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赏花(三)
桃花香,浅白深红,一簇深红映浅红。
少女一手执书,蹲在花树下,姿势有些不雅,所幸一幅缠枝棣棠花的罗裙铺洒开去,遮没了裙下蹲姿,纤细手指攥着半截桃枝作笔,在地上时写时划,偶而又停下,或翻书查看,或颦眉沉思,接着又继续往下写划,或是绣履抹去前头的重来……
她埋头专注于地上,渐渐忘了周遭人事,也浑然忘了身后不远处还有两个贴身丫鬟候着。二人脸上已露出焦急之色,却踯躅着不敢上前去催,小娘子最忌做算时被人扰断思路——再好的性子也会发怒的。
可是,出来真的不早了,若是被那边花宴上的小娘子们发现四娘子不见好久,定是要说人找的,要是惊动夫人……九算和九思都快哭了,手里的绢帕已被揉得尽是褶子。
忽地,自桃林深处,一袭绯色如云般飘来,渐次迤逦而近。
糟了,有人来了!……
两个丫鬟想到自家小娘子蹲地的不雅姿势,还未看清来人面目,就急着要上前小声提醒,谁知裙裾方动,便被一道凛冽目光刺住,心头一寒,竟不由自主噤声僵住了。
渐渐看清来人面目,两丫鬟不由睁圆了眼,一时竟看得呆了,连来人打的手势都没看清,就愣愣地点着头。
绯色深衣的裙裾停在几丈外。
蹲着写算的少女仍然一无所觉,桃枝拄在勾出的线上,清秀眉毛蹙在一起,仿佛又遇到了难解之处。
绯衣裙裾只停了一停,便飘然进入少女低垂的眼帘。
“啊?”她抬头。
瞬间,眉梢薄恼被眸底溢起的惊喜取代,还有两分乍然相见的不知所措。
来人居高临下稍稍倾前身子,几乎将少女笼罩在绯衣的阴影中。
少女有些紧张不安,声音被扼在了喉咙里。
卫希颜勾了下唇,清冽迫人的眸子盯着她眼,“叶四娘子,叶杼?”
“嗯!是!卫……国师……”扼在喉咙的声音终于出来,叶杼被盯得心头慌乱,急急应时又慌张起身,却因蹲得太久一时没能站起来,所幸有罗裙遮着没出丑,轻啊一声,那张秀美脸庞已迫出窘色。
卫希颜目光掠过泥地上的运算式,清冽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微笑着伸出手去。
昆山之雪,凝玉而成——叶杼有些呆了,片晌,才有些紧张地将手递上,递进那美得绝无瑕疵的手心里,清凉又含着温润的感觉,无由地让人安心宁静。
她有些慌张的心立时安静下来。
卫希颜拉起小姑娘,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地上勾划出的多边形和一排排演算公式,眸子邃深闪光,“这是在……推演证明几何定理?”
“嗯!”叶杼有些羞赧地扬起手中的书,道,“希腊算经第六卷说,‘相似多边形面积的比等于相似比的平方’,我想试着推算证明。”
希腊算经?
卫希颜扬扬眉毛,拿过她手里的“书”,严格的说是用麻线将十几页毛边纸订合起来的“手装书”,麻纸封面右上竖题:“希腊算经”,居中竖行的恰然是:“几何原本”,出自女子的娟笔正楷,笔力虽还有些稚弱,笔法却端正严谨。
她抑住心头惊讶,翻开看了几页,毛笔娟楷字迹和封面同出一人,但书稿内的几何图形线条整洁,公式字母符号圆润有力,却不是用毛笔书就的,也不是用易褪色的石墨芯炭笔,她咦了声道:“用的翎管笔书写公式?”
“毛笔写字母太慢……”叶杼脸有些红,“听二哥说,书院格物系的学生都配有炭笔翎管笔,……我试着照二哥的鹅毛笔做,刚开始削坏好多羽管,不是削断,就是削得太尖戳纸……”那阵子叶四娘子房里的丫鬟看见鹅毛就手心起毛,听说鹅肉喉咙就发鹅声。
“熟能生巧,多练练就出来了。”卫希颜微笑道,神色温和,心想还是小朋友好塑造,书院格物系里的老夫子打死不用除毛笔之外的任何笔,誓要捍卫祖宗文化的尊严,其实她从未想过要用硬笔取代毛笔,书法是种难得的艺术,而书写工具只是工具。
她记起是有好几位朝臣的衙内都在书院就读,就问:“你二哥亦是凤凰书院的学生?”
