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越皇后雍容一笑,“小孩子嘛,总是淘气,只是不知道这位黑袍公子,可就是闻名天下的祭司大人?”
沈拓点头,“闻名天下不敢当,在下确实是天临国祭司沈拓。”
两个国家的大人物相见,自是免不了一番客套的场面话。沐长风站在屋顶,扭头对步惊艳道:“你怎么成了天临国的圣女?”
步惊艳满心感慨,又颇为无奈,“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呢见我长得比韩雅暄还圣洁高雅,就像选了我当圣女。又或许是雪域王马上就要娶走天临国的圣女,他们国家又不能少了这样一个女人,于是就像那我当个替补,你看我说的可有道理?”
沐长风敲着她的脑袋,忽然哈哈大笑,“果然有些道理。既然天临国的圣女都可以拿来嫁了,不如等第一个圣女出嫁后,我就来娶第二个圣女,这主意可好?”
步惊艳眨眨眼,站起来,抚掌大笑:“果然是个不错的主意,那好,等有人娶了第一个圣女,那我就坐等太子抬着花轿把我给娶回去。”
两人站在屋顶上毫不顾忌的有说有笑,将下面正在说话的大人物们也惊得停了声,韩雅暄提了提嗓子,咳了两声才道:“皇后娘娘如果不介意,我们就先把圣女带回去了,同时也恭喜娘娘,能找回失踪了几月的太子。”
这些都是场面话,其实谁有比她更清楚沐长风的行踪呢?
这次步惊艳没再让沈拓操心,自己乖乖的就跟着沐长风下了屋顶。沈拓看着眼前女子,纤细的身体在金色阳光下艳光闪烁,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他心内暗叹一声,她终于又站在了他身边,只是比起在雄南山时的心境,两人之间已隔了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沐长风随离越皇后回到安平王分拨给离越使臣的亭香苑,便被带进了一间不大的屋子里。这间屋子不若其他的房间,很潮湿,很阴暗,窗户上都挂着厚厚的帘子,没有一丝外界的光亮透射进来,就如是一间与世隔绝的死屋。
案上有烛火,青色的烟雾袅袅上升,将屋内的气氛衬得更为死气沉沉。
离越皇后面部平板无波,用盖子轻轻刮着漂浮在杯面的茶叶,那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半空中回荡,将站在她后面的宫婢惊得心惊胆战。
沐长风环视一下此屋的结构,眉头拧紧,忽而又放开,突然开口道:“母后贵为一国之母,像这种出来与他国交涉的事,不是可以交给使臣来做?”
离越皇后喝了口茶,终于抬起了眼,徒然死死的看住他,“太子的日子似乎过得很惬意,难道不知道离越国内已经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你失踪的消息传回去,多少帮你夺得太子之位的大臣就如没了主心骨,心里都空落落的,站在那里摇摆不定。康乐皇子聚集党羽,呼声猛增,皇上已经有立他为太子之意,若不是本宫压着,你那东宫的位子早已不复存在!如果本宫不借着这次雪域王商议四图之事出来寻你,顺便拉拢一些友邦的支持,我们娘俩将来可能都会尸骨无存。本宫操心劳力做这些,你想想,可是为了谁?”
沐长风点头,然后单膝跪下,诚恳道:“母后不远千里奔波,日夜为儿臣操劳,儿臣知错了,此次回去后,儿臣一定要认真担起太子之职,将来让母后少为儿臣操心。”
离越皇后微怔,没料到沐长风这次会如此温顺的从了她的意思。以前在皇宫的时候,每次她训斥他,他不是嘻嘻哈哈,就是不理不睬以对,从来都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吹吹就过,哪里会往心里头搁?
她微微疑惑了下,却不动声色,“嗯,既然你有这个心,母后就放心了。先起来再说吧。”
沐长风站起谢恩后,离越皇后又道:“母后上次让你到大夏去娶回一个公主来,不但公主没娶回来,为什么还要玩起了失踪?”
