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箫的哀嚎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再也听不见,这时折翁才说道:“怎么样,婉儿,算老夫求你了,端木府不能没有端木英豪啊。”
“折翁伯伯,我实话告诉你吧。”魔仙子见根骨之事无法再做隐瞒,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折翁听,“我找根骨是为了救我女儿。”
“好了好了,不谈了。”折翁摆了摆手,他站起身,“聊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吧,这些日子你就在端木府好好休息吧,我也不打扰你了,告辞了。”说着,折翁走出门去,刚要跨过门槛,他又停了下来,转头说道,“婉儿,你要三思啊。”
“折翁伯伯,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折翁踟躇了一下,才言道:“不,这只是老夫个人的意思。”说罢,走出门去。
饮了一大口茶,魔仙子才从刚才的情形中缓过神来,久坐让她腰间一阵疼痛,望着桌上的糕点,那一枚枚、一块块精致小巧惹人怜爱,可是此时魔仙子却全然没了胃口,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躺下来,全身就有如完全释放了一般的轻松,身体的酸楚虽然因久卧而不那么容易消除,可她也顾不了许多,折翁的话语还萦绕在她耳边,她知道,遇到大麻烦了。
魔仙子一向尊敬折翁前辈,她深知折翁说一不二,刚才的一时服软只不过是前菜,如果自己不按照他所说的做的话,恐怕自己很难走出端木府。
“端木英豪啊端木英豪,你究竟是神仙还是魔鬼,居然能让那么多人臣服于你,死心为你卖命?”魔仙子心里嘀咕着,“端木英豪,端木英豪!”
二十六年前。
柔软的长袖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面前的男子,然后毫不留情地缠绕在他最脆弱的脖颈上,将他高高吊起,任由他在热风中不断挣扎,长袖的主人就这样怒目而视着他,滂沱的泪水流出来被火舌舔舐干净,再流出来就再被蒸发掉。在他们身后,无尽的火海正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它们可以触碰到的一切,热风呼啸,更助得火势愈来愈烈,愈来愈猛……
画楼中,少女正细心擦拭着她手中的飞镖,这飞镖形状秀丽,如一只只乖巧的蝴蝶任由少女摆布,在她身边则站着一位翩翩少年,身披亮银锁子甲,英气逼人。那少年倚窗而立,他望着少女,双眸中说不尽的温柔。他就这么望着,仿佛窗外的大千美景不及少女颜色的万分之一。少女一抬眼,正和少年四目而对,她急忙将脸撇过去,一抹红霞温润了白皙的双颊。
“瞧什么,天天瞧还瞧不够么……”少女娇嗔着。
“瞧不够,瞧一辈子也瞧不够。”少年回应着,双眸依旧没离开少女,“婉儿,我爹说,等这场仗打完了,就让咱们俩成亲……”
“你真不知羞,谁要嫁给你……”婉儿将头埋了下去,“这场仗结束了之后再说吧……”
“你爹、你娘都答应了呀,你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少年显然有些着急,“反正呀,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婉儿,你答不答应呀?”
“谁说不答应了!”婉儿叫出声来,随即又降低了声调,“只是这国难当头,应该先将儿女情长放于一边。”
“你说的没错。”少年转过身,向窗外望去,远处那白茫茫的一片,正是万云涧,“先前魔教已然够难对付,这次再加上公孙世家和第五一族,定是一场恶仗。”
“嗯。”婉儿皱了皱眉头,她将擦拭好的飞镖放入袖中,“阿豪,也不知道这场仗打下来,又会死多少人!”
