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再说了。”
正在就雪域王与韩雅暄将喜结连理整个营帐里议论的时候,司徒方突然大声制止。众人不解,有人莫名其妙,不由问道:“为什么?”
司徒方目光看定坐在角落里女子,她面无表情,似乎在静静听着人们的谈论,又似是神游物外,什么也没想。只是那双明亮眸子中的复杂情愫,依稀让人看得酸痛。
看到她,在坐的粗人们终于才忆起,当初雪域王还是傻泰王凤九的时候,曾经她就是他的王妃,如今虽然物是人非,但已定的名份似乎也随着身份的转变而没了后续。现在雪域王重新大婚,迎娶的却是他人,叫眼前女子情何以堪?
多日来的接触,已经了解到步惊艳是一个有才情的女子,非常受人尊敬,如今她遇到这种事情,他们又怎能像一个路人般对她的伤痛大肆谈笑呢?
几个将领顿时噤声,其中一个鲁莽点的粗壮将领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摸着后脑勺嗫喏道:“二小姐别见怪,我们刚才不是在取笑你......呃......只是听到消息就事论事......”
司徒方听他越说越糟,狠狠地咳了声,希望能阻止这位莽汉那可怕的解释,哪知步惊艳似乎回过神来,摇头微笑,“不必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不仅是我,大家都别放在心上,该怎样说就怎样说,我不会介意的。”
她虽然如此说,其他人哪敢还提,于是纷纷把话题一转,谈论起攻敌防守方面的事情。
步惊艳若无其事的听他们提出各种建议,听得极认真,直到夜半大家散会的时候,她忽然起身笑道:“我们现在粮草足,兵力又增加了一倍,如大家所说的一般,只要去向雪域王说说情,他也定会给我们留一条撤退的后路。但是我们在裴州被夏军和逍遥王压制了很久,如果不利用这一次机会好好回击他们一下的话,到时候太子殿下就算回了赵国,也失了威信。所以容我今晚再和太子殿下商量一下,至多明天,我们一定要想出一个既能克夏军又能打击逍遥王的办法,一来为太子殿下建功扬名,二来,也扬扬我们裴州军得威名,大家看这个主意如何?”
贺秋和她在一起近月余的时间,那种被压制的感受自是最清楚,再说步惊艳说的也是实话,太子不立功,还灰溜溜地回了赵国,恐怕以后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于是他点点头,对步惊艳极其诚恳道:“二小姐说得很有道理,殿下若能借撤退之机立威是再好不过,我们一定鼎力支持!”
一干人等纷纷表示赞同。
从营帐里出来,一轮明月如银盘般挂在天空,静悄悄地,无数颗星子闪耀着,整个夜空广袤无垠,美丽极了。
步惊艳牵着马,对眼前美景视若无睹,翻身上马,正要离开,后面一骑急追过来,“那个......请等一等。”
回头,是凤陵歌。
她皱眉,“什么事?”
凤陵歌策马与她平齐,左顾右光了一下,抬头望天,“你看,今晚的月亮很圆。”
步惊艳随便抬头看一眼,“很圆么?明明缺了一点。”
“呃......就算缺了一点也比玄月圆。”
“这是什么道理?分明是强词夺理。”
“只是述说事实。其实就在前天晚上,它不也是很圆的么?”
步惊艳淡道:“那也是前天晚上的事,与今晚无关。”
凤陵歌还要狡辩,她不耐道:“你究竟要说什么?总不会专为了和我讨论月亮圆不圆而来。如果有这么无聊,以后别再找我说话。”
说话怎么就这么较真?凤陵歌忍不住咕嘟了一下,才闷闷说道:“小王叔的事......别介意,定然是他不知道你在这里,才没找过来。与天临国联姻也只是个形势,等经过雪域国的时候,我们就去见他,你还是他的王妃。”
望望月色下延绵的石径,步惊艳唇边挂着疏离的笑,“你不是他,又如何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凤陵歌盯着她如月般柔和的侧脸,很娇弱,微翘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好像上面有水光跳动,叫人忍不住想抚一把。他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敢伸出去,张开的嘴也没发出任何声音,知道自己的话在她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不如闭口不言。
步惊艳回眸一笑,“算了,你不是一个合格的说客,等经历多了再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吧。走了,明天还有更严峻的事情摆在那里,有得你操心。”
说完,策马率先离去。
等凤陵歌跟在后面回到农家小院的时候,她厢房的灯还未灭,把马拴进马厩,正要回寝房,厢房门忽然开了,她站在门口笑吟吟道:“看在你今晚很好心的份上,给你个东西。”
凤陵歌狐疑,“什么东西?”