沐长风微微一笑,“母后不知,在儿臣进入大夏后,首先就做了一番细微的暗查。大夏皇帝虽然圣明,可是他下面却暗藏几股非常庞大的势力。太尉有皇太后撑腰,势力厚;宰相在京都关系盘结,门生众多,外面掌有几十万兵权,亦是不可小觑;就连新近崛起的晋王亦非常不简单,如果我娶了他们任何势力挂钩的公主,都不会得到善果。先不说能不能娶回来的事,如若大夏国内若发生什么变化,反而还要将我们也牵连进去,所以不如不娶,还能保个万全。”
离越皇后又一次暗自吃惊,这是她的儿子沐长风吗?他除了花天酒地什么时候会思考问题了?她放下杯子,忍不住站了起来,“你的想法是不错,可是为什么结果还弄得失了踪?”
沐长风不慌不忙道:“因为儿臣失策了。”
离越皇后动容,“从何说起?”
“儿臣当初想全身而退,就想利用最无权势的傻子秦王的王妃做散下烟雾,结果,却不知道秦王凤九是个醋坛子,在儿臣准备悄然回京的时候忽下杀手,同一时间还有天临国的人,一起将我们逼得跳了燕湖。”
“凤九?”离越皇后失声的重复了一句,侧过身去后也看不清她的脸色,过了好半响,才低喃般的问道,“凤九的王妃是谁?”
沐长风目光一柔,“就是刚才天临国称为圣女的女子,步惊艳。”
离越皇后猛抬头,声音里有了波澜,“凤九很喜欢她?”
“嗯,好像是这样吧。”
“听说凤九是与你们一起掉入燕湖,那......凤九死了吗?”
沐长风摇头,“没有,我们三个人一起在燕湖边还养了一段日子的伤。”
离越皇后对着黑色的巾幔没有出声,很久很久后,才忽然问道:“你就是在那里喜欢上步惊艳的?”
沐长风轻嗯了声。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有可能是第一次在赌场里被她海扁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六安堂里,许许多多地方,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他几乎都记不清楚了,只感觉每见她一次,就舒坦一次。这或许就是缘,也或者是前世欠下的债,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悔。
“你是否真的想娶步惊艳为太子妃?”
“不管母后同不同意,反正您不能阻止我喜欢她。”
离越皇后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回去后,待母后把这件事考虑的更周全点。天临国的圣女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沐长风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忽然觉得她是那么陌生,从小到大,她从不以他的愿望为主体,通常都是他想要什么,什么就会被毁灭,从来没有例外。此次她忽然答应考虑接受步惊艳,而且还是嫁过一次人的女子,就算是外人,通常都会觉得荒唐,她居然不反对,不得不让他怀疑她有所图谋。
室内是可怕的沉静。
良久后,离越皇后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板,“不过此次你不顾大局,贪玩成性,为了禁戒你,该有的惩罚还是要实行......”
沐长风面色一冷,淡淡道:“母后可以吧那些惩罚全加诸在儿臣身上。”
“怎么可能?”离越皇后走到他面前,手指甲扣住他被鲜血染红的胸前,轻轻一拉,立即又有殷红的鲜血浸出,那抹血迹蕴染的更大,“你是我的儿子,再罚你,可能就会要了你的命,说什么母后也会心疼。还好,这次出来把她也带了出来......”
沐长风面色煞白,“母后!”
离越皇后冰冷,指挥人拉开屋子中间的一道幔子,幔子那一边是一间雪一样白的屋子,屋子正中央有一张宽大的床,床上睡着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女,她的皮肤真的很白,就如一间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阳光的那种,她的五官很小巧,几乎让人一个巴掌就能罩住。而她身上没有盖被子,穿的也很少,一条薄薄的轻纱,又如何能遮掩的住妖女的隐秘?
就在这时,那间屋的一道门开,从外面走进来六个大汉,都如牛一样高大粗壮,他们看到床上的少女,立即像狼一样扑了过去,几把就粗鲁的扯掉少女身上的薄纱,大掌就在少女白皙的身体上游走搓揉起来。
少女被突然而至的粗暴惊醒,看到眼前狰狞猥琐的面孔,顿时如受惊的小鹿般,吓得不知所措,惊恐的泪水汹涌而出,张开嘴要惊呼,却被一个大汉以舌趁虚而入,狠狠的吸吮她嘴里的甜蜜。
少女挣扎着,胸前的浑圆,紧致的双腿,更让几个大汉如打了鸡血般兴奋,他们不顾少女的反抗,张开嘴就在少女的身上撕咬起来......
