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太后打小算盘的时候,朝堂上刮起了另外一股风,这也是绥平帝没能照顾得过来姚太后小九九的原因:慕容王府第一个明确地朝绥平帝伸出橄榄枝,全力打压摄政王党派。
摄政王在朝期间,开设恩科点的进士几乎可以说全是他的门生,委以重任,支持皇帝的反而是太上皇时期留下的保守党老臣子。慕容王府的倾斜很明显给了九大王府一个风向标,到了不得不站队的时候。
九王这种老牌贵族,最重视传承的正统性,当然也重视家族的利益,皇帝和摄政王斗得如火如荼,他们乐得做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嘴上叫着支持皇帝,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举动。慕容王府的动作俨然打破了这种平衡,未免慕容王府在从龙之功上独占鳌头,其他王府一面观望,一面做好墙倒众人推的准备。
当然,他们心里也在骂慕容王爷不提前打声招呼。
姚府和慕容王府同气连枝,金穗听闻后,便想到,慕容王府是想将功折罪,这份领头打击摄政王的头等功,加上后续上的给力,足以抵消慕容坚的卖国罪行。
姚长雍在和各大掌柜们开会,金穗在侧旁听,因为业务不熟,有些术语她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也大致听懂了掌柜们围绕的重心话题——除梁州外的藏宝赌坊开始在各地骚扰金玉满堂的买卖,以及姚家其他产业,但是近期骚扰的力度突然就小了下去。
大家摸不准藏宝赌坊是在扰乱视听,正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还是因为各地赌坊受到重创而有所收敛。
金穗陷入沉思,因为她知道摄政王有谋反之意,卖国之嫌,和慕容坚是一丘之貉,和藏宝赌坊是狼狈为奸,摄政王忙着朝堂争斗,左支右绌。藏宝赌坊蓄力已久,却在紧要关头突然放弃打击姚府产业。这是否说明,摄政王忙得没空部署藏宝赌坊的行动?摄政王需要亲自部署藏宝赌坊的行动,那是否又说明,藏宝赌坊直接听命于摄政王呢?
金穗把自己的分析和怀疑说给姚长雍听,姚长雍长长一叹:“我正有此意,实在太巧合了。无论怎样,摄政王和藏宝赌坊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却是真的。若藏宝赌坊是摄政王的产业,那摄政王这些年藏得可真深啊!我还以为冀州柴府是摄政王的钱袋子,原来不是。”
当年冀州柴府大厦倾。皇帝和摄政王的矛盾就此摆在明面上。而绥平帝以为摄政王失去冀州柴府的财力支撑。对摄政王少了些警戒心。
金穗也觉得胆寒。摄政王深藏不露,若她猜测成真,那么,摄政王该是从太上皇时代起便开始筹谋了。在绥平帝弱冠之前的十几年一直韬光养晦,平民百姓根本不知有摄政王其人,直到绥平帝正式登位,他才在一夜之间美名传天下。这份隐忍便不是常人能及。
若果真是摄政王绑架了黄老爹,遇上这样强大的对手,金穗不知道有没有胜算。皇位是摄政王觊觎了很多年的,一旦摄政王被九王一皇逼得走投无路,那摄政王是否会狂性大发,杀了黄老爹呢?
“长雍。”金穗语气懊悔,“是不是我们算计藏宝赌坊,捞了一千多万两白银,让藏宝赌坊发觉,进而报复。劫走了我爷爷?”
“莫瞎想!”姚长雍忙喝住金穗的胡思乱想,“藏宝赌坊算计爷爷是早有预谋,你忘了他们派黄来喜试探在先,刺杀在后,这些都是在我们谋算藏宝赌坊之前发生的?”
金穗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姚长雍舒口气,他怕的就是金穗钻牛角尖,然后不停自责。
姚长雍正要再劝慰几句,锦屏在门外道:“四爷,冯掌柜求见。”
“请冯掌柜进来。”姚长雍扬声道,朝金穗使个眼色,金穗稍微整理了下衣裳,就见冯掌柜进来了。
冯掌柜是襄阳最大当铺长安当的掌柜,长安当的收益一度直追襄阳城金玉满堂,冯掌柜的手段可见一斑,在各家当铺掌柜中颇有名望。
金穗方在脑海里整理出冯掌柜的基本信息,冯掌柜一眼扫来,看见坐在姚长雍旁边书案后的金穗,两张书案并排而列,不分主次。冯掌柜的目光在金穗带着些微婴儿肥的稚嫩脸上掠过,隐含说不清道不明的蔑视,虽只有那么一丝,金穗却感觉到了。
恃才傲物,金穗脑海里浮现这几个字,但她没有生气,因为她的年龄摆在这儿,被人质疑是肯定的,方才那么多掌柜开集体会议,没有当场把她赶出去,其实已经很礼遇她了。
“四爷,”冯掌柜故意看了眼金穗,朝姚长雍拱手施礼,口吻带着倨傲,“属下有话单独对四爷讲。”
姚长雍早便料到这种局面,压下心头一簇怒火,面色平静道:“四奶奶不是外人,冯掌柜有话,请直说吧。”
“这……”冯掌柜有些迟疑,眼中带出恼怒,旋即试探道,“是有关楚王府的。”
“嗯,”姚长雍仍是没有叫金穗出去的意思,淡淡道,“楚王府有什么消息?”
