瓤姑坚持要去长生岭殉情,颜瑶自然不能同意她去送命,以至于她这一月来都是在瓤姑的哀求声中度过的。
每每听一回,颜瑶总是不忍,眼见着真相即将浮出水面,她只能咬咬牙硬下心肠。
就在颜瑶的坚持下,事情总算有了进展。
这一月来,除了郎哥父母来闹过,以及闲言碎语较多,其他还算平静。直到下月月头发生了一件大事,族里规定,每月的月初月旬以及月末都要出去狩猎,解决族里的食物匮乏,每次出去都会派出五队人马,每对人马三四十左右。
此回他们月初出去狩猎,其中一队像北方的人马无一人生还,离约定回归的已过去七日,照规矩派人出去搜寻,连他们的尸首都没找到。
整个部落人心惶惶,族长气急攻心之下病情加重,连床都起不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颜瑶大感后悔,哪怕没有证据,拼着也要把那人揪出来,可如今为时已晚。她本欲夜探一回,可瓤姑身边离不了人也只能作罢,短短一月的功夫,瓤姑消瘦了一大圈,站在风中像跟竹竿。
这日清晨,门外喧闹如菜市场,若不是颜瑶在门上施了术法他们恐已撞开大门直接进来。
颜瑶安抚完瓤姑,这才慢慢悠悠的把门打开,门外站满了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毫不夸张。他们各个气势汹汹,每双眼都似一把利刃。
他们人挤人叫嚷着要瓤姑出来,颜瑶只能以身做盾,挡在只容一人进出的大门口,挡住他们疯狂的言语攻击。
颜瑶冷冷的凝视着他们:“有事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个气愤不已,言语也相当激烈。
大壮挤过人群,震臂一呼,他们俱是安静下来,这才与颜瑶解释:“咱们派出去狩猎的一队人马全都死了,我们去请示女神,女神示意,此事与瓤姑有关。”说着,将一根竹签递到颜瑶手里。
她终于等到了,颜瑶只瞥一眼,故作不解的问:“此事怎会与瓤姑有关,他们出外狩猎,瓤姑在家。总不能说,是瓤姑尾随在后,以一介柔弱女子的力量匹敌三四十个壮青年把他们全杀了。”
“自然不是。”大壮一口否决后,大义凌然的说道:“是因为瓤姑不祥。”
他尾音未落,众人的附和声随之响起,颇有震耳欲聋的气势。
“所以你们想怎么样?”颜瑶镇定自若,顺着他们的意思继续说下去:“赶瓤姑离开,还是……杀了瓤姑。”她眼神一凛,自有无形的压力。
大壮否决:“自然不是要杀了瓤姑是祭祀。”
颜瑶再三同他们确认:“你确定这不是要杀瓤姑,真不是要瓤姑的命?”
在那样清澈似见底的目光下,大壮眼神闪躲,心虚的垂下头。
“关你什么事?”只见一皮肤微黑,身材火辣的女子气势凌人挤过人群,走到大壮身边挽住他的臂膀。
颜瑶认得她,算起来还是对头,她是族长的女儿——织金。
“大壮哥!”织金笑嘻嘻的喊着大壮,面上挑衅的笑容却是对着颜瑶。
颜瑶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织金又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挥臂喝道:“你们都还干站着做什么,嫌命长,还不快进去把那害人精抓了投进大牢。”说着,又转而扬臂指着颜瑶,警告道:“我劝你休要阻挠,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有了族长女儿的发号施令,众人一拥而进,颜瑶靠在门框上没说话。
大壮以为她委屈,要过来扯她,却被织金一把拉开:“大壮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瓤姑就像失了魂儿一样,任由人把她从屋内架出,一动不动,只有在路过颜瑶的时候,眸子一闪,哀求道:“郎哥……”
颜瑶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自己即便死了,也要去长生岭郎哥死的地方。颜瑶见她如此坚决,心中动容,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
瓤姑展颜一笑,继而被骂骂咧咧的拖走了。
他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巫师大人说的是不差,这瓤姑可能真被哪个脏东西附体了。”
颜瑶望着他们在眼前消失后,转而把门合上回了屋。坐在石凳上,从乾坤袋里取出千机面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有了千机面啥扮不了,何况扮个女神更是她的拿手绝活。
祭祀讲究日子时辰,可这场祭祀办得匆匆,就在第三日,颜瑶掐指算了算这并不是好日子。且还要办在晚上,大晚上的午夜时分。
午夜寒风刺骨,参天的大树,繁茂的芦苇在月光下像鬼影倒映在湖面上,湖面四周又是密布的火把。欢喜的锣鼓喇叭喧天,吹吹打打像送亲的喜歌,煞是诡异。
躲在树上的颜瑶听得一阵恶寒,只觉恶心。与其说是祭祀,没有半分祭祀的肃穆,倒像是热闹的婚嫁。
祭祀是由巫师主持,大壮和织金从旁协助。
瓤姑被两女子押解而来,她身上是件崭新的衣服,也做了些打扮,脸上带着释然而解脱的笑。
颜瑶眯眼,随着她的步伐最终落在河面上。
女神示意,瓤姑乃是不祥之人,自至亲开始每个与她有关的人都会被她害死。若想化解她的命格,只要举行仪式把她嫁给河神。
颜瑶听了只觉好笑,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对方的警觉,她还没有下水一探究竟,但她直觉里头必有妖物,一切只等她先救下瓤姑再说。
远处,瓤姑被包裹在一卷席子里,只待一声令下,她就会被投入水中。
颜瑶戴上千机面,右手执着流仙伞飞身而去,在瓤姑落水的瞬间,一把将她捞起,与自己一同悬浮在半空之上。
众人大惊失色,只见一女子凭空出现,她五官若影若现,面容又似月亮般皎洁。周身似有云霞笼罩,脚下似踩五彩祥云。
她青丝如瀑,身姿曼妙,轻盈灵动,洁白如雪的如花盛开。
她立在云头乘风欲去,一尘不染,似乎看一眼,想一下都是亵渎。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更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各个呆愣在原地,呼吸已停滞,四肢已僵硬,眼睛更是不敢眨动一下。
颜瑶居高临下,有模有样的俯视众人他们,拿捏着飘渺嗓音说道:“尔等还不知罪?”
这一声不重,却如雷贯耳,吓得众人似从梦中惊醒,笔直的朝颜瑶跪去,高呼之声此起彼伏:“参见女神,女神恕罪……”
颜瑶故意不语,不发出一丝声音,空气好似凝固般,她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们骤然加快的心跳。直到一炷香过后,颜瑶方开口说道:“本尊庇佑尔等数百载,尔等竟敢借本尊之名义借刀杀人。”
颜瑶故意停下,观察众人的反应,那巫师隐在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壮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高声道:“我等愚笨,还请女神明示。”
颜瑶只道:“何时峒庭水干,本尊便何时降临,尔等好自为之,不得再因子虚乌有的传言害人性命。”
颜瑶带着瓤姑御风而去,只留下飘渺的余音在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