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时候,有用的招数都是好招数,户公公你说是不是?”容敏淡淡地道。
“呵。”户公公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
“户公公……”容敏又逼进了一步。
户公公这次往后退了一步,“容夫人,时候不早了,奴婢有事先告退一步。”
“户公公,”容敏淡淡道,“只是想拜托你一点小事而已。”
小事?
皇宫中的事,哪一桩是小事。
而狮王的性格,她不够了解,他够了解。
户公公勾勾嘴角,不再多说,再一欠身,就走了。
容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直到户公公的背影离开,她才面露淡淡疲惫。
从决定嫁给周鸿渐的那天起,她以为天地之大,依她的本事,就算途中没有良辰美景,但总有得偿所愿的一天。
可惜,从嫁给他之后的每一天,她每天的路都在走偏,最终走到了她无法掌控的这一步。
她以为她不会对那个害死姐姐的人动心,但她终究还是失了身也失了心;她以为姐姐的孩子们最终能理解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她不怕中途他们的怨恨与不理解,但她没想到,等她怎么悉心爱护他们,也得不了他们的心时,她其实也会很伤心。
太多的想不到,一路走下来,她才知道一个人能累到什么地步。
她现在走到了无人能帮她的地步,她才知道,过去说不会后悔,自以为是的自己,到底有多可悲。
再次与万皇后请安,柳贞吉与万皇后都没事人一样,柳贞吉请完安,没久留,就走了。
容敏这一次,没有再见着柳贞吉。
皇后直到柳贞吉走后,她再去求见,万皇后才见了她。
“母后。”
“嗯,起,翩虹。”
“是。”
翩虹姑姑搬来了凳子。
“谢姑姑。”容敏朝翩虹姑姑微颔了下首。
翩虹姑姑略欠了下身,退到了万皇后身边。
“乐淑好了些了?”万皇后翘着小拇指,接过宫女端过来的清茶,淡道。
“好了许多了。”容敏坐下,头微微垂着,恭敬地答。
“那就好。”
万皇后此话过后,宫殿里沉默了一会,尔后,容敏抬起头,看向万皇后,“母后……”
“有话就说。”
“那事,无周旋之地了吗?”
“哪事?”
容敏抬起脸,忧郁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她其实无谓他死不死,但,她已经走到这步了,两个孩子她只能保下去,她知道万皇后想让她走,但他们不走,她又能往哪去?
“母后,”容敏困难地道,“我只是想让乐淑他们……”
“敏儿。”万皇后淡淡地叫了她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几天,她应该看出来了,就算她是皇后,她也决定不了西北王府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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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让狮王保他皇侄儿侄女之事,是根本不成行的。
最好的,就是走。
“母后……”容敏苦笑了一声。
万皇后抬眼看她,“为何不走?”
“走去哪?小宝他们不愿意啊,母后。”容敏心中辛酸无数,眼中闪过泪光。
她也想走。
“孩子还小,过几年,就忘了。”
“您又不是不知道乐淑的脾气……”那孩子已经用死胁迫过她了。
“你太惯着她了。”万皇后淡道。
“母后……”
“带着他们走吧。”万皇后轻撇茶盖,垂眼看着淡色的茶水淡道,“小孩子,有什么愿不愿意的,时间久了,有什么是不能忘了的。”
容敏沉默。
她以前也是这样认为。
可是,她已经被乐淑带着弟弟仇恨她的事吓倒了。
“乐淑和小宝,都不想过……”容敏苦涩地说道,“平民百姓的日子。”
万皇后把茶杯放下,“所以这才是症结是吧?他们不愿意,你也不愿意,是吗?”
“敏儿没……”容敏抬头,对上万皇后那了然清明的眼神,哑然失声。
是她也不愿意吗?
是吧?
是。
她是不愿意。
她不甘心,她付出一切,背弃丈夫与家族,除了厌憎与仇恨,她什么也没得到。
万皇后看出了她眼里的不甘心,与她道,“你觉得我欠你一个交待,贞吉儿欠你情份,可你没想过,你值不值那个价?”
容敏脸色苍白。
“你觉得我出尔反尔?”万皇后又道。
“敏儿不敢。”容敏苦笑摇头,她哪敢。
“拿上你拿得起的,走吧。”万皇后淡道。
“母后,可小宝他们,也是您孙儿啊……”不轻易流眼泪的容敏脸边流下了两行轻泪。
“就是因为他们是,才让你们走。”
“母后……”
“下去吧。”
“母后……”
“夫人,去吧。”翩虹扶了她。
这些朝局中事,哪是她一介废妃可以影响的。
容敏走后不久,翩虹回来,看到沉默看着宫门的皇后,她轻叹了口气,道,“没有谁是甘心的,娘娘,您看宫里有谁是甘心的?”
