起来,能活下来,他已经很满意了。
“大家休息得怎么样了?”古风回身招呼一众人等,同时翻开了从白马将领尸体上找到的一份极北之地地图。
“沿着这条路往北走,走上五天就能到北狄了。”许阿生脑袋凑过来道,同时朝古风一笑。
“所有人都去吗?”古风笑着看了一眼许阿生。
“那……”少年疑惑地挠了挠头。
“大家听着,我要往北走,一路长途奔波,老人们或者不想跟着的可以往西去燕国,沿着这条路没有关隘,走上十几天就可以了。”说着古风对看向他的众人指着西边的路,“我会给他们一些钱,也算相见的缘分,勉强在那里安稳过日子的,老人们和有想去燕国的请出来。”
果然,四十余人的队伍里除了五个老人和三个小孩,又有二十七个青壮年走出。古风几乎将他所有的钱财都分给了他们,其实每个人分得的也不算多,但足以让他们活下去了。告诉他们一路小心,古风就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五天后,古风带领着包括许阿生在内的两个七八岁的没有名字的小孩及八名青年进入北狄诸部的势力范围。
这八人中除了许阿生外还有个在所有人里很显眼的人——因为他是个胖子,远途的奔波竟没让他瘦下来。
这胖子名叫杨富贵,自称六岁起就行走江湖坑蒙拐骗,最后在金国落网,连自己的家乡都忘了在哪。
杨富贵是个自来熟,期间连古风都差点上他当被拐走点东西,不过他却是众人中照顾两个孩子最周到的,除了偶尔传授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其余六人分别是:高屠,字义欢,二十岁,名如其人,曾是金国风天县里一个普通的小屠夫。因为祖传店面被当地官员看中,想要强行拆了建造宅院,高屠户拎了把杀猪刀误杀一人,父母受牵连被处死,而他自己今天就被流放到此。
罗遇春,字清知,二十五岁,中山国人,为人一根筋,沉默寡言,很不受其他几个人待见,连两个孩子都离这个怪人远远的,自己也不肯吐露为什么会被流放。
侯竞,字势逐,十九岁,吴国帝都建业人,在金国多说了两句不合时宜的话被流放到极北之地。他个子矮小,其貌不扬,不过五尺出头,左脚有疾,走起来很不平衡。加之瘦瘦弱弱的,长相像个猴子,但为人机灵,所以大家都开始“猴精”、“猴精”地叫着,他也一点不在意,只是经常和杨富贵相互谩骂,两人的感情却越骂越好。
邓达书,十八岁,东夷族,父亲曾是金国东昌知府,从小就饱读诗书,可后来父亲遭政敌陷害,蒙冤入狱又死于狱中,家人被流放各地,全部失散。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占人便宜的名字,平时是没人喊的,
冯瑜,十七岁,齐国亳州人,幼时父母双亡,他的模样十分清秀,性格也像个女孩子,倒是比许阿生还显得青涩几分。冯瑜几度沦为家奴,由于不会伺候人又数次转手,直到流放极北之地任其自生自灭。但是不得不说,因为养过马,所以他的骑术是所有人中最好的。
贺拔泰,小名黑獭,北狄人,二十一岁,以战俘的身份被流放,自称是北戎鲜卑部贵族,但是从没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