“进来看过就知道了。”她边说边往里走,翻开放在床头柜子上的包袱,“这样东西是你父皇当初在南凌殿亲手交给我的遗物,说一定转交到你手上,自己看吧。”
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金玉镶边的乌木盒,据凤炫死前说,里面装着诏书和印章,到赵国时就全都用得上。本来早就应该交给凤陵歌的,鉴于他上次扣留师父的信,让她平白伤心了好久,自然要小小的回敬他一下。但是今晚忽然发现他也不过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平日冷漠点,心肠倒不坏,终是熬不住心软还给他。
凤陵歌脸色一白,盯着木盒却不敢接,“我......父皇?他亲手交给你的?”
“没错,虽然他是被凤远兮毒害而死,不过他去的时候很安详,那个位置他本不愿,只是逼不得已而已。到最后他最担心的还是你,希望接了这些东西后,将来的成就能比你父皇更强。”
凤陵歌颤抖着双手,终于一把抱紧乌木盒,眼眶里闪过朦胧的客气,还来不及淌下,便转身大步而去,步履竟有些说不出来的苍凉。
步惊艳倚门而立,望着他单薄的背影,喃喃道:“皇上让我帮你成长,对不起,我怕我做不到,等到了赵国,我的承诺便是对现了,以后一个人,总要学会很多东西,那才是属于你的真正财富......”
现在能帮到得,最多是每天商议军政布兵以及在城楼打防御战的时候让他多看多参与,其他的,真的帮不了了。
五月十九日清晨,各部都在吃早饭的时候,步惊艳花了一夜写出的议案已经放到了贺秋得桌案上,贺秋沉眉看了又看,却是一言不发。
旁边的陈道奇早闻听步惊艳的大名,指导怎样建出更牢固的防御工事,改良弓弩,奇计挑拨离间等等,这根本非一般闺阁女子能做出的事,她却不声不响便做了出来,自是叫人佩服。此下她再献反击敌军的计谋,实在让他好奇不已。于是忍不住探头问道:“贺统领认为如何?如果可行,不如说出来我们大家再商议一下。”
贺秋这才把视线从纸张上调开,把纸张递给陈道奇,长吁一口气道:“二小姐此计极妙,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定然会叫夏军中计,最后再将矛头指向逍遥王,于我们还真是大大有利,若成功,更能振奋军心。”
“哦?是何计?”听他评价如此高,有人也急不可待。
贺秋道:“让二小姐自己说。”
步惊艳点头,沉声道:“像我们这种与敌势力悬殊的情况,其实可以采用‘不敌其力,而消其势’以柔克刚制敌方法。一般作战之时,往往是军无粮草则亡。所以,我们不如抽出五千精兵,奇袭夏军粮草负重,此乃釜底抽薪。再者,我们人马去的时候,可以大胆的用我们裴州军得装束,若被夏军发现,他们只道是逍遥王派的人,回过头来,自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有人不解,“釜底抽薪之计固然可行,可是明明是裴州兵装束,夏军为何要认为是逍遥王的人?”
贺秋接口道:“这你就不懂了,因为上次二小姐用诱敌计时,就是用了夏军的装束,这一次我们用裴州军装束,夏军自然会认为是逍遥王在故弄玄虚;而眼下,我们多日来连连被他们进攻,大约也会估算到我们的底细,绝对派不出五千兵马去烧粮草,更是要怀疑是逍遥王的人故意扮裴州兵来袭。二小姐,我说得可对?”
问的人恍然大悟,步惊艳说道:“现在主要还是找准夏军囤积粮草辎重的具体地点,实际操作上的细枝末节,还要靠众位大人的商议。估计今天夏军还要派人来叫阵,我去城楼看看,你们慢慢谈吧。”
说完,行了一礼,便出了营帐,深吸口气,迈步朝南城门走去。
“小姐,小姐,等等我......”石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追了过来。
总算跑到她面前,把纸包打开,里面是三个肉包子,香喷喷的,外面还流着黄油,“小姐熬了一整夜,连早饭都没吃,给,可不能再饿了,瘦得风都快可以把你吹跑了,再这样下去,我该找条绳子把你拴住。”
真的,如果石梅不提醒,她都忘记要吃东西了。步惊艳接过油纸包,打趣道:“谢谢小管家婆。”
石梅撇了下嘴,“小姐就知道取笑我,不过,小姐不吃早饭,是和雪域王有关么?”
步惊艳手一僵。
石梅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她一眼,“小姐昨天晚上就听人说雪域王将娶韩雅暄为王后的消息吧?所以才一夜不睡想那个劳什子计谋?可是小姐既然心里不舒服,为什么还耗在这里,不立即去问个明白?不声不响的,有谁知道你心里难过?”
