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有教养的人,金穗等人很快收敛起神色,姚老太太眉一蹙,面上无喜无忧,心中对慕容王府越发不满。她的孙子风采无双,满腹经纶,这样“无盐”的女孩子怎么配得上?
慕容雪傲慢地立在堂上,她身边的老嬷嬷数次打眼色,慕容雪心不甘情不愿地凝眉道:“见过姚老太太。”双目直视姚老太太,身子没蹲下,满脸的桀骜不驯,盛气凌人,好像在说,我是看在你年老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地开口,你识相的,还要给我行礼。
姚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何时被人无礼对待过,登时大怒,抄起桌案上的茶杯子便摔了出去,落在慕容雪的脚下,跌个粉碎。
慕容雪丹凤眼圆瞪,敏捷地跳开,怒道:“姚老太太可知我的身份?我是慕容王府正统的嫡脉贵女,家祖父在慕容海军中的威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慕容王妃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商贾之妇,竟敢对我无礼!”
慕容雪口出不逊还罢,手腕一抖,腕上的鞭子“唰”地一声拍在地上,双眸毫不畏惧地望着姚老太太,半点没被她摔杯子的行径吓着,脖子仰得高高的,眼中满是轻蔑,对无能者只会摔杯子的轻蔑。
金穗三个迅速闪到姚老太太身前,姚莹莹约摸猜出几分,慕容王府那边恐怕出了变故,才送个这么没教养的女孩来顶数,气得柳眉倒竖:“玛瑙。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侍卫进来,将这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的野蛮丫头叉出去!”
玛瑙不敢离开姚老太太片刻,推了个小丫鬟出去喊侍卫们来。
“口出狂言,侮辱王室!”慕容雪怒意满溢。抬起脚便要上前抽姚莹莹,不想,双腿狠狠地被老嬷嬷抱住。
屋子里丫鬟婆子们乱糟糟而惊惧地挡在姚老太太前面,这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对着姚老太太甩鞭子!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姚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不停,捶桌子道:“反了,反了!”
“姜嬷嬷!放开我,你没看到她们一群人欺负我一个人么?我才不怕她们,不过是纸老虎罢了!你放开手,让我去教训教训她们!”慕容雪拔腿拔不出。都想抽伺候自己十几年的老嬷嬷了。
姜嬷嬷万万料不到慕容雪头回请安便闹到这般田地。苦苦哀求:“姑娘三思啊。姚老太太是慕容王爷的嫡亲堂妹,身份尊贵,姑娘万万不可出言侮辱。姑娘难道忘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嘱托?姑娘是来请安的。不是找茬的。姑娘快向姚老太太赔罪……”
“呸!商人妇罢了,哪里够格让我赔罪!我不让她赔罪就是仁慈了。再者,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出了慕容王府的门,只是个商家妇人罢了。我还嫌族亲嫁给商人家而丢脸呢!”慕容雪朝地上啐了一口。
这话说出来可是半分情面也不给留了。
姚老太太抚着心口,平生头一回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姜嬷嬷抱着慕容雪的双腿哀嚎,七姑娘是要作死啊!
姚老太太怒道:“你们让开,让我瞧瞧这位黑姑娘能有什么本事。慕容雪,你今天要是真敢把鞭子落在我身上。老身才是要服了你!”
慕容雪不看她的肤色,她也是个美人坯子,可惜一分黑遮七分美,她手脸俱是黑的,一双唇都看不出本来的红色,只比非洲黑人稍好一些。这是常年在船上晒出来的。慕容雪私以为皮肤黑是自己唯一的缺点,姚老太太这句“黑姑娘”恰恰点中她的死穴。
“老婆子,看鞭!”慕容雪蓦地失去理智,才不管姜嬷嬷伺候她多少年,一脚踹开,一鞭子抽过去,直冲姚老太太面门,可是姚老太太身前的人墙太多了,没抽中姚老太太,只是抽中了一个婆子。
姜嬷嬷刚痛呼一声,便听见婆子杀猪似的嚎叫,她惨白着脸,这回可真是完了,即便回府能捡条老命回来,老太爷和老太太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一辈子的体面全交代在慕容雪的一鞭子里了。
慕容雪还在叫嚣:“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莫要做那缩头乌龟,咱们真刀真枪地较量!若是我输了你,我诚心诚意、心服口服地给你下跪磕头,叫你一声老太太,若是你输了我,就不要自取其辱,妄想我走你的老路!”
慕容雪说了几句,不解气,手中的鞭子又飞出去,抽得几个老婆子惨叫连连。
姚老太太一辈子头回遇见这么嚣张的人,喊道:“你们让开,让开!当我是死的不成?”她压根看不上这个孙媳妇,人家倒好,打到门上来喊叫着威胁着不做这门亲。
姚真真吃惊,听懂慕容雪的话后,满脸呆滞。
姚莹莹冷嗤道:“不要脸不要皮的!”
