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当时没把金穗当回事,他并未把这个想法放在心上,后来脸熟了,那个念头也不见了。如今再细想起来,那种面善的感觉又回来了,加上王举儒那话里的暗示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金穗看王举儒的神色,已知王举儒打的什么主意了,微微叹了口气,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不能验dna,还能看面相。因此,面对慕容霆的打量,她神色如常,也希望能早些得个结果。
慕容霆蓦地“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说呢,原没发现,雍弟媳与先生年轻时倒有三四分相像。难道……?”金穗的眼形和唇形都是王举儒的轮廓,尤其是耳垂的形状,简直一模一样。
慕容霆迟疑不决,继而拊掌大笑,拱手道:“恭喜先生,恭喜雍弟媳骨肉相聚!”
金穗吊着的一口气轻轻吐了出去,果然,这世上那么巧刚好有黄龙玉佩和面容相似的两个人,除了席氏是王举儒的亲生女儿,不做他想。
黄老爹感慨道:“倒是我眼拙,与王大人处了这久没认出来。丫头,还不快叫外公?”
王举儒殷切地望着金穗,捋了一把美髯,笑道:“我一把老树皮了,特意修了胡子,认不出也是有的。唉,早晓得因这把胡子耽误了我认外孙女,我早给剪了。”
说罢,又有些懊恼,本来在眼中极为漂亮的胡子变得碍眼。
金穗只觉得生活泼了一盆狗血下来,从善如流地乖巧道:“外公。”
王举儒“哎”了一声,一时又流了满面的泪水,握着金穗的手不住颤抖,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穗又笑道:“外公这把美髯,羡煞了多少人,缘分天注定,咱们能相认是老天的安排。”
王举儒除了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霆摸摸鼻子,打圆场道:“先生。这是喜事,既然认出雍弟媳,那么黄太太也能认祖归宗了。”他猜王、黄两家已经通过气了,不过是借了他的眼睛认人罢了。
王举儒又点了点头,压抑着激动,却是道:“恐怕暂且不行,我现在生命岌岌可危,怎能把危险带给外孙女。”
慕容霆颔首,他本也是这个意思,说认祖归宗的话不过是劝慰王举儒。
金穗很想说。姚家的人杀了嵇延兴之后。她同样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王举儒看了眼黄老爹,得到黄老爹的认同,又歉意地朝金穗道:“金穗,先委屈你了。”
“外公不必客气。我能理解的。”金穗想了想,微笑道。姚府人杀了嵇延兴若是可以的话,还是永远埋进棺材里的好,毕竟杀了皇室中人,哪怕是罪大恶极的人,也该将嫌犯交给嵇氏皇族来判决。
王举儒见金穗懂事贴心,越发喜欢,越看金穗越觉得顺眼,以前因着姚长雍和黄老爹的缘故。他对金穗本就有着好印象,知晓金穗是自己的血脉之后,好感值蹭蹭上爬。
王举儒关心地询问金穗这些年的经历,又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的经历,黄老爹和慕容霆识趣地离开。
慕容霆把书房让给王举儒祖孙两人。和黄老爹叙话完,一脸沉思地朝内院而来,走进二门,穿过影壁,走进阡陌交通的花园子里,因时至冬日,花园极为凋零,干枯的枝头系了纸扎的鲜花,倒也鲜活,造成花团锦簇的假相。
正转过一个假山,不妨岔路口处有人,那女孩子躲闪不及,“呀”地一声惊呼撞向他怀里。
他一个侧身,急速后退,那人继续朝前摔。喜公公及时拽住她的手腕,只听“咯吱”一声,那女孩子站是站稳了,却是扭伤了脚,“咯吱”声响便是扭到脚脖子发出来的。
女孩子疼的眼泪唰地掉落下来。
喜公公怒喝:“你是何人!?”他身后的婆子和太监团团围住女孩。
女孩求救地唤了声:“世子爷。”
慕容霆一皱眉,眸中露出了然。看她衣着华丽,不是通房之流,那么只有客居府上的姑娘可想了。
慕容霆忽然生起恼怒,眼底怒火炽烧,面上却温和带笑:“这位姑娘面生,请问是哪家的?”