沐长风目眦欲裂,这个场面是他的噩梦。
这个噩梦缠绕了他很多年,他心里愧疚,痛恨,也多次在这个噩梦面前妥协。
可是不论他怎么妥协,他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曾将它摆脱掉,就如他生来就是旁边女人的儿子般,噩梦也如附骨之疽般钻进了他的心肺,永远不可拔除。
他曾经一度想忘掉这种锥心的折磨,所以他逃避,结果,逃避后的第一个现实,就是再次重新面对。
屋子那边的兽行在无声的上演着,这一刹那,他觉得他再也不能忍受这种痛,他管不了什么结局,愤怒的一脚踢开木门,像一只狂兽般冲进去,翻掌连连出击,将那几个兽性大汉打倒在地。他一把抱起少女赤luo的身体,用雪白的床单将她紧紧裹住,死死的抱住她,有湿润的东西从眼眶里滑落。
少女混乱的意识渐渐恢复,睁开眼,眼眶已经干涸,没有一滴眼泪,低声唤道:“长风......”
沐长风不敢看她,低低应道:“丽姐。”
少女苦涩一笑,“长风......丽姐怕是不成了,这样过着,生不如死,姐姐求你,杀了我吧......这样活着,比死了还痛苦。我也不想见我爹了,请他原谅我,我真的撑不住了......”
沐长风抱着女子,一刻也不敢松,嘴里却在呜咽般应道:“我知道,丽姐很痛苦,是长风不好,不顾姐姐的处境,就像独自一人逃走,结果却把最不堪的苦酒留给了姐姐来喝。”
“苦酒真的很苦,所以求求你帮我把痛苦结束吧......求你了......”
少女双目无神的望着屋顶,脑海里一幕一幕放出儿时的画面。那时候沐长风还很小,只有七八岁吧,每次见他,他都在一帮奴才的包围下,流着鼻涕挂着眼泪,总是默默地站在很高的地方望着天空。她觉得他很可怜,他是她的堂弟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怜的小堂弟?
后来她就时常偷偷溜到他的寝房里陪他说话,给他讲外面的世界,羡煞的他直流口水。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还吓了他一跳,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她这个并不熟悉的堂姐,每天都盼望着她去给他讲话,说外面的稀奇事。
可是她不知道,两人在一起玩耍已经触怒了某个心毒的女人,不久,她在去他玩的时候,就被人强按在地上玷污了,那一次,不仅她被辱,还连累的家人都被那毒妇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失去亲人,贞洁不保,人生就如幸福的花儿就此凋谢,之后便是暗无天日的折磨......
她知道,长风总是小心翼翼的应对那个毒妇,他害怕看到毒妇因为他不听话就往她身上施加非人的折磨,可是却总是免不了有让毒妇不能称心如意的时候......
长风每每被逼着看一次,就哭一次,随着年龄渐长,他哭得少了,犯的错误也少了,整个人却变得吊儿郎当起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她受的罪就少了很多。
她没有怨他,怨只怨人心太恶,这种日子她真的受够了,死才是一种解脱......
她干干的笑着,终于感觉到长风的手印在了她的背上,然后一股无穷的冲击力砸中了她的心脏,她没有感觉到痛,很舒服,以后,她再也不用去承受了,她终于解脱了。
人静悄悄的来,就要静悄悄的走。
她露出了真正的笑脸,望着顶上的木梁,轻轻说道:“长风,谢谢你......”
她的笑容凝固,合上眼,软软的躺在了男子的臂弯,再也不会醒来。
沐长风只觉心被撕裂开了般的痛,她咬着牙,静静将女子抱起来,他要亲手把她埋了,所有的债,他下辈子再还她。
“你以为她死了,本宫以后再就不能制约你?”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沐长风继续往门外走去。
“步惊艳,对吧,她是叫步惊艳,既然你杀了沐丽娜,那本宫现在就决定,要帮你把步惊艳娶回来,她应该可以代替沐丽娜......”
“你究竟是不是我母亲?”沐长风回头,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如狼一般的幽森。
“真真切切的是,如假包换。”
“你不要逼我杀你!”
“你有那个胆吗?虽然你杀了沐丽娜,就不代表能狠心杀你母亲,如果哪一天你真能杀了步惊艳,再把我也一并杀了,这天下就非你莫属!”
