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栏给我打电话,不单单要询问看坟的情况,而是有点新思路想和我沟通,可他听我说了几句,便让我先去看坟,再跟村里人打听一下坟中人与周家有没有恩怨,有了结果再联系。
周先生两口子凌晨四五点才回来,正拉着窗帘在床上呼呼大睡,我没有跟他们打招呼,悄悄溜出门,一个人在村里转悠,碰见人就打听周家的事,可村里人不信任我,说的又是方言,沟通十分困难。
就这样走到一户院门敞开的人家,有四个大姑娘小媳妇正在院里剥玉米,我敲敲门,问道:“大姐,麻烦问一下,你们村有户开饭店的人家,姓周,你们知道么?”
一位三十来岁的大姐道:“沿路直走,巷子口左拐,走到头就到了。”
我说我不是问路的,是刚从周家出来,想打听一下他家儿子的事。
小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村里人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我自称周先生请来的驱邪师傅,几个妇女并不怀疑,只是见我年轻,开了几句不荤不素的玩笑。
我问她们是否知道小周趴坟睡觉的事。
她们都说知道,我又问:“坟里埋得是咱村里人不?”
头前说话的大姐说:“是啊,我们村的张老汉,死了快十年了。”
“这个张老汉有孩子么?”
“有一个闺女,二十多岁才嫁出去,好像嫁到县里了!你打听他做什么?周家那小孩真被张老汉缠上了?”
我说现在还不能跟确定是不是张老汉缠着小周,只是听说这档子事,想问问张老汉的情况。
旁边有个年轻媳妇插嘴说:“不是张老汉,听我家那口子说,小周去坟头睡觉之前已经不正常了,好像是被和尚念经念邪乎了的!”
这一下不用我问,几个妇女议论起来。
“念经怎么能把人念邪乎?”
“那就不知道了,我男人有个远房四叔在庙里当和尚嘛,老周带着儿子找我家四叔帮忙,我们才知道一点内幕的,好像是有个云游的野和尚到他家讨饭,老周儿子舍不得给,把和尚惹火了,就给他念了段邪经。”
“不是张老汉报复周家?”
“张老汉为啥要报复周家?”
“小周他奶黑了张老汉的治病钱,你不知道这个事?也对,当年你还没嫁到我们村呢!”
几个妇女叽叽喳喳聊得欢快,我蹲在一旁听着,那大姐说到张老汉和小周奶奶的恩怨时,突然停了口,她瞟我一眼,问道:“小孩,你给周家驱邪能赚多少钱?”
我说赚不了多少,千把块吧。
“那你找我们打听消息,不意思一下?”
旁边三个女人立刻起哄让我掏钱,最后给了她们每人五十,那大姐才肯说张老汉和小周奶奶的事。
这张老汉就是村里的老鳏夫,女儿和姑爷都在外地,他独自操持家里的几亩地,凑合过日子,他和小周奶奶的事,是十年前,小周奶奶突然开始给张老汉送饭,有村里人瞧见她,问她为啥总往张老汉家跑?
小周奶奶支支吾吾的敷衍,后来村里人瞧出眉目,主动问张老汉,是不是和小周奶奶好上了?
张老汉说是,还让大家伙别起哄,小周奶奶脸皮薄,不想让村里知道他俩的事。
老鳏夫和老寡妇搭伙过日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村里人开开玩笑就过去了,只是大家伙都挺好奇,小周奶奶比张老汉小了近二十岁,张老汉一穷二白又是个药罐子,小周奶奶怎么会看上他?
就这样过了半年,张老汉胃病突发,差点挂了,养病期间,小周奶奶出面卖了张老汉家里的田地,据她说是张老汉想去北京的大医院治病,急需用钱,所以委托她卖地。
张老汉的三亩四分地卖了小八万块钱,可直到张老汉几个月后病逝在乡镇卫生所里,也没人见他去过北京的医院。
后来张老汉的闺女和姑爷回来办丧事,得知家里的地没了,向小周奶奶询问卖地钱的下落,小周奶奶一口咬定那笔钱早就给了张老汉,经过一番扯皮之后,张老汉闺女报了警。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在周家找不到这笔钱,小周奶奶性格泼辣,在警察面前依然撒泼打滚的耍赖,警察拿她没办法,张老汉的闺女骂了几天,临走前撂下几句狠话,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要说这笔钱到底在谁手里?
村里人都认为被小周奶奶黑了。
因为张老汉卖地之后一直卧病在床,他没有花钱或者存钱的能力,全靠小周奶奶伺候,她不可能不知道钱的去向,而且张老汉死于胃病,死前几个月痛苦至极,好些村里人打他家门前过,都能听见张老汉在屋里惨哼哼,可别说北京的医院,就连太原市里的好医院,小周奶奶都没带他去过,就是在乡镇卫生所开点止疼药给张老汉吃。
有村里人问她,咋不带张老汉去大医院看看?
小周奶奶说,又看不好,费那钱干啥?
鉴于小周奶奶对张老汉的态度,村里人一致认为她故意耗死张老汉,好将卖地钱据为己有。
也许是做多坏事的报应,张老汉死后不久,小周奶奶也病死了,而她和张老汉前后脚去世,村里人都说,张老汉把她带走了。
听村里的大姐说了张老汉的情况,我觉得缠着小周的老头鬼,就是张老汉没跑了,便向她问出张老汉坟包的位置,道谢离去。
去坟地的路上,我给冯栏打电话,告之张老汉与小周奶奶的事后,我说:“张老汉和老头鬼都有一个远嫁的闺女,小周中邪后又把张老汉的坟包当家,可以确定老头鬼就是张老汉,你说呢?”
冯栏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
我又问:“那这件事和苦行僧有啥关系?小周施舍给他一碗稀饭,他说要报答小周,然后念经让张老汉缠上小周,这没道理呀?!”
冯栏沉默少许,反问我:“张老汉和小周奶奶只有八万块钱的经济纠纷么?会不会是小周奶奶为了这笔钱,把张老汉毒死了?”
“应该不会,她想要张老汉早点死,不带他去看病就行了,没必要下毒。”
“这样啊...”冯栏沉吟一阵,说道:“那周家的事恐怕没有鬼,原先我处理过一个类似的事,是一个小姑娘的二姨去世后,回魂夜上了小姑娘的身,哭天喊地的折腾一通,最后被村里的巫婆一鞋底抽跑了,转过天小姑娘也没痊愈,大半夜死活往她二姨夫被窝里钻,要跟她二姨夫过日子,我去了之后发现她根本没被鬼跟着,而是很莫名其妙的有了她二姨的记忆和性格,把自己当成她二姨了,这个事我也解释不了,但后来跟一位高僧说起来,他觉得很可能是这小丫头和二姨的前世,共同受过二姨夫的恩惠,所以这辈子结为夫妻报答,二姨没还完恩情就挂了,小丫头替补上去。”
这个故事让我感到新奇,却不明白哪里和小周的事类似?
冯栏说:“就是当事人看上去像中邪撞鬼,但实际没有鬼。”
“那小周身上的老头是啥?”
冯栏很认真的说:“我觉得是讨债鬼!”
我晕了:“讨债鬼不是鬼啊?”
“你知道什么是讨债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