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柳贞吉是真想拉贾家一把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几年贾家能陪他们蛰伏,没给他们添乱,她就觉得帮他们一把。

都分了羹,少不了他们贾家的就是。

但是,现在贾文彪太年轻,在翰林院的路,已经靠着太子比别人平顺许多了,眼看再历练个几年,就要委以重任,这一步步走下去,只要不出乱子,贾家想回到内阁不是不可能。

可现在这步骤刚走了一步,贾家就想一步登天了,老的连小的都不管,想自个儿先上了。

“我让我姐姐管着姐夫,也不知道管不管得住。”管得住,至少保住了他们这一房。

周容浚玩味地笑了下,未语。

贪欲这种东西,一旦起了,就无止境。

他对贾家没算计,给贾文彪机会,不过为的她姐姐。

贾太师这几年,不功不过,看着没添乱,但也未帮上什么忙。

不进,则是退。

在章家为首的几家在为他扫平京城局势的时候,贾家可是在一旁看着,险或者不险,不动如山。

这样的家族,也难怪这么多年,一代不如一代。

贾文彪的话,也不算太蠢,跟同僚也算处得来,但就是太听他那爹的话了,以至于连他爹都不如。

“看他们的造化了,”见他不多说,就知道他没打算给贾家太多便利,贾太师在他手里也得不好,柳贞吉叹了口气,还是对姐姐不忍心,道,“我也不管你怎么处置贾家,就是姐姐那,你得为我多想一点,给姐姐留点面子,别让她在夫家难做人。”

“嗯。”周容浚点了点头。

这点面子,他还是会替她给的。

周容浚不是个有勇无谋之人,自他上朝后,他就把记载皇帝在朝言行的起居郎给支回内史省去了。

那起居郎是章阁老的子侄,本来起居郎这一职位是容家的,是章阁老从容家手里夺了这个位置,给了这个才华出众的侄子。

章子侄一心想走这条记起居,走史记的路子,一直是干得兢兢业业,为此没少挨皇帝的白眼,跟内务府的为难,哪样,皇帝有意无意的威胁都熬过来了,太子一上来,直接把他调回内史省坐案桌去了。

他天天跑到章阁老面前来哭诉,想回金銮殿当墙壁。

章家是靠着这些优秀的子弟才在朝廷,京中世族中立足的,章阁老平日对他们爱护得紧,也不忍苛责这位有点明知不可为,还要为的子侄,还是软了口气,说替他去太子面前问问。

起居郎大喜,忙谢过世伯。

章阁老也是真去问了,不过问得小心。

周容浚直接跟人答,这事等他是皇帝了再说。

章阁老回去委婉地跟他子侄说了。

章家那子侄听了,不过四十来岁,就有小老头之姿的起居郎当场抹着眼泪就哭了,把章阁老吓得不轻,留在家中安慰了好几日,又招来其父谈了心,才让带了回去。

哪想,这章起居郎一看记载太子恶行的事情不能行了,跟见章阁老一样,天天拜访他师弟许太傅。

“之敏,你得帮为兄这一次。”每次见到许太傅,章起居郎都要一揖到底。

许太傅哪敢依他,他是再明白不过太子脾气的,所以一回头,就把同门师兄卖了,在太子面前说章起居郎大人逼着他带他来见他。

章阁老那边知道后,吓得魂都快没,他带着他那堂弟把这位侄子给抓回去关了起来。

章阁老为此还到太子面前求了情。

太子好笑,从善如流饶了章起居郎的不敬之罪。

皇太孙知道这事后,也觉得好笑。

他父王明明不是小气之人,可朝臣,哪怕章阁老,都怕他怕得要死。

“不过,先生,这位章大人,就是之前你所说的要请来为我补地理,写《山经注》的那位章大人?”

许太傅哑然。

可不就是这一位。

四十岁之前写了历史与地理共一书的山经注,四十岁之后,站于朝廷庙堂之中,甘愿当个小起居郎记载皇帝言行,想为周朝史书记一笔的迂腐书生。

好在,太子并不讨厌这类人。

他这位师兄,光凭着《山经注》这一书,就可博得周氏父子的刮目相看了,可惜他从不自知。

把他支出去,其实也是太子在保他。

若不然,太子盛怒之下,可未必留得了他。

“先生……”

“是那位。”

“章延息章大人吗?”周裕渝想了下,“那你跟他说过要来教我吗?”