步惊艳抿紧唇,好像在尽力掩饰着什么情绪。
“小姐,你瘦了。”石梅感性的抬手摸步惊艳瘦了一圈子的脸颊,“照这么下去,等再见雪域王的时候,他都会认不出你了,何况现在还有个长得美丽非凡的韩雅暄在他身边,真让人担心雪域王以后不会再理小姐。”
步惊艳拍开她的手,“谁说我心里难过?不过是有事要熬夜罢了,哪来那么多想法。再说别人娶不娶亲与我无关,你别瞎掺合。”
她边说边拿包子啃,嚼了几口,只觉从胃里涌出一阵酸水,不是把嘴捂得快,险些就把包子都呕了出来。正在郁闷的石梅一慌,拍着她的背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这可是我刚到阿婶的笼子里捡出来的新鲜包子,应该不会又问题啊。”
步惊艳弯着腰又干呕了几下,便强行将包子咽了下去,“没事,可能是凉了胃,包子很好吃,别担心。”
石梅本还想说什么,但见她如此模样,自也不敢再问其他。
二十日上午,裴州军方面就由凤陵歌以太子的身份向雪域王修书一封,希望他能让裴州军借道雪域国。
二十二日晚,已敲定偷袭方案的贺秋当晚就派兵五千,悄然奔赴夏军囤粮之地。
而在二十二日当天,毫不知情的逍遥王的主帅仍在持续不断的对裴州进行攻击,此次火力虽然不如前几次强,可也是极难应付。而他们减弱兵力的主要原因,可能是想每天这样一战,就是消耗裴州军的物资以及士气,总有一日,他们会有弓尽粮绝的时候。
想虽这样想,步惊艳却总觉有蹊跷,夏军环伺在侧,步守城若继续像这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拖下去,难道他就不担心在这里会被凤远兮突然打个措手不及?步守城不是傻瓜,他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绝对不会去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他一定是另有图谋!
她仍是站在城楼上苦苦思索,总觉哪里不对劲,却被巡夜的司徒方赶了下来,她连续几夜为了战事费尽心神熬夜不睡,是铁打的人都经受不住。最后终于还是被石梅押解回去,并且还非得看到她躺下才肯离去。
明明几夜没有合眼,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心里总觉有个地方空落得厉害,却又不得其所。她强行逼着自己数绵羊,结果数到三千三百只,脑子却越数越清明,前世今生的事全都往脑海里跳,挤得头痛不已。
在床上翻来覆去,烦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拍着自己的头,真的不知到底是怎么了。叹了口气,干脆披衣坐起来,窗外明月如织,洒得一地银辉。四野的鲜花散发着怡人的香气,有些些醉人,就像喝了酒一样。
酒?
她嗅嗅鼻子,真的有酒香,醇厚而凛冽,正从窗子外头丝丝缕缕的飘进来。
这么夜深人静的时候,谁还在喝酒?
推开窗,银色天幕下,一个身影正提着酒坛坐在高高的草垛上迎月饮酒,一口又一口,悠闲而惬意。
那人听到开窗子的声音,扬着手里的酒坛,微微侧目,问她,“要不要喝酒?我这里有很多。”
步惊艳皱眉,“怎么是你?”不是上次骂他一通后就不见了踪影么?
“怎么不是我?”沈拓似笑非笑,黑眸在月色下燿燿生辉,“好像很让你吃惊,怪我多天没来看你?算了,说那些没意思,过来喝酒,很名贵的梨花酿,错过就没有了。”
步惊艳摇头,“我不喝酒,你一个人尽情喝。”
沈拓叹气,“为什么要一个人喝?你不是也睡不着么?”
步惊艳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
“我听到你的床板都快被翻断了。”沈拓笑,“现在碧荷残月,一个人很容易想些伤感的事,两个人就不同了,可以谈些开心的事,憧憬一下未来,心情一好,觉自然也睡得香。”
不待他说完,步惊艳爬上了草垛,草垛很高,可以望得很远。可是除了前面三坛子未开封的酒,视野中尽是模糊不清的东西,哪里看得到碧绿荷塘,被沈拓骗了。于是叹气,伸手就要提酒坛,谁知手下一空,酒坛已落入旁边人手里。
她不悦道:“不是说请我喝酒么?为什么要抢,难道想反悔。”
沈拓把手里的空酒坛扔得老远,然后把抢来的酒坛一拍,一坛新酒的香气顿时又溢了出来,也不看她,只是淡淡说道:“看你迫不及待的想搬坛子喝,我忽然又舍不得窝的梨花酿了,怕你酒量大,如果喝得上了瘾,我就没得喝了。”
“这里总共四坛酒,分我一坛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多喝一坛,我就要少喝一坛。”
步惊艳看他极认真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你是酒鬼么?堂堂的祭司大人,随时都应该要保持头脑清醒,四坛酒灌下去,若是发了酒疯传出去的话岂不大损颜面?”