少女仰头道:“嗯,家兄叶桯,读的是地理科。”
她似乎想到好笑之事,咯笑了两声,眸子闪着光,“二哥说他以后要去航海,从广州出发去南海,去大食海,再去泰西,再去……更远的地方……然后看能不能像《地理概论》上说的绕地球一圈回到起点!……爹爹说他‘不求正途’,罚他跪祠堂,没想二哥是先斩后奏,已经选了科再报给家里;爹爹说不动书院改科,在家气了好几天,一个多月都没理二哥……”后来还不是认了,叶杼垂睑扬起唇。
卫希颜立时记起来了,地理科是有个成绩突出的学生姓叶,立志要远航量圆,还给自己取了个号为“量圆”,久之相熟师生皆笑称叶量圆,本名倒是少提了,是以她先前一时没省起。
“你二哥叶桯,叶量圆,是个有志向的学生,”卫希颜笑道,“庸人才无志,有志者并力行谓为勇者,勇者无畏不弃,大海、高山、星辰……都是勇者胜利花冠上的明珠。”
叶杼灵动的眸子闪闪生辉,心底对想做的事又多了两分坚定。
卫希颜翻阅着这本手装的毛边书,确定这的确是《几何原本》第六卷的译稿,但凤凰书院年初才堪堪译完,整部十三卷书还未校勘定稿,怎会流出一卷落到叶府小娘子手里?
这不是凤凰书院的译稿,她翻完就已确定,心头震撼难言,“这是……你自己译的?”
叶杼被这灼灼目光看得有些脸热,眼底却没有半分局促,点头嗯了声,在卫希颜挑眉的动作里微微垂睑,道:“母亲算术很好,我从小就喜欢和母亲学这些,七岁学完《周髀》,八岁学完《九章》,十岁时学完《算经十书》的其余八书,接着读了本朝贾先生的《黄帝九章算经细草》、《算法斅古集》和《释锁算书》……此后,再难寻到可读之书。后来,听说朝廷使团从海外回来,带回了泰西人的算学书,便央着爹爹遣人去国译馆誊抄来,试着边译边学……”
卫希颜越听越心惊,《算经十书》是指从汉代到唐代一千多年的十部著名数学著作的总称,经隋唐国子监编总而成,凤凰书院的算学就设有这十书——《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五曹算经》、《孙子算经》、《夏侯阳算经》、《张丘建算经》、《五经算术》、《缉古算经》、《缀术》;叶杼话中的贾先生正是北宋大数学家贾宪,在学完贾氏三部著作后,确实在算经上已经“无书可读”。
这位年方十五的少女在她眼中顿时越发闪光了。她的笑容也越发柔和,又问:“前面五卷你都译完了?”
“嗯!今天只带了……”少女惊觉失口,偷觑了卫希颜一眼,神色有些不安。
卫希颜心头暗笑她心虚,只作未见,接着问:“你以前学过大食文?”
这么几个月就能译完六卷,不仅要有精通算学的根底,还得通晓大食文,初学者译不到这般老练。没错,是老练。凤凰书院主译《几何原本》的几位算学夫子论起算学功底自是强过叶杼几分,但却都是初学大食文,论起对原著理解的准确性和翻译的到位,却是逊了眼前少女三分。
叶杼双眸晶莹发亮,点头道:“国师还记得吗?——当年建朝不久,爹爹就在户部采用了您的记数法和运算符号。后来,教予母亲用于家计做账,母亲又教了我。用于算学中,确实演算更简便,推演更便利。……国师当年曾纠正说这不是‘卫氏记数法’,而是来自于西夷算学,随着大食商人的足迹而传播开去——小女当时就很好奇,不知西夷算学是怎样的,遂央爹爹寻了通晓大食文的夫子来教席,迄今已学有四年余。”
她没说的是,夫子只教了她几个月就向主人请辞告去,惭愧道:“小娘子已尽学某识,某教无可教,尔后可自修矣。”叶梦得谦逊几句送走夫子,回头就对妻子得意道:“吾家杼儿果然聪颖过人!”
卫希颜也有同样感喟:“以你之聪颖,累学四年下来,莫怪能译得这般定义准确且表达圆融!”
这姑娘是个宝!卫希颜想起书院那些译书译得不情不愿的算学夫子,这部译稿能打他们的脸,心头就一阵欢畅,扬眉笑道:“叶杼,你译得很好!”
“真的?卫……国师,我译得真的很好?”叶杼对自己的译稿原是有些自信的,但被卫希颜这么当面表赞,还是欢喜得有些不敢相信了,一张秀美脸蛋被喜悦涨得红红的,半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卫希颜被小姑娘的可爱劲儿逗笑了,伸手抚了一下,清眸柔和含笑,道:“当然!”