“真不知道老一辈是怎么想的!”阿豪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窗棂,“折翁那老头子,还有上官叔叔……”
“别说了。”婉儿打断了阿豪的话,“总之你要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中原江湖才出此下策……”
万云涧,古战场之一,其地势乃是一个干涸的峡谷,因其地形奇特,头顶飘云久积不散,抬眼望去,云朵聚在一起犹如波澜不惊的山中湖涧,因此而得名。此地虽然荒无人烟,离中原繁华之地尚有几日的路程,却是从西域到中原的必经之地,上一次和魔教交手还是在半个月之前,没想到这一次又要打交道,不过这次魔教又多了两个得力助手,公孙世家和第五一族。
公孙世家和第五一族本是中原名族,在中原小有威望,上一次与魔教交手的时候还站在中原一方,当时两族为击退魔教立下了汗马功劳,那为何这一次又站在了魔教这一边呢?原来两族起初不愿意参与战争,只想隔岸观火,魔教统一了中原江湖又怎样,还不是照样生活过日子?折翁几次请两族出山都被婉拒了,折翁自知少了这两族的鼎力相助,中原江湖的战斗力便会逊色不少,打败魔教的把握亦会减少,于是他与天术皇家商议,用麒麟根骨之诱邀其助战。根骨之事本就是个幌子,折翁想战事过后,对两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根骨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孰料第五一族族长鬼麒麟得知,天术皇家根本从来没有想过将根骨交给他,他又想着为了麒麟根骨族中折损了几员大将,不禁怒火中烧,与有世交的公孙世家一起反了中原江湖,加入了魔教的行列。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魔教不计前嫌,欣然接受两族的加入,一时间战斗力大增,这才有了第二次攻击中原的战斗。
魔教想统治中原江湖,而公孙、第五一族则想灭了端木世家和天术皇家,夺回麒麟根骨,殊途同归。一时间战斗一触即发,万云涧的峡谷两侧,各路英雄齐聚,一侧是以上官明辰、折翁为首的中原派,一侧则是以魔教教皇、鬼麒麟为首的西域魔教派。头顶云朵翻滚照得山谷间忽明忽暗,站在父亲身侧的端木英豪知道,惨烈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西域魔教亡我中原江湖之心不死呀。”说话的正是端木府第一谋士折翁,他精通剑法,更精于谋略,端木府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多半都由他出谋划策;四十岁左右年纪,个头不高,身量削瘦,善使一把缠腰软剑,此刻他正意气风发的对着峡谷对面喊着,“上一次的教训还没有领教够吗?寥寥半月,何故再起争端?想我天朝上国,恩威并重,尔等速速退去,吾等既往不咎,若是不然……”
在折翁身侧,骑与虦猫上的,正是天术皇家一族之长上官明辰,虽然年纪不大,也只有四十多岁,比折翁稍长几岁,却已然长须冉冉、满面沧桑,一身白衣,更凸显其仙风道骨,一派浩然正气。他此刻稍皱着眉,微微斜视着折翁,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这是嘉锐的意思?”上官明辰正襟危坐于自己的书案之后,他将其他人都打发走了,书房中只留下他与折翁两个人。
“我不想假传圣旨,这暂且是我的意思。”折翁并不想隐瞒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对的,“明辰兄,等你我商议好了以后,再告诉我家老爷不迟。”
上官明辰深知折翁在端木府的地位,他要说服端木府主人端木嘉锐并非难事,明辰捋了捋胡须,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贤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这是个诓人的法子……”
“哎,明辰兄,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件事情乃是造福中原江湖的好事,又有何不能为的呢?”
上官明辰还是摇了摇头:“麒麟根骨乃是我族圣物,岂可落入他人之手?更何况鬼麒麟一族与我族一向不合……”
“哎,明辰兄此言差矣。”折翁打断了上官明辰的话,“岂可因为私人恩怨而坏了国家大事?况且这根骨并不是真让贤兄交出去,只是拿此为引,诱他驱敌,先将这场仗打完了再说,以后的事情嘛,以情动之,不怕他不心悦诚服!”
上官明辰想了想:“贤弟,你是不知鬼麒麟的秉性,他若是知道被诓,定不肯善罢甘休。”
“我和他们一族打过交道,他们只是不理世事,甘于平淡罢了,不像是贤兄说的那般,贤兄你就不必再多虑了,一切有我端木世家全权承担,只是要你一个承诺罢了。”
又沉思了有一会儿,上官明辰才叹了口气:“好吧,贤弟将话说到如此地步,愚兄就不好再言其他了,说吧,我该怎么做?”
“写一份手谕,盖个天术皇家的章即可。”折翁喜笑颜开,“贤兄果然深明大义!”
舔饱了笔,上官明辰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信笺,他又犹豫了一下,心中还是隐现着一丝不妥,他瞥了一眼折翁,折翁正冲他不住点头,他回过神,终于落下笔去,而心中的那一丝不妥,终于在几日之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