沐长风嘴角溢出血水,由里到外,在这一刻,已经伤透了,伤的体无完肤。他要报复,由小到大便是这样,他一定要报复,他要叫这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肝肠寸断的死去,在地狱里永不超生......
三月的风很怡人,一阵阵吹过来,暖洋洋的,浑身绵软,叫人只想打瞌睡。
已经四天了,步惊艳已经四天没有踏出这几幢貌似毫不起眼的屋宇。
此时此刻,她慵懒的靠在铺了软垫子的贵妃椅上,睫毛弯弯,嘴角微勾,嫩绿色裙裾裹着纤瘦的身子,像一只贪睡的小猫般,一动也不动的蜷在那里。
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几天里,常常趁那对俊男美女不注意的时候,她就想溜走。可是她就好像遇到鬼打墙一样,转了几圈,弄了半天,又会回到原地。她知道了,她遇到了像师傅像步玉一样的布阵高手,如果没有他们的指引,她有可能永远都出不了这个阵。
后来韩雅暄接到有人传给她的紧急消息神神秘秘的出去了,就剩沈拓和几个伺候的下人,她干脆明目张胆的四下乱撞,却还是撞不出去,不得不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睡觉。想不出办法的事,又何必去做无用功呢?不如静下来,恐怕一下子就福至心灵,想出什么破解之道、
沈拓站在花架下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得步惊艳都有些不耐烦了,半睁开眼恶意的打趣他,“小师叔,虽然我长得比喇叭花还好看,但是毕竟是你的晚辈,你要看我,顶多只能用慈祥的长者专用的目光看我一眼,看多了,就会变了味,容易让人误会。”
沈拓负手而立,净白的脸颊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他很无害的感觉。
他缓缓自花架下走出,黑袍迎风摆动,很有几分仙风道骨。步惊艳撇撇嘴,这些表象都是骗人的,谁要相信他谁就会被害。
“天临国其实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这个季节的时候,四野亦是百花盛开,站在高处远眺,很能容易产生一种叫人心胸豁达的意境。”
“切!”步惊艳无聊的翘起二郎腿,神色满是讥诮,“既然很美,那小师叔又为何要四处奔波?恐怕那地方就跟小师叔一样,表面上光鲜,内里已经成渣了。”
沈拓不理她,继续说道:“这个季节,杏花漫天,那种意境更是叫人飘飘欲飞。”
步惊艳也就继续挖苦他,“飘飘欲飞就成神仙了,到目前为止,小师叔好像还是个凡人,心里整日还在谋划着如何算计人的龌龊俗事。所以我认为你描述的不仅不实,一派胡言。”
沈拓抿紧唇,静静地看着她,金色的阳光跳跃在他细密的睫毛上,一时分不出究竟是睫毛在颤抖,还是阳光在闪动。
他终于说道:“你非要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吗?”
步惊艳扭开头,“小师叔本来就坐的煞风景的事。”
沈拓隔着空气问:“我哪件事做的煞风景?”
步惊艳听不得他无辜的语气,“把我困在这里很好玩吗?每天跟在我后面想把我抓回去当圣女很有意思吗?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沈拓笑了,忽然转身走开,过了一会,他居然挟着一把琴走了过来,他把琴放在石桌上,然后坐正,对她说道:“你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困住你,只是外面凶险,你一个人飘来飘去,我总要看顾一下。”
他分明是在狡辩,步惊艳冷笑,“你好像说的很有道理一样。好,那你为什么想把我抓回去当圣女,我对那个没兴趣。”
沈拓果然很无辜起来,徐徐开口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抓回去当圣女?”