叶杼只觉被她清凉温润手指抚过的脸颊有些发烧,渐渐连嘴唇也有些烧了,跟着连舌尖似乎也发烫起来,她有些莫名又有些惶惑地退后两步,微微低下头去。
卫希颜以为小姑娘被夸得羞涩了,微微翘了下唇,又看了眼手头的“希腊算经”,笑道:“你可知道,你所译的希腊算经是何人所著?”
叶杼轻轻点头,抬眸道:“我听二哥说,您正月十七曾在书院的明道堂讲经,说‘希腊文明的兴盛与衰落’,就有提到这部《几何原本》的著作者欧几里德,说:‘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数学家,亦是一位了不起的教学夫子,他著的《几何原本》是可以和中国的《九章算术》相提并论的算经——如果说,《九章算术》是中国算学的基础,那么,《几何原本》就是泰西算学的基础;同时,这也是一部伟大的教科书,值得礼部文教司和书院的教材编写者们借鉴’……”
卫希颜听她复述得一字不差,眉毛扬了扬,眼底露出笑意,“听你二哥说?……是自己听的罢,扮作你二哥的四弟?我猜的没错罢?”
叶杼红了脸低头,轻声叽咕:“回来后……被母亲罚了……抄女诫三遍。”
卫希颜忍着笑,端起脸来正色道:“嗯,拿来练字练性还是不错的——‘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叶杼扑哧一笑,这句出自《孟子》,意即“增强他的信心耐心,不顾阻力坚持下去,最后必会取得进步”,她翘了唇角,调皮道:“您这是在教唆我吗?”
卫希颜微笑看着她的眼,“或许应叫支持。……你候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是以借着鞠社成立,借着陈二娘子递出邀帖,为的就是这场林下相遇。
叶杼垂眼,表情有些不安,“我就知道,瞒不过您,亦……不想瞒了。”最后一句声音很低。须臾,她又抬起头凝视卫希颜,清澈的眸子透着认真,“我想去凤凰书院读书,您能帮我吗?”
卫希颜微笑问她:“为什么想去书院?以你现在的算学水准,不夸张地说,已经胜过书院所有的算学科学生了。”
叶杼仰起脸,秀美脸庞上流露出怅然,“我学得再好,亦只是一个人,就如一只井蛙,再怎么跳都还是在井里……”她眸子流彩,“只有走出去,看看,听听,甚至争争,吵吵,才不是我一个人在学、一个人在想,就如您说的:相争促进,相辩促长……是这样的道理罢?”
她说着不由向前两步,有些紧张地攥着卫希颜的夔纹袖口,眼眸不自禁地流溢出期冀,“您……”会帮我吗?
卫希颜莞尔一笑,将衣袖从她指间轻轻拿出,抬手抚了抚她头,道:“答我两个问题,答好了,我就说服你父母同意你去书院。”
叶杼眸子顿时灿亮,“甚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会从此地经过?”卫希颜看着少女眨了下眼,“这里可不是男宾外席到女宾内席的必经之道哟。”
叶杼也向她眨了下眼,“我猜的。”
她灵黠一笑,“……我猜您不会直接从外席过来,应该会绕道先游了整个桃源,等宴席差不多了才会过来这边,那就是从桃林的北面过来,这一片是由北而南桃花开得最盛的,只要您经过,以您的耳力这一片的动静应该都瞒不过您,……或许……就会顺道走这里……看看是谁单独在这……”说到后面她垂着眼睑声音越低,似乎很有些不好意思。
卫希颜唇边含笑,“不错,不错,揣测我的心理很到位——这一题算你过了。”
叶杼一喜抬眼,便听她又道:“第二个问题:你学了中国的算经十书,又译学了希腊的《几何原本》,虽然才到第六卷,也足以做对比了,你且说说这两种算学的区别?”
这问题涉及到了两种不同的数学体系——这孩子能不能再给她惊喜呢?卫希颜竟然有些紧张了。
叶杼已垂了眼帘,静静站在那里,阳光穿过桃林的花枝花瓣,落在少女沉静思索的秀脸上,却仿佛是瞬间凝滞了时光的流动,让人不由得放轻呼吸,生恐惊了少女专注下的物我浑忘。
良久,她抬头仰眸。
“应该是……两种不同的,方式,”她似乎在想着合适的表达,有些慢慢地说道,“希腊算经,是给出公理、公设、定义,尔后在此基础上,有条不紊地,严谨地,由简到繁地,理行一个定理的证明……这是一种,从假设到证明的方式;……中国的算经是从经验和现实中得出原理,创造方程公式,然后拿去解决实际问题……这是一种,算法应用的方式……”
随着言辞的表达,她的思路似乎越来越明晰,语速渐渐加快,“所以方向不同,目的不同,希腊算学是要用推演证明原理和规则,目的是证理;中国算学是创造算法解决实际问题,不关注定理怎么证明。……概而言之,希腊算学重推演证明,中国算学重算法创造。”
卫希颜几乎要击节兴赞,火热目光看得叶杼一阵促跳,不由垂下眼皮,有些讷讷道:“这一题,可算答好了?”