“尚未。”之前春闱监考,阅卷,又跟太子与考课院同僚商量官员的任命,等官员接令出了京,他又写档入库,直到现在,终档还没审完,还要缓几天才能送进架阁库。

“那你跟他说说吧。”周裕渝还挺想见见这位章大人。

就是不知道这位章大人想不想见他。

章延息得了师弟的话,还是来了。

来了见完礼,跟皇太孙小声地讲,“我师弟说你能带我见太子……”

“你教好我了,我就带你去见。”皇太孙贼精。

“那太多谢皇太孙了。”章延息一揖到底,甚是感激涕零。

他师弟,许太傅在旁边笑得拿扇子挡了嘴。

他这师兄,被他先生以前评价一根肠子通到底,适应不了尔虞我诈的官路,但却是个有大福之人。

可不就是如此,他这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皇家世族都不愿意占人便宜的性子,倒也保得了他走出一路顺畅小道出来。

那一边,辰安小郡主也一直挺好奇地看着这个长得像个小老头的章大人,手中握着这位大人写的山经注。

这是她母妃最爱看的书。

说写这书的大人,肯定是一个至纯至粹的人,所以才能舍得花那么多的时间,把他们周朝一条条河一座座山,不分大小,它们的来龙去脉,全都详细地写在了一本书上。

想来至纯至粹的人,长这个样子?

不过想想,户公公长得也不好看。

辰安郡主因此若有所思了起来……

柳贞吉是从女儿口里知道了章家那位花了二十年写了一本书的起居郎成了她儿子的老师,知道后,她还特地派了人去给先生送了点茶水点心。

周容浚回来后,她跟他提了此事。

这事周容浚早知道了,没他点头,章延息也进不了宫。

就是他还真不知道,那位起居郎居然能得太子妃这么多的赞美。

“这位章先生把许多小山比作小姑娘,小童子,年代久的,就比作是德高望重的家,是福泽后代的长者,想来本人应是个内心柔软的大儒。”在柳贞吉心目中,真正的儒士,有学之士,就应该是这样子的。

见她夸的时候还笑弯了眼,太子爷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淡道,“是个小老头。”

可能得让她失望了,那是个老头子。

“咦,是吗?”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的太子妃微讶了一下,随即释怀,“也是,在外跑了二十来年,任谁都来得快。”

“是吗?”太子爷淡淡道,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茶杯喝了口水,又很是淡然道,“我记得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长得像个小老头了。”

“嗯?”柳贞吉不解,“我看章阁老他们家的人长得不错啊。”

“章阁老长什么样,你都记得?”太子爷觉得不对劲起来了。

他记得她就见过几次章阁老。

还有章润居,章婉约的父亲,她也见过。

“记得啊,”太子妃还没回过神来,她记得她见过的章家人都一表人材的,说实话,章家人长得老都挺秀气的,即便是男子都如此,就是章阁老年纪大了,也是个秀气的老头儿,又浑身的文气,实在与难看无关,“很温和,很仙气的一个老头儿。”

“仙气?”太子都哑了。

“你不觉得?章阁老的胡子还白得挺漂亮的,还发银光。”

太子看她,眼神都变了,“记这么清楚?”

柳贞吉这下回过神来了,“什么话?我眼睛又没瞎。”

“那章从阮他们你也记得?”那几个去屈奴任职的章家子弟,她见过,怕是也记得吧。

柳贞吉觉得他这话越来越不对劲了,立马闭了嘴,警惕地看着她丈夫。

“不记得?”

“……”

“那就是记得了?”

见他扬了眉,觉得有点危险的太子妃偏着头看着他,“太子啊,为妻怎么觉得,你这话有点不对劲啊,什么叫做那就是记得了?”

“你喜欢章家的人?”太子觉得可能好久没亲手杀过人了,手有点痒痒了,他动了动手,伸张着……

“什么叫做我喜欢章家的人?”太子妃那双明亮中总带着几分慧黠的眼睛突然瞪大,大得都有些吓人了,“你可别乱说,章家我就喜欢婉约那一个。”

“是吗?”

太子妃被太子那句淡淡的“是吗”是出了一身火,瞪着太子,“我说太子,咱们今天这是要吵架了吗?你在不痛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架阁库乃古代保管档案之地,其主管官员称“管勾”,档案人员称为“守当官”,“勾当官”。