步惊艳语塞,他确实没有这样说过,一直都是韩雅暄在向她传递着这个讯息。
沈拓笑吟吟的看着她不自然的脸,“你认为你当圣女够格吗?吃喝玩乐,七情六欲,你哪一样断得了?如果像你这样的人都可以当圣女,那还不如到街上去抓一把还来得快。”
他观看她由白转红的面色,心情忽然之间就变得好了,“等过了明天,我和人的赌约就算胜了,到时候,你愿意到哪里去都没关系。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派人跟在你后面,如果仍是害怕,我也可以当你的免费保镖,不过前提是,在外人面前,别再叫我小师叔。”
说完,便不再看她,抬起修长的指尖,试了下音,垂下头,一曲凤求凰就如一池春水般缠绕过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
他退怯了。花一般的女子就在他面前,指手可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一件不被理智所允许的事,美人如玉,玉如美人,大好时光,不容蹉跎,缘分一过,终生难再。
他修长光洁的手指,细细撩拨琴弦,好像爱fu情人的肌肤般,又轻,又柔,不动声色的诱惑。
拨出的琴音缠绵,柔靡万端的游荡在耳际心田,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那编制细密的网,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必将被网罗住。
阳光忽暗,风卷着大团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吞没上来,一切都暗了,所有的光芒不再,唯剩那袅袅的琴声在盘旋。
入夜后,消失了两天的韩雅暄回来了,她似乎有什么兴奋的事,眉梢眼角全是喜色,想掩也掩不住。她和两人一起用饭,由于心神全在自己的事上,居然没察觉到对面男女的神色有些难以琢磨的古怪。
用过饭,她故意撇下步惊艳,说接到天临国那边传来的新消息要和沈拓商量一下,便与沈拓消失在了夜色中,也不知到哪里谈话去了。
步惊艳撇撇嘴,她才不屑于听他们的秘密,神神叨叨的,以为她很稀罕吗?
百无聊赖,有忍不住绕着几幢房子转悠起来。
其实步玉不是也懂阵法吗?已经过去几天了,如果他能找到这里来,一定能把这阵法给破了,何用看沈拓的脸色,揣摩他的心思?
真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沈拓会对她弹出那样的曲子,他一直都是像一个得道的老道士般仙风道骨,一本正经,从不释放出任何不当的信息,为何突然把琴音弹得那么缠绵?
确实,开始的时候对他有些幻想,可是时过境迁,那些小心思早已不复存在。
其实她现在浑浑噩噩的,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纯粹是在没心没肺的混日子。
如果沈拓想真的困住她的话,她也有办法离开。之前故意转圈圈,就是想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她没有办法可想。不过沈拓能亲自带她是最好不过,免得伤了和气,毕竟他不是个好对付的小虾米。
才走到第一幢屋外,忽听遥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一缕柔音,纤细婉转,像柔软连绵的丝线,团团缠了上来。步惊艳忙竖起耳朵细听,居然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不是吧,这时代的人还会吹这玩意,除非又来了一个穿越者。这个曲调本应铿锵有力,却被另类的弄得绵软无力,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像是杂乱无章,又像是乱中有序。
听了一会,她忽然明白了,是有人通过时近时远的音调告诉她,要用火攻,只要在东南方位属火的地方放一把火,这个阵就可以破了。
天上的星星闪烁,依着北斗星,辩了一下方位,轻手轻脚的朝那个方向的屋子走去。
“不行,虽然我已经找到了她,但她总是不肯说出南图的下落,很麻烦。现下雪域王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们不嫁圣女不交南图,他马上就会兵临城下,现在整个天临国各部的王都在指责我们故意拖沓。其实只要把步惊艳的所有事情告之雪域王,由他亲自向步惊艳逼问南图的下落不是更好?”
黑暗中,四野虫鸣,韩雅暄激动的在说话,声音略微有些高。
只听沈拓淡淡道:“圣女本来就是你,你又何必搞出那么多事?”
“我只不过是代职,真正的圣女摆在那里,虽然我们的圣女曾经嫁过一次人,她可是冰清玉洁的很,手臂上的守宫砂原封不动,凤九根本没动她。既然这样,祭司大人还有什么顾虑,又有什么理由要把我嫁给一个魔鬼?再说如果不嫁步惊艳,就没有办法找到南图,没有南图,雪域王要我这个圣女做什么?莫非大人想我们天临国变成尸横遍野之地?”
沈拓道:“步惊艳嫁过去就一定能找到南图?若是没有,以雪域王的本性,定会杀了她。”
韩雅暄冷笑:“怎么,祭司大人舍不得了?既然如此,那你去劝雪域王啊,上次有个狂书生叫你去解了步惊艳的封印,说不定这个狂书生很喜欢她,他似乎知道我们很多事,应该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祭司大人何不找到那书生,一起想办法对付那个魔鬼呢?”