沈拓提坛又灌一大口,动作洒脱,让人觉不出粗鲁无礼,“从昨天起,我就自己撤职了,天临国已经投向了更大的靠山,我的重担也算是卸了下来,从今以后,我便是我,再不是什么祭司大人,别人的生死再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为自己活,就算我现在坐在大街上乞讨,也没有任何颜面可损,你说是不是?”
他在问她,却仍是没看她,只是一个劲喝酒。
步惊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干了,你居然连祭司的职位都不要,敢辞职?”
“为什么不敢?如果哪个敢阻拦我,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他握了握拳,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可他眼睛里明明有着笑意。
这种说话方式从来不属于他,他是不是病了?
沈拓好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终于回过头来,牢牢地盯着她,低声道:“我没病,倒是觉得你病了,你看,两眼无神,眼眶深凹,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跟个鬼一样,你究竟要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
有这么糟糕么?
折磨?她只是睡不下而已,哪里折磨自己?
步惊艳摸了摸自己脸颊,好像是有很多天没有照镜子了,每天忙着武装,却忘了红妆,样子总之很狼狈吧?
“快成丑八怪了。”沈拓把她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为了别人的事拼命成这样,也只有你这种傻子才做得出来,身体不要紧么?”
步惊艳托腮望明月,“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要做到。”
“你只是一个女子,可以不重那些承诺。”
“我生性如此,想改也改不了。”
沈拓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怎么就这么像我呢?一样的傻瓜。”
“我又不是小狗,不要这样拍。”步惊艳放下手抗议,“再说你是你,我是我,怎么会像你?又不是我爹。”
沈拓笑眯眯地又抬手,步惊艳忙躲避,身子一挫,却已到了草垛边缘,整个人顿时往下面掉去,沈拓一把将她拉住,用力一带,她又坐回了原处。
惊险一幕,她拍胸出大气。
沈拓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仍一只手提着酒坛,悠然道:“虽然我不是你爹,但是是你师叔,和你爹又有什么区别?”
他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爹和师叔是没有区别的,都是长辈,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这层关系永远都不会淡去,也将是一条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鸿沟。可是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值得信赖可以避风雨歇息的地方,那么他就当个她需要的避风港也没什么。不就是被称呼为小师叔么,那又有什么关系?
步惊艳低笑,怪不得他今晚不一样,原来如此。这样不是很好么?他没有了天临国,两人再没有任何敌对的地方,若他成了师叔,两人在一起才会自在。
沈拓长长地叹一口气,“你终于笑了,这样很好。”
不待她说话,仍继续说道:“男人往往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今晚虽是雪域王与韩雅暄的洞房花烛夜,但是你也要像现在这般笑下去。你这般为他消瘦,他也不知道,不若放开心怀,自己好过,怎能亏待自己?”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步惊艳只觉心头一阵绞痛,原来今天已经是二十二了,他正在他金碧辉煌的宫里与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原来她多日来睡不下,只是在为这一刻吗?
她怎么可以这么傻,当初都说不要他了,怎么可以这般失魂落魄,被人看到了,岂不是要被笑话?
沈拓温和如春风的声音在耳畔徐徐响起,“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喝酒?酒入愁肠愁更愁,伤身。喝酒,要在心情愉悦的情况下进行才有乐趣,我不希望酒还没喝尽兴,就看到一个乱醉如泥的可怜虫。”
步惊艳浑身颤抖着,双手捧住脸,无声的靠在膝盖上。
沈拓把她的头放到自己肩上,“你有事总是闷在心里不说,为什么不发泄出来?这样闷下去,可能会病。如果没有说的地方,可以对我说,而且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我是你的小师叔,一个长辈,愿意倾尽全力的照顾好一个晚辈,你现在累了,需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等休养出了精神,还可以展翅飞翔。”
他的声音很低沉,肩也很结实,手臂异常温暖,靠在上面,真的就像一个令人安心的窝。步惊艳闭上眼,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累了,就像一只飞倦了的小鸟,在风雨来临之际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雨的地方,整个身心都想松懈下来。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起来,你又会变成在京都时那只快乐的小麻雀,那时虽然很丑,可是我感觉你斗志昂扬,快乐得很,那样才是真正的你。”
沈拓用指腹为她擦掉从眼角滚出的泪水,轻拍着她的背,女子在他低柔而充满蛊惑的声线中,颤抖在渐渐平静,不知过了多久,清风柔缓的吹动她的发丝,女子终于安静下来。
卷翘的长睫轻轻合拢,丰润的唇角微微下拉着,秀眉未展,尖俏的下巴明明消瘦了许多,如玉的脸颊仿佛写着她的轻愁,沈拓终于忍不住将她捧再手心里,帮她抚平她眉间的皱折,想再轻拭她憔悴的眼底,终又怕揉碎了她,于是只定定地看着,再也不敢出声。
直到月影西斜,女子的呼吸变得平稳,他才轻轻抱起她,将她送回房。
那一夜,他握着她的手,静静坐在黑暗中,一直到天明......