金穗瞬间觉得洗具了,这姑娘不满包办婚姻,奋起反抗,这一招虽然奏效,却是撕破脸连自己的名声都毁了。
姚真真回过神来后,怒发冲冠地对姚老太太道:“老太太瞧我去教训她!”
金穗惊道:“二姑娘,自有侍卫收拾七姑娘,莫要伤了自己!”
姚莹莹慌忙去拉姚真真,却没拉住,跺脚道:“你去添什么乱!”
姚真真跳下去,徒手就要去抓慕容雪的鞭子,金穗迅速出手将她拽回来,慕容雪的鞭子稍险险地擦过姚真真的衣袖,鞭子触地的声响让人心惊肉跳。
金穗转手一推,将姚真真推到姚老太太怀里。姚真真在女学堂甩鞭子威风凛凛,这时候却也被吓得不轻,不敢想象,若是慕容雪的鞭子抽到她身上,细皮嫩肉的,少不得就要留疤了。女学堂里的那些女孩子们,即便再跋扈,也不如慕容雪这般,是使着抽死人的力气!
姚老太太也吓坏了,搂着姚真真安慰。
而金穗想到,慕容雪是个身份尊贵的姑娘家,侍卫们进来也是不敢去拉她的,顶多挡着鞭子让她抽尽兴罢了。且这一室的女子,不能白白挨鞭子。这姑娘又是个泼辣无赖的,恐怕听不得劝诫,目前之法,只有先夺了鞭子。
慕容王府的嫡脉又如何?哪里及得上慕容亲王堂妹的身份。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
她目光一扫,发现横架上的鸡毛掸子,迅速取了过来。
姚莹莹一直关注着堂上众人,看见金穗闪过慕容雪的鞭子,拎着鸡毛掸子就冲上去了,不由地惊呼:“黄姑娘!”赶忙去扯姚老太太。
姚老太太瞠目,制止喝道:“黄姑娘快回来!”
姚真真和金穗一起上的武术课,对金穗很有信心,兴致盎然地直起身子,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怯懦。
金穗得感谢当初被姚真真硬拉去学骑术和防身武术课,别的女孩子们学的是花拳绣腿,可她是真正上过军校,爬过泥地,翻过障碍墙的,正好为她三脚猫的功夫打个掩护。
只见金穗挥着鸡毛掸子缠上慕容雪的鞭子,慕容雪不妨有人有胆子去纠缠她的鞭子,手上一松,鞭子一圈圈缠上鸡毛掸子,她只觉得掌心一片火热,那鞭子就脱手飞出去了。
金穗冷哼一声,将鞭子和鸡毛掸子扔到堂前,一脚踩上去,冷道:“慕容七姑娘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长辈!”
她笃定慕容雪肯定不会舍下脸去抢她脚下的鞭子。
果然,慕容雪梗着脖子,满眼轻蔑地看向金穗:“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夺我的鞭子!”
“我是谁不重要,总之,我不是朝向长辈挥鞭子的不孝不义之人!姚老太太是我的长辈,慕容姑娘不服,可再与我比一场!”金穗清冷地说道,瞥向慕容雪的目光满是轻蔑,脚下却没动。
“我……”慕容雪词穷,她也就是鞭子耍得好,赤手空拳地上阵,跟大街上掐架的泼妇似的行径,还真是不肯,便只恨恨地瞪着金穗。
金穗冷嗤一声:“慕容七姑娘可是服了?”
“背后偷袭,小人!”慕容雪嘴唇抿得紧紧的。
“你拿武器鞭打手无寸铁之人,是,慕容七姑娘是君子!”金穗反唇相讥,说罢,不管慕容雪气得跳脚的模样,一脚踢开鞭子和鸡毛掸子,回到姚老太太身边。
剩下的事由姚家人去处理。
姚老太太压下狂跳的心口,拍拍金穗的手,眸露赞赏,目光转向慕容雪时,却变得冷冷的:“七姑娘既然看不上我姚家,我姚家也不敢留七姑娘。来人啊,立即送慕容七姑娘出去!”
“你……老婆子,你竟敢赶我走!待我见到王妃,告你不敬之罪,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慕容雪恶狠狠地说道。
“送客!”姚老太太干脆利落地道。
慕容雪哼一声:“走就走,我还巴不得呢。老货,活该霑妹妹不要你孙子!”
姚老太太才平复的怒意瞬间在胸臆里翻滚,气得一口血吊在嗓子口。而姜嬷嬷听了这话,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颤巍巍地爬起身,匍匐在地,嘭嘭嘭地磕了三个响头,脑门一片青紫,哭道:“老太太息怒啊!”
姚老太太顺手捡个茶杯扔在她头上,碰出一个大包,狠狠地道一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