沈拓沉默以对。
韩雅暄一叹,“大人是我们整个天临国的顶梁柱,如果大人不作为,天临国就要毁了。再说,你应该相信雪域王的手段,步惊艳一个女子,有再大的能耐,一定也会被逼得说出南图的下落。再不行,还有知道南图下落的人,说不定一心疼她,便把南图交了出来,我们天临国也就安全了。”
听闻此言沈拓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好吧,一切都依你所言,把她当圣女嫁给雪域王的事,我不再表示任何异议。”
“祭司大人果然是明理之人......”韩雅暄一喜,声音便低了下去,接下来的话便听不到了。
站在不远处的步惊艳冷笑,好个沈拓,白天情意绵绵,到了晚上,就变成个空心菜,把她嫁雪域王,让雪域王来对付她?
很好啊,沈拓,我骗你,你骗我,原来这就是人心。幸好她的心冷硬,没有被他诱惑,现在就一把火烧这里再逃出去,又能奈她何?
她向前摸去,才走没多远,忽然就见前面火光冲天,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屋顶有人说道:“丫头快顺着这条着火的廊子走,再穿过两间屋子,石梅和司徒方就在前面等你。”
是步玉。
他果然来救她了。步玉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倏地一下就窜到了庭中,微微停了一下,就直扑要拦阻步惊艳的韩雅暄。步惊艳也不多作停留,咬了咬牙,沿着火起的地方,一路向前冲,果然还没跑出多远,就见到石梅和吟风先生站在一座大门口焦急的张望。
见了她,两人也不多说,司徒方带路,不走正门,带着她跃出围墙,外面有几匹骏马,正要飞身坐上去,不料听到弓弩拉弦声,瞬间如蝗的箭矢急射而来,几匹马儿立即嘶叫着翻滚在地,步惊艳在地上连滚,险险躲过一排劲箭。
还没喘过气来,第二排箭矢又急射而来,她傍着墙角飞奔,无数道黑影在后面追击。
石梅这时也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石梅,你从哪里引来这一窝土匪,简直是不要命的要追死我们。”步惊艳在黑暗中忍不住埋怨。
“小姐,我也不知道,二公子只说要我们等在门口,没说要防住有人在外面偷袭。”
“真是倒霉,出来就被人追杀,这日子有没有尽头?”步惊艳边说边跑,忽然灵机一动,低声道:“后面的人守在围墙外面,肯定对安平王修建的驿馆有所顾忌,我们先翻进去再说。”
说到做到,稍一叠脚,就上去了一个,然后上去的人把下面的人拉上去,不等箭矢射到,两人已经跳到了另一边,除了外面奔跑的脚步声,一切安全。
两人靠在一起长呼了口气,石梅呼道:“小姐,你在王府的时候是不是得罪了北叔?”
“怎么这样说?”
“我刚才避开箭雨的时候,明明听到是北叔在指挥。我开始还不敢相信,还故意扔了一个火折子过去,光虽不大,但我看得清清楚楚,没错,真的是北叔。”
步惊艳靠着她的背,仰望着天空,良久,才慢慢说道:“我没有得罪北叔,他只是听命于人而已。”
“他杀我们是听命于人?他不是一直都只听小王爷的话吗?难道......”
“不错,没有了夫妻情,就只有利益所在,他要杀我,我也不觉意外。”
石梅一愣,“小姐,你和小王爷不是一直都很要好么?现在怎么成了这样?上次看你不开心,都没问,你和小王爷究竟怎么样了?他后来一直没回王府,真的如传言一般是死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步惊艳忍不住冷笑,“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
在背后贬低她还不够,还要派北叔来杀她。她没死,是不是就让他与韩雅暄的某些事情不能顺利发展?韩雅暄之所以不愿意嫁雪域王,说不定就因为凤九勾引了她。这对狗男女,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有亏欠他们一点点么?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是不是她没有死,所有人都不会罢休?
她闭了闭眼,只觉身心疲惫,是从未有过的疲惫,觉得自己的双肩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重量,恨不得就那么死去。
亲情,友情,爱情,全是假的,当面甜言蜜语,背后抽冷箭。弥天大谎撇了一个又一个,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辨别。还好,那位假二哥总还不错的,石梅也真心待她,使她没有对人性真正的绝望。
如果能过的了眼前难关,下一次,她一定要把这些恩恩怨怨找回来,什么避世,清心自在,果然是没有的,就如当初那人傻笑着说:“世间哪有安乐窝,我看你才是傻子,比我还傻。”
她心头默念,她不是傻,只是反应得迟了而已,她会证明给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