其实就在二十二日黄昏之时,裴州军偷袭夏军粮草成功,五千人马迅速撤离,却仍是遭到夏军的拦击,一番大战之下,裴州军战死一千五百人,被俘十数人,最终只有三千多人回了裴州。
而夏军对俘虏一番拷问,被俘的士兵经不住严刑,立即交待他们是裴州军,夏军主帅却不相信他们会如此轻易交待,更认为是逍遥王搞的鬼,于是一纸唐报递往京都,誓要给一再触犯他们的逍遥王一点颜色看看。
二十三日清早,这个消息传回裴州,众将大乐,尽管雪域王得回执还未送达,却因为夏军再不会一力对付裴州,郴州方面自顾不暇而欣喜不已。于是立即下令打开酒窖,犒赏三军一日。
步惊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还蒙着被子在床上睡觉。石梅手舞足蹈地冲进去,一把将她揪起来,叽叽喳喳就说开了,然后欢笑道:“小姐,今天既然都不用到军营去了,我们也像城里的百姓一样到庙里祈福去吧,说不定还能抽个上上签,图歌吉利。”
计谋能成功,步惊艳也自是高兴,不过却不及石梅那般兴奋。但是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也不忍打断她的兴致,毕竟这些日子东奔西跑也受了不少苦,难得高兴一回。于是也起床穿衣,石梅一把拉下她待要穿的紧身衣服,生气道:“小姐,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不少善男信女都会往庙里赶,你穿这样子去,别是丢了我的脸。”
步惊艳皱眉,“那你认为我穿什么好?”
石梅打开柜子,里面有两套衣裙,是当初从晋王府出来时带上的,一直帮她留在身边,就算战乱时也放在包袱里没有丢下。到裴州后,步惊艳的穿着都跟那些士兵一样,灰扑扑的,只图个方便简单。
她用手指挑了挑,把那套轻薄柔软如羽毛的红衣裙取了出来,“就这件吧。”
红衣似火,苍白的脸也被衬得有了颜色。
石梅上下打量,抚抚有皱折的地方,夸张地称赞道:“小姐天生就该穿这件衣裳,太漂亮了。”
步惊艳噙着笑,不自在地抬手拉了拉肩上不平的地方,手腕上那圈乌黑澄亮如黑宝石的链子便露了出来,与衣裳黑红相间,煞是好看。
石梅惊叹的拉住她的手,瞪大眼叫道:“小姐,这是什么?好漂亮,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步惊艳微怔,细细看着链子,耳边突然响起那人含笑的话语:你最好记住,这条链子就好比我对阿步的心一般,不论我做了什么,一颗心永远都在阿步身上......
晃了晃头,明明说要忘记的,怎能又想那些过往?她勉强笑道:“没什么,在路边小摊买的,很便宜,自然就忘了告诉你。”
“不是吧,明明很好看,怎么会是在路边摊买的呢?要不我也去买一个......”
步惊艳没再理她的唠叨,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把木钗松松挽起,一个清丽如烟脸含轻愁的女子已站在铜镜前,多日未着红妆,自我感觉亦是良好,心情,也似乎随之爽利不少。
赵湘兰身孕已经有近六个月,肚子明显大了起来,自是不方便往人多的地方赶。凤陵歌因要在军营里与兵将同乐,也早就不在了,于是两人便随住在隔壁的阿婶的两个女儿捧了香烛一同前往城隍庙拜菩萨祈福。
其实整个裴州城因为经济萧条并不繁华,两万兵马没驻扎进来的时候,一年四季都很冷清,但是自由驻军后,城里已经热闹了不少。而且这些兵丁从不骚扰百姓,有需要的东西,也是规规矩矩的拿钱来买,从而还搞活了经济,百姓便没了抵抗戒备的心理。当外面两方面军停止对裴州军得攻击后,全城百姓也是同乐,纷纷出门涌上市集欢庆,或是赶上庙会,求菩萨保佑再不争战。
街道上热闹非凡,人们淳朴的脸上散发出满足的光芒,看到这幅景象,步惊艳暗感愧疚,如不是她被迫来此处,战争也不会在此引发,这些善良的百姓自然不会整日整夜的担惊受怕。将来若两万兵马撤离,这些善良的人们还能恢复原来的生活安享其乐吗?