冯掌柜能当这么多年掌柜,屹立不倒,自是个有眼色,当下再不敢轻视金穗,把外面那些掌柜瞧不起女人、添油加醋的话抛到一边,暗自揣测姚长雍让金穗插手姚家事务的用意,旁的不说,金穗能进姚长雍的书房,参加掌柜们的集体会议,说明姚府上下是认可金穗的。
他一个做掌柜的,对东家的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楚老王爷给了属下半只玉蝶,另外半只在楚回涂楚六公子身上。楚六公子护送我朝使者去东瀛,突然失去音讯。楚老王爷听说王举儒王大人回朝,不日将启程去东瀛。王大人曾是慕容世子的先生,楚老王爷想托四爷和慕容世子的关系,麻烦王大人顺便寻找一下楚六公子。这半只玉蝶便是信物,另外一半在楚六公子的身上。”
姚长雍接过玉蝶,的确是楚回涂的玉蝶,他的手不由地攥紧。
金穗暗暗“咦”了一声,那声音几乎溢到唇角,生生被她压了下去。这只玉蝶看着很有古怪啊,金穗想,她在姚府见识过的玉不少了,却从未见过这种玉。
冯掌柜注意到金穗的好奇,见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不是单纯的有兴趣,而是出于礼貌,没有大惊小怪。冯掌柜作为当铺掌柜,见过识广,当初见了这玉蝶激动过好一阵,差点因此癫狂,即便金穗不是玉石爱好者,没有当场发问,已是极好的定力了。
通过这个小小的动作和表情,冯掌柜对金穗已经没了抵触心理。
姚长雍皱眉道:“小六是什么时候去的东瀛?又是什么时候失去音讯的?”
“回四爷的话,”冯掌柜猜测姚长雍是要出手帮忙的,便细细解释道,“去年东瀛贡品被劫,慕容水军派人追查,楚六公子当仁不让,说服慕容世子,后来一路查到东瀛国土,今年二月失去音讯。慕容世子把此事告知楚王府,楚王爷的人无法出海,故而求到咱们府上。”
九王里,楚王府占据了特殊地位,他们家的世子去外邦游历必须与人结伴,也就是与其他王府的世子结伴,楚王府的人也是不能随意出去外邦的。楚回涂因为接了特殊任务,才会被准许去东瀛,但是楚回涂丢了,其他八王和皇帝肯定会追究楚王府的责任,甚至会怀疑楚王府是否有异心。
谁让楚王府掌握着热武器呢?
姚长雍沉思的时候,金穗已经想通其中关节,虽然跟楚回涂有那么点子龌龊,但是不可否认,楚回涂是个好孩子,金穗也不希望他出事,只是,王举儒自身难保,他出使东瀛能顾得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么?
姚长雍沉吟道:“冯掌柜,你跟楚老王爷回话,就说我会试一试的,毕竟,我跟王大人可半分交情没有。楚小六,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
冯掌柜说的很清楚,是楚回涂自己要去东瀛追查的,慕容家可没有怂恿楚回涂的责任,且慕容家现在烈火烹油,分给楚回涂的精力便少了。当然,若楚回涂不小心牺牲了,楚王府和慕容王府在其后几十年里的关系肯定会有裂痕。
慕容王府分得清轻重,肯定会用心找楚回涂,楚老王爷“求”到姚长雍头上,除了姚长雍与楚回涂、慕容世子的交情,还有姚家的商船也是寻找楚回涂的助力。慕容老王爷把玉蝶拿来,实则是把寻找楚回涂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慕容家和姚家身上。
冯掌柜抿了抿唇,谁让楚回涂从小和姚长雍要好,楚老王爷才会趁机让姚长雍兜揽了寻找楚回涂之事。
“是,四爷。”冯掌柜说完,便退了下去。
金穗对楚回涂失踪的事很吃惊,等冯掌柜走了之后才询问怎么回事。姚长雍知道的也不多,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答应此事。
“那这半只玉蝶是怎么回事?”金穗好奇问道,把玩姚长雍递给她的玉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