“甚好!”好得不能再好。卫希颜仿佛是在看件珍宝,两道清眉都斜扬起来,笑眯着眼,“那你说说,哪种算学好?”
叶杼不假思索,“自然是吾国算学!”
卫希颜道:“哦?”
少女轻快的声音道:“若是都如希腊算学般,使用的算法都要有完整的推演证明,那就没有算经十书创造的累累方程解硕果了。……这就好比,做饼虽然重要,但一定要将饼做得浑圆了才可端上桌,这不是要饿死人了?”
卫希颜哈哈大笑。
片刻,她止笑颔首道:“所以,古希腊人的演绎推理只能用来证明已经知道的事物,却不能帮助我们发现未知的真理。”
近代解析几何与微积分的诞生就是如此,最开始使用的算法都是不严格的,都没有完整的演绎推理证明,对当时的学者来说,首要的是找到行之有效的算法,而不是算法的证明。但是:这个时期产生的数学成果被公认为第一流的,如果当时的数学家一定要在有了严密的演绎证明之后才承认新算法的合理性,那就不会有微积分和整个解析几何。
卫希颜不是数学家,不清楚数学史的发展,但她知道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知道这两种思维方式各有长短,没有完美,不是谁取代谁,更应做的是以彼之长,补己之短。
眼前的少女让她愈发满意,便又接着问道:“虽有其弊,然希腊算学的方式可有吾等借鉴之处?”
半晌,叶杼道:“推理、证理、规则的思路方式,……让算学更严谨,有条理;还有,构筑群属,……相关的,按主从各归枝干,总括,统合……”她想了一会,从卫希颜在明道堂的讲演中找到了合适的词,“系统。……您说过的。”
这段话她顿了好几次,有些磕巴地表达完,却让卫希颜欣喜不已,很想长笑一声:好姑娘!
这说的就是逻辑证明学和理论系统化。
《九章算术》和《几何原本》被并称为中西方数学的基础,同样是世界数学的起源之一。《九章算术》最后成书于东汉初年,但遗憾的是排除了战国时期的名家和墨家重视名词定义与逻辑的讨论,偏重于数学问题及其解法,失去了逻辑学的发展。若论中国古代数学的成就当然远远不是一本《几何原本》能比,但《几何原本》结构的系统化,使之直到十九世纪仍然是数学教材,这就是传承性;而中国古代数学成就虽多,却重视应用,缺乏理论阐述,还有更多数学成就没有被编成一本类似《几何原本》的系统教材,或者著作虽多,却是以分散形式出现,没有系统化的归整。
而这“己方之短”,被眼前这年方十五的小姑娘道中核心,怎能不让卫希颜欢喜?
“很好!说得很好!……好小杼!”卫希颜双眉扬笑,若非怕太激动会吓着小孩,早一把揽过来大拍肩膀了。
“不是……”叶杼低声咕咙,纤细手指捏着衣袖,小脸扭过去。
“嗯?”卫希颜没听清楚,笑着追问了句,“不是甚么?”
叶杼低头的声音细细,“秋云叫我杼杼,阿沅她们都叫我阿杼,不是,不是……小杼。”
卫希颜扑笑,伸手轻拍她头,“原来是为这闹别扭,不是小杼就不是。那,……小叶?”
“……不好。”叶杼更扭头。
“……阿杼?”卫希颜只得退一步。
小姑娘还是扭着头。
卫希颜愁了眉,“难道叫杼杼?听起来很像……叔叔。”声里带笑。
“才不是!”叶杼猛地回头瞪她一眼,又扭过头去。
唉,小姑娘真难伺候,平日安静的小姑娘比活泼的更难伺候。卫希颜想起当年活泼明媚的雷枫,摇头失笑。
好罢,天才都是有脾气的,尤其天才少女更有脾气。她心里喜欢,便很有耐心地哄小孩儿:“嗯,那是叫……四娘子?四姐儿?小四?小四丫头?小四妹妹?”说到后头她已先笑起来。
叶杼回头瞪着她,两边嫩白粉腮气鼓鼓的,就像两只小包子,卫希颜伸手捏了下左边的小包子。
只是清凉温润指尖接触的刹那,叶杼感觉脸颊连同耳根都烧了起来,唇舌烫得几乎要起火,她又羞又恼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情绪,抓过那只手就咬了口。然后,呆住了。
身后几丈开外一直充当木头人的九算和九思这两丫鬟也惊呆了,如遭雷劈般忤在当地:小,小娘子……咬,咬了……卫国师?!
愣了一下,卫希颜笑得弯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