“小姐,快来跪拜啊,站在这里小心得罪了神仙。”
石梅跪在蒲团上,很虔诚的磕了下去。步惊艳回过神来,先点了香烛,也随俗拜了拜大堂上那些表情庄严的神仙。
直到真正跪到花神面前,拿着签筒虔诚求签,才收敛心神,因为石梅总在耳边唠叨,“小姐,这里的签文非常灵,如果心不诚,抽出了下下签,将来的运势肯定多磨乱,弄不好还会牵累他人......”
为了不牵累他人,她使劲又虔诚的摇啊摇,几乎把签筒都摇烂了,后面的人一个个怒视过来怪他们干耗那么久。
“啪”的一声,终于有一根幸运的签从她的签筒里掉落出来,石梅赶忙帮她捡起,捧着签就去寻解签人。
“东国昨夜狂风急,万紫千红亦尽倾,幸有惜花人起早,培回根本复栽生。”解签人摇头晃脑的念完签文,石梅急问他,“是不是上上签?这签文又是何意?”
解签人看了她一眼,“可是你抽的?”
石梅摇头,拉过步惊艳,“是我家小姐抽的,怎么样?”
解签人一看步惊艳容颜,微微一怔,继而咳了一声正色道:“此签文中吉。狂风太急,吹得万花倾侧,此惊险之象也。幸有惜花者,培回根本,使花复生,此有贵人扶助之意。此签乃险中有救之象,但自己要立即修善,有以感动人心,人方救我,才能逢凶化吉也。看有幸字,不易得此人也,更要防小人侵害。”
“可是......可是,这上面有没有说婚姻如何?”石梅听了半天,就知此签不妙,干脆直问出心里疑惑。
解签人故作高深的摸了下胡子,“这个婚姻......恐有迟疑,需谨慎。”
“恐有迟疑?什么意思?”
石梅一边走,还在歪着头疑惑不解。步惊艳挽着她的手,笑道:“好了,还想什么呢?不过是个签文而已,随便说都是道理,就算人家说有迟疑,不就是晚些成亲么?也没什么不妥,别再多想了。”
“谁说呢,阿婶都说在花神面前抽的签很灵,怎么会是随便说?什么凶中带吉,难道还有什么祸事?唉唉唉,这些东西想不明白。”
“那就别想了,你看,前面好多人,都在往那花台上赶,是不是有什么热闹事,我们也赶赶热闹去。”
为了转移石梅的注意力,步惊艳只好指着远处的人头簇拥的高台。那里要说不能算是什么台子,只是一个池塘上搭建的一条木制拱桥,池塘两岸杨柳依依,绿意盎然,吹来凉风阵阵,隐隐中,还闻到桥下开得正盛的花儿弥散的香气。
“咦?小姐,那里真的好热闹,还有好多女子在往上挤,看什么呢?”看到有热闹瞧,石梅也来了兴致,顿时眉飞色舞的叫了起来。
这时有三四个正要赶过去的穿得周正端庄的少女经过,听了她的叫声,其中一个长的稍圆的少女驻足掩嘴笑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每年我们这里五月都有一个花神会,花神会一般会开十天,在这十天里,就有会长从外地请来的多才情的才子,然后他会再我们裴州城里找出最美丽的女子画下来,然后挂在花神庙前,充当这一整年祭拜花神的神女。”
石梅好奇道:“祭拜花神的神女也没什么了不起啊,为什么一定要挤?”
一个绿衣少女感觉她是白痴一般,“你知道什么?当了神女的女子,往往来年就可以找一个非常疼她爱她有名望的夫君嫁了,哪个女孩子不想嫁一个好夫君?这可是关系到一生幸福的大事,怎能轻忽?”
石梅被几个少女七嘴八舌地奚落了一阵,脸上青红交加,却也哑口无言。是啊,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嫁一个好夫君?她又怎能说别人殷切寻找幸福的行为没什么了不起?
步惊艳见她呆愣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说不定你会被才子看中,一下子就成了今年裴州城里的神女,来年就嫁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石梅跺跺脚,“小姐,连你也取笑我?”
步惊艳大笑,扯住她跟着人流往桥上走,才上木桥,便听前面有女孩子娇脆的声音问道:“步公子,这眼前只有池塘,也没有个人影,又如何画出了个身形如此娇美的女子呢?”