谁都觉得自己觉得更多的,更好的。
即便是娘娘自己,不也是?
如果甘心,她又何必不原谅?
皆是因为在意得太过了。
“我知道。”半天,万皇后收回眼神,淡道。
她就是知道,太过于知道了,所以,她也就知道,她这个大儿媳再勉强,也无法得偿所愿,只会越陷越深。
而她就算知道这一切事实的真相,哪怕残忍,她也得亲自下手。
这皇家,哪来的心慈手软。
就是她那看着善良心软的小儿媳,狠起心来,这皇宫内外,又有几人能出其左右?
她下起手来,她比谁都狠,杀人于无形。
“王爷。”
“长公公,您请。”
听到长殳的声音,苏公公连忙走到门口道。
长殳朝他点头,进了门,看到王爷在沙盘那边跟家将说话,便一字不发,候在了旁边。
苏公公在他耳边轻道,“说了一会了,您再等一会就行了。”
“嗯。”长殳轻应了一声。
周容浚书房内规矩森严,两人交耳了两句后,就不再言语了。
一会,两个家将领命而去,苏公公也带门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周容浚与长殳两人,周容浚往主椅那边走去,边走边道,“有什么事?”
“果子刚来报,屈奴王城那边的使臣后日就要起程了。”这些来找屈奴王的人,长殳想还是不要进京的好。
现在京中局势太乱,章家女与他们王府的将军眼看成亲在际,还是别让屈奴再进去人趟浑水的好。
“后天?”
“是。”
“倒急。”周容浚扯了下嘴角。
长殳笑笑。
“坐。”周容浚让他坐下。
长殳坐了下来,道,“王爷,这次要怎么拦?”
他们的难处是不能让屈奴人在他们西北王的地界消失两次。
“这事飞舟会有主意,”周容浚倒不担心这事,“我先前有交待。”
长殳看他。
“现在大半个屈奴都是我王府的,他们走不出屈奴。”周容浚淡道,让他安心。
前线的事,长殳大多也不怎么过问了,听到周容浚这话后也不再问,又道,“王妃刚从拙园出来,回寝宫去了,我来的时候,听说她睡了。”
“这时候?”周容浚愣了一下。
辰时才过一会,还只上午,她怎么又睡上了?
“是。”
周容浚沉默了一下,起了身,一言不发出了门。
在门边等着的苏公公连忙跟上。
长殳也跟着身后。
“老总管,怎么了?”苏公公小跑步跟着大步急急往前迈的王爷,问身边一样小跑着的长殳公公。
“王妃在拙园只说了一会儿话,回去就躺下了。”
“啊?”苏公公惊了,那心刹那跳到了喉咙口。
王妃这是……
周容浚没用多久就走回了寝宫,刚进去,就看见了拎着药箱过来的宋涛。
“王爷。”
“进去。”周容浚简言,率先走在了前面。
寝宫里,梨云正跪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看到王爷,她转过身,朝周容浚弯腰,轻声道,“王爷,娘娘刚说她有些累,回来就睡下了,奴婢见不对,就叫了宋大夫过来。”
周容浚在床边坐下。
他这一坐下,在睡意中的柳贞吉醒了过来,看到他,她眨了眨满是困意的眼睛,“浚哥哥……”
“怎么了?”周容浚低下了头。
柳贞吉拉住了他的手,与他五指交缠,她稳了稳神,吞了天口水,才与周容浚道,“宋大夫过来了吗?”
“娘娘,老奴在。”宋涛往前走近了一步。
柳贞吉偏过头,越过周容浚,看向宋涛,叹息着与他道,“宋大夫,我的毒,怕是没有解透……”
说着,她转回头,朝脸色已经完全铁青下来了的周容浚无奈道,“浚哥哥,我们怕还是在局中……”
“是吗?”周容浚好一会才憋出了两字。
殿中,长殳等人,脸色齐变。
三天后的宫中,周文帝看着跪在殿下,脸色不变的前太子,“你还真是胸有成竹。”
“父皇,无毒不丈夫,皇弟不就是如此,您不是最喜他这行事作风?难不成换到孩儿身上,您就不喜欢了,我……”周鸿渐抬起头,这时一字一句地道,“不也是您最爱的皇后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