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萱刚才的话并不是为了打发锦瑟,就在锦瑟刚刚离开不久,贡院就打开了一直关闭着的大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贺萱终于从众人的目光之下解放了出来,赶考的举子们又把精力集中到了考试之上。贺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随着人群慢慢的走入了贡院,然后按着号牌来到了自己的考房门口。
按照惯例,在入考房之前,都要对考生进生搜查,以防夹带,现在就在进行这个惯例。可是,让贺萱意外的是,搜查自己的这个人,并没有真的用手接触自己的衣物,只是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下。就在贺萱想看清楚这个人是谁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人在自己身后说了句:“请贺公子勿忘西山之约。”
说完,那人转身离去,贺萱并未看到这个人的脸。贺萱皱起眉来,看来,给自己题目的那个人果真不是个普通的人,连这贡院之内都能安插进人手来……
进了号房之后,贺萱坐在坐位上还在琢磨着这件事情,就这时候,一件更让贺萱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她所在的考院里来了一位大臣以及一位太监。众人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好事的趁着考试还未开始,还想离开考号出去看个究竟,结果却被拦在了考号之内。
那位太监大声宣布道:“传皇上口谕,司天监推测吉时有误,大比时间推迟两个时辰,所有考生不得离开考号,所有人员原地待命,无旨意不得擅离,违令不尊者立斩。钦此。”
听了这些话,贺萱一笑,心里想着: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看来,今天的这趟西山我是非去不可了。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廖庸在园子的凉亭来回的踱着步,这考试的时间早就已经应该结束了,可是贺萱还没有回来。廖庸有些后悔,不知道贺萱是不是因为昨天自己做得太过份,而让他借着考试的机会离开了自己的家。
“少爷!”小豆子的一声大喊打断了廖庸的思路。
“喊什么喊!吓我一跳,怎么回事?”
“少爷。不是贺公子没回来,是根本就还没放考。我听外面的人说,不知道为什么,考试的时间先后推了两次。所以,要比原定的时辰晚放考两个时辰呢。”
听了这话,廖庸用折扇一拍手,说道:“不好。出事了。”
“啊?”小豆子疑惑的看着廖庸。
“别啊了!打发人,去相府打听一下。”
“是。”小豆子扭身就向门房跑了过去。
“站住,”小豆子刚跑了几步便又被廖庸叫住了,小豆子站在那儿看着自家的少爷,只听廖庸说,“不用别人,就你和雨墨,一起去,亲自去。”
“知道了,少爷。”听了这话,小豆子一溜烟的跑到前面去找雨墨。
这两个小厮骑着马一路无话来到了宰相府,见除了有往日站门的家丁,在门口还多了些穿着官衣,佩着刀的侍卫。
雨墨本欲上前打听几句,小豆子眼尖,看到一位家丁冲着他们杀鸡抹脖似的又是挤眼又是摇头,忙下马一把拉住了雨墨的手腕,两个人无事人路过一样的牵着马慢慢悠悠的从相府门口走了过去。
“怎么了?”过了转角,雨墨才问道。
“那家丁给我们使眼角,就是不让我们上前,而且,你看那门口站的人,不像是相爷府里的。”
“这我倒也看出来了。可是,少爷给的差事……”
“昨儿不是说,左公子今天当职么。要不,咱俩去贡院转转。就算见不着人,这边封着,也是个回话了。”
雨墨点点头,笑着对小豆子说:“小机灵鬼。难怪少爷那么喜欢你。成,今儿哥哥就听你的,走着。”
说着,这两个小厮向着贡院方向急驶而去。
放下他们左右打听着不提,单说说左良这边。
与父亲进宫之后,皇上听了左相的禀报龙颜甚是不悦,再听了左良的陈述,虽然没有大怒,但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了他此时的忿恨。整个大殿里连个敢大声喘气的人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皇上令左良再带一队内侍去考场再次对考生做次搜查。而自己则与左相再重新另议一题。
左良领着这些内侍急急的赶到贡院,挨间院子逐一检查,果然,从不少的考生身上搜出了夹带。自然,这些也不算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但是,几乎这二三十名带有夹带之人夹带题目均为一题,这就不是正常之事了。左良把这些考生都禁于一室,又派了一内侍将这些夹带送入宫中。
很快,内侍回来,低声禀报左良,说:“皇上这一次是真的大怒。原本要亲自巡视之事自然不必再提,还令左侍卫带人严加巡查。”