一个很清朗的声音在人群中徐徐响起,“只要脑海里印了她的模样,便是没有人,我也能如神来之笔般将她的外形一丝不差的画出来。”
仍是有女孩子羡慕道:“啊,步公子好了不起,也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能得公子如此青睐?”
清朗声音淡淡道:“我也不知是哪家的,只是见过一次,就记下了。”
步惊艳停下步子,石梅拽着她往最前面挤,“看来神女已经定了,去瞧瞧到底长啥模样。”
只听前面又有女孩子说道:“画上的人这身衣裳好漂亮,等我回去,也要做一套一模一样的......”
旁边有女子讥笑,“陈小姐还是算了吧,你看你那身板,跟门板一样,再好看的衣服,到了你身上就成了废料,别糟蹋了步公子画中人的形象。”
人群里顿时一片嘲笑声。
“可是步公子,你画里的女子明明整个外形都画出来了,为什么还没画她的相貌呢?快画出来啊,看看是哪家姑娘,我们认不认识。”
石梅这里总算又挤得近了些,终于看到桥中央站了一个美服华冠的修长背影,其身上饰物并不多,却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富贵闲适的气度,鬓发如墨,袍袖翩飞,正挥笔撩动,身姿潇洒极了,就如他是一副活动的画般,引人无限遐思。
怪不得有如此多花季少女围着,原来这位她们嘴中的步公子就已经值得她们眼花缭乱了。
这时那边专注于步公子作画的人又发出惊叹声,“总算把这眉眼画全了,好漂亮的小姐,好像都不曾见过,是哪家姑娘?能成为今年的神女,明年也将有个好姻缘......”
步公子侧目笑问,“真的很好看?”
女孩子们的脸都红了,齐点头,“好看。”
“没见过吧?”
女孩子们正要摇头,忽然有个长得稍圆的少女惊呼道:“我见过,就是刚刚......”
旁边的绿衣少女指天作证,“我们真的见过,刚才还在问我们的花神会。”
众人一呆,“真有这样的小姐么?那在哪里?”
绿衣少女踮起脚尖四下一看,忽然眼前一亮,指着石梅的方向兴奋地叫道:“那边......不是来了么?红色衣裙,跟这画上一样,那秀眉挺鼻,你们快看......”
随着她的手指,人们都望过来,步惊艳苦笑,怎么就莫名其妙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了呢?
那位步公子也随即转身望过来,戏谑的眼神一挑,直直盯住她。
步惊艳叹气,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将耳边那些惊叹的话语全抛在脑后。
这人不是被他的家仆接走了么?为何又忽然在裴州出现?他很闲么,居然去当个什么多才情的公子。一直还在怀疑他与杀韩素和步玉有关,如果他敢追过来,她就一刀把他阉了,然后再问他杀人越货的恶行。
她没有感觉到自己是落荒而逃,直到进了农家小院,才发现石梅没跟来,那死丫头,莫不是被人收买了?
果然,她正在陪百无聊奈的赵湘兰说话,讲一些她所了解的育儿知识,外面就响起了石梅的叫唤声,“小姐......小姐,你这个大骗子,都在外面找了姑爷,为什么也不对我们说?害得我还一直在问你的姻缘如何如何......”
那位所谓的步公子却毫不知耻道:“别骂你家小姐,是我不让她说的,虽然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但毕竟还未禀报高堂,怕坏了她的名声,只好委屈她一些时日。”
“夫妻之实,蓝公子你好厉害,将来若是生了小侄儿,一定要让我来带......”
“好的好的,就怕到时候石姑娘不愿意......”
随着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一脸兴奋的石梅扑了进来,揪住正头痛无比的步惊艳就往男子身上推,“看到你的相公还跑,都有夫妻之实了,还害什么羞呢?”
那书生顺势一把揽人在怀,目中盛满笑意,“你家小姐很害羞,就怕在人前露脸,不过即将成为我的娘子,成了一家人便没必要估计别人的眼光,石小姐,你说是不是?”
石梅拍手大笑,“正是正是,公主快来看看,他们站在一起,可是十分登对,郎才女貌,养眼极了。”
赵湘兰笑而不语,明明见步惊艳脸色不善,她不会跟着石梅起哄胡闹。
步惊艳从男子怀里抬起头来,冲石梅不温不火道:“很登对么?如果哪天我也给你在街上随便抓个男子回来说是你相公,不知道登不登对?”
石梅脸色一僵,呐呐道:“小姐,你们既然有了夫妻之实,难道我要说十分不登对?再说都这样了,你还没准备跟人家成亲?”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红衣女子,石梅口中的蓝公子闪着期待的光芒。
步惊艳抚了抚耳边发丝,悠然道:“成亲与不成亲,也要看他人品好不,如果是个流氓或是骗子,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如果是个中庸之辈,也自入不了我的眼;如果......”
蓝公子笑吟吟地插言,也问得直接,“说了半天,你究竟要怎样?”
步惊艳抬头凝望他,“自然要有点本事,经受得住我考验的人才能说与我登对。”
蓝公子大笑。
步惊艳心里一紧,那笑声仿佛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不太沉也不太浮,七分愉悦,三分洒脱,春风得意,开怀至极。
“说来说去,你就想去我家里数钱,好吧好吧,我现在就接你回去,我家钱庄无数,酒楼无数,茶庄无数,绣庄无数,等你把我家钱数完,估计人也老了,不如先回去拜了堂,再一心一意让你清点个够。”
这回石梅和赵湘兰也听得呆了,没料到这位书生打扮的傻公子会是位深藏不露的大富豪,步惊艳捡到宝了。
步惊艳脸一黑,她有说要数他的家财么?再看石赵两位崇拜的目光,估计再让他宣传下去,会直接将她押到这男人的床上去。干脆露出一副温婉的样子,挽了她的胳膊,柔情蜜意道:“公子,上次一别,着实让我想得慌,不如我们现在到我那边去,我有好多话对你说。”
二女看书生。
“好,当然好。”许是看错了,桃色般得眼睛似有光芒闪过,书生忍了笑,“原来不是我在单相思,步小姐也同样如此,久别再聚,自然要好生温存一番。”
他说得亦是柔情万千,惊呆了留下的两女。
步惊艳把书生押回房,直接上了栓,很不客气地把他推上墙壁,狠狠地用手肘抵住他的喉咙。
“快说,究竟有何图谋?整个裴州戒备森严,又是怎么进来的?”
凤九定定地看着她,任她恶狠狠对他。
步惊艳被他看得发毛,色厉内茬道:“怎么不说?”
凤九眉眼中尽是笑意,“要我说什么?我的图谋,无非就是要娶你为妻,再就是帮我数数钱,管管家务。”
他边说边低头吻了她手背一下,惊得步惊艳像被蛇咬了一口般连步退开。
好久才脸色绯红道:“你别乱来,以为我不知道你居心叵测么?”
凤九走到桌边,悠然坐下,然后执了茶壶往杯里倒水,“我居心叵测?证据呢?”
步惊艳上前一步,抢了他手里的杯子自己一饮而尽,连一滴也没留给他,“证据?上次我娘被人掳到果子谷,你恰好那时候出现在我身边,而我哥说出南图在他身上后,也被人杀死,难道你不值得人怀疑?”
凤九垂下眼,也不生气,浅笑,“听起来好像值得怀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掳了你娘,有必要亲自出现在那里陪你冒险么?我的命不值钱?再有,你哥身上有南图的消息,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怎么向人发出?你哥被杀的时候,我们正在你娘身边,我有三头六臂?就算要给我加罪,也要有充足的证据。就一张红口白牙,总不能把死的说活,没有的说到有。”
步惊艳冷笑,脚底一抬,一把匕首已横在他脖子上,“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相信你。在我还没查出真相以前,你也别想脱出我的控制。”
凤九望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眸子里似乎快速闪过说不出的痛意,脸色瞬间病态的苍白起来,淡道:“你慢慢查吧,我不想脱出你的控制。”
说完,他闭了闭眼,竟轻声咳嗽起来,想捂嘴,嘴角却先他一步淌出一缕殷红的血丝。步惊艳愣住,不知道该继续凶巴巴下去,还是就此放过他,好一会,终是忍不住伸手帮他抹去,“你出血了。”
凤九喘了口气,毫不在意的看她,咧嘴笑问,“你心痛么?担不担心你的真相还没查出来,我就先没命了?”
步惊艳不知该怎么回答,呆呆地看着眼前突然之间就带了病态的男人。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声,“北叔?北叔......喂,北叔,你干什么?”
“王上!王上在哪里?刚才明明见他进了这间院子,你们把他怎么了,快放他出来!”继石梅之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我们这里哪有你的王上,他不是正和韩雅暄成亲么?又怎会在这里?北叔,哎呀,你干什么?”
砰砰碰碰之后,北叔似乎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闯,石梅破口大骂,北叔的步子却没停下,只听木门一震,步惊艳寝房的两扇门已化为粉末。
怒眉高竖的北叔一身风尘,前胸还有干涸了的血迹,见到步惊艳正拿匕首对准男子的脖子,“妖女!”
他一声怒吼,狂风一样的卷到女子面前,一巴掌狠狠掴在女子面上,步惊艳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被扇倒在地,耳朵里嗡嗡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