“小女冒昧冲撞了世子爷,小女是洪府的……”洪燕菲今日明明去接慕容霆,可因着所接的人与她不沾亲不带故,且都是男人,郑文婷便没让她进长亭,一直待在马车上。
所以,她一面没见着慕容霆。这也罢了,更气人的是,金穗居然也未开口帮她,而且隐瞒了迎接黄老爹的真相。
思及此,洪燕菲暗咬银牙。
慕容霆骤然打断她的话,道:“原来是洪姑娘,今日是我莽撞了,差点伤了洪姑娘。不过,下回洪姑娘走路可要仔细些。小喜子,派人送洪姑娘回去休息,务必请府中最好的大夫为洪姑娘诊脉疗伤。”
慕容霆在海上领兵数年,身材拔高,如一座大山俯视睥睨洪燕菲这棵山脚下的小草,声音不咸不淡,不减威严。
洪燕菲泫然欲泣,慕容霆一句“差点”分明推脱了干系,表明不想跟她沾边,难道她是洪水猛兽不成?她正要开口为自己分辩两句,慕容霆却冷淡地转身走掉了。
洪燕菲眼眶盈满的泪水扑簌簌掉落,比方才疼痛时的眼泪更多,喊了一声:“世子爷请留步,我有话想说!”
慕容霆一拐,拐进另一个岔道,身影被假山遮住,不见了,跟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洪燕菲支持不住,歪倒在地上,好容易相见,多年的执念只换来冷漠,更甚者,慕容霆根本不知晓她是谁。
小喜子冷漠地开口吩咐道:“你们俩个送洪姑娘回房,莫惊扰了旁的人。钱婆子,你去请个大夫来,务必治好洪姑娘的脚伤。”
以免洪燕菲以脚伤为由,赖在慕容王府不走了。
言罢,小喜子忙忙地跟上慕容霆,呵斥身后的婆子太监们:“还不快跟上!没眼力见的,世子爷再冲撞了什么,看杂家不扒了你们的皮!”
那些婆子小太监们知小喜子指桑骂槐,一个个捂嘴轻笑,瞅了几眼洪燕菲,都跟了上去。
洪燕菲视线里没了慕容霆,羞耻心回归本位,脸颊烧得火/辣/辣的。
慕容霆在自家内院差点被个小丫头算计,心里窝了一团火,只不过尚且是一簇火苗,直奔郑文婷的院子,猛然瞧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那四个姑娘一见他,脸上飘了火烧云。
那一簇火苗瞬间燃烧成怒火,慕容霆当下冷了脸,脚步却未停。
郑文婷忙碌完洗尘宴,知慕容霆去了前院书房,便和蔡嬷嬷在屋内说话,颇为忧心忡忡:“嬷嬷今儿可见着那位洪姑娘了?我当黄氏是个老实人,却是个狡诈的。嬷嬷可相信了?那洪姑娘分明是冲着我们家爷去的。”
“唉,世子妃,那洪姑娘怎么想的,还没看出苗头来。许是冲着楚家六爷去的呢?”蔡嬷嬷踌躇着道,自家世子爷与姚府主母有嫌隙绝对不是好事,她暗暗祈祷洪燕菲不是金穗派来的。
“嬷嬷!”郑文婷不高兴蔡嬷嬷为金穗开脱,说道,“嬷嬷可莫忘了,黄氏可不是七年前的小女孩,那时候的黄氏单纯,嬷嬷却不能以老眼光看待如今的黄氏啊!”
蔡嬷嬷一惊,如醍醐灌顶,羞愧道:“老奴惭愧,是老奴目光短浅了,可这事……老奴早晨瞧得真切,雍四奶奶对洪姑娘的出现也很是惊讶。”
言外之意便是不要让郑文婷疑神疑鬼,蔡嬷嬷对自己伺候的世子妃很是骄傲,有一点不甚满意的便是,郑文婷大了慕容霆三岁,二十二岁才成亲,便对自己很不自信,总想着有一天慕容霆会移情别恋,贪恋鲜花。
她仿佛就在等着慕容霆另寻新欢的那一天,来证明她猜测的是对的。
殊不知有些坏事不经念,念着念着就给念来了。
郑文婷寻思半晌,道:“王妃来信称,洪姑娘撺掇黄氏千里寻夫,到府上又是盛装打扮不请自来地去接人,又是在内院四处乱转不安生。她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若说是对楚小六有心思,早上接人时,怎么不点出楚小六?”
蔡嬷嬷叹口气道:“世子妃,洪姑娘有这心思,不代表世子爷有啊!王妃拢住世子爷,还怕那些魑魅魍魉?再怎么,也不该自己朝爷们屋里推人给自己添堵。”
郑文婷冷笑一声:“天下男子多薄情!”
蔡嬷嬷想到郑家的妻妾争斗,默默无语,无话可驳。
郑文婷又道:“世子爷多在船上,我又不能离府,早晚要收用人,与其去找野女人,倒不如选身边好拿捏的。既然洪姑娘送上门来,反正世子爷是男人,不吃亏。她家里根基浅,多是外官,方便我拿捏。嬷嬷,你说,咱们能拉住洪姑娘么?”
蔡嬷嬷大惊失色,流汗直流:“世子妃不可!丫鬟是丫鬟们,可洪姑娘是官家千金,断不会给世子爷做妾。便是做妾,所谋也不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