左良点头,考试也终于开始。
从左良到这里开始,就一直担心会不会从贺萱身上搜出些什么,但结果却令左良安下心下,搜到贺萱这里时,别说夹带,就连笔墨之类的物品,贺萱都一应用的是贡院所供,自己连一件私人物件全都未带。
等左良再转了个圈子回到贺萱所在的院子时,竟然看到贺萱已经交了卷子准备离场。
“答完了?”左良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贺萱说道。
“一会儿回廖家,哪也别去,晚上只怕还有事情要问你。”左良说。
“回去之前,还有个地方一定要去的。”贺萱一笑,没有再多对左良解释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贡院。
这“一定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那日那个道士说的西山清平观。
这一路,贺萱快马急驶,很快就到了西山。可是这清平观,却让她打听了很久才找到。到了观外,她把马匹系在观外,然后走了进去。
这里远比平日里所见的庙宇道观要小上许多,香火似乎也不是那么兴旺。几乎,都没有什么人迹,院落里四处都是落叶,连观宇本身也有些破损了。
贺萱把兵刃放在袖中,边打量着四周的情况,边慢慢的向里探寻着。
直到走到正殿,都完全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看来,这一趟算是白跑了。贺萱这样想着,转身向院门处走去。
就在她刚把马匹的缰绳解下,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似乎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又有马蹄之声。贺萱看了看周围,这道观似乎只在此一条路可通上下,她牵着马,躲在了观墙后面。
不多时,果真见一人,带着黑纱的斗笠骑着马从门前经过。向着山下走去。
贺萱也急忙上了马,但并没有快行,只是悄悄的跟在那人的后面,直到来到山下之后,贺萱才加快了速度,寻着那人的踪迹一路跟了下去。马上就到大道时,寻人竟然把身上的衣服连同斗笠一起扔在了路边,贺萱也没有去拾,只是跟着,直到来到京都城中的闹市,那人下了马,贺萱也下了马,不远不近,不急不缓的跟着他。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忽然左右看了看周围,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趁这么个机会,贺萱才勉强看清楚了那人的侧脸,但是,并不是那日给自己的题目的道人。贺萱想,难道是自己跟错了人,这人难不成也是去赴约的不成?年纪虽然有些大,可是参加科考的人,还真是老少都有的,年纪大些也不足为奇。先不管这么多,反正已经跟到这里了,先跟着再说吧。看清了他住在哪里,他比自己先到,也许见到了什么人也说不定。
过了这段路,那人又上了马,然后急驶下去,贺萱也翻身上马,但速度却不敢太快,恐惊了这人。好在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叉路,贺萱总还是可以跟得上的。
直到一处高墙之下,那人下了马,和一个年纪不大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个年轻人交给那人一包东西之后,自己出示了腰牌,然后走进了这高墙之中。而被贺萱一直盯住的那个,则收了东西,继续沿着高墙向东走去。
贺萱还要继续跟上,可是……她注意看了看周围,这是哪里呢?只顾着跟着,连路都没太记得了。
虽然这京都贺萱也来过许多次,可是这里,却是从未来过。看着守门的军士服装,她心里忽然觉得一惊,难道这里是……
正在这时,贺萱忽然听到一位军士大声对自己大声喊道:“什么人。来到禁苑之外也不下马,该当何罪。”
贺萱急忙下马,打了个拱手,用师父教给自己的吴侬软语说道:“军士大哥,小的第一次入京应考,试完就迷了方向……”
“你这路迷的可够远的,都跑到皇城脚下了。真难为你,上京的时候没走丢。”
那位军士听了贺萱的口音,把她的话信以为真,取笑着说道。
贺萱装作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在下住在那个……胜意楼。不知道军士大哥可否指点一下。”
说着,还从马身上的褡裢里,摸出了大约两三两的两块碎银,递到了两个军士的手中。
“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就到了闹市。到了那儿再打听一下吧。”
其中一个军士掂了掂银子,然后面带讥讽的笑意,向贺萱来时的方向指了指。贺萱急忙道了谢,然后牵着马向“